第16章

打球最終還是演變成了打架。

聞棄眼裏猩紅一片,狠狠幾拳打在了張清的臉上,“張清,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管是打架還是打球都不講武德,骨子裏就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為了贏什麽黑手都能下。

張清的鼻子、嘴角都被打出血,口腔中彌漫着血腥味,他揮舞着拳頭,一臉猙獰的想要瘋狂回擊。

受周圍濃郁信息素的影響,聞棄混沌的大腦還未完全反應過來,行動有些遲緩。

失蹤的這三個月中,他出現過幾次信息素過敏排斥反應。

每次出現不适反應時,他會變得焦慮、易怒、狂躁、身體裏仿佛有一團火在不管不顧地橫沖直撞,拼命找尋機會破體而出。

但這一次卻有些不同,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尾入了水的魚,內心一片安靜祥和,渾身舒暢,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和不安。

在張清撲過來的瞬間,顧已摟着聞棄一個轉身,擡腳踢在了張清的膝蓋上,又準又狠。

“啊——”張清慘叫着摔倒在地,捂着膝蓋再也爬不起來。

其他幾個隊友見狀想要過來幫忙,剛準備動就被一股冷冽強大的龍舌蘭信息素壓制的跪在了地上,耳邊傳來一人淡淡的聲音。

“誰敢動一下試試。”

極輕極淡的聲音,卻異常地冰冷,落地有聲。

四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相互對視了下,都不敢再動彈了。

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對強者都會産生追逐崇拜,或者想要挑戰征服的心理。

張清是隊伍中唯一的頂級alpha,他們時不時就會找他切磋,領教頂級alpha信息素的力量并試圖戰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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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這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對于想要挑戰他的人也根本不會手下留情,樂于看這些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在自己手下丢人現眼。

四人都曾挑戰過張清,在他烈焰信息素壓制下雖說也很狼狽,可好歹也還是能扛下來的,而且他們四人聯手也曾跟張清打成過平手。

但此刻……在顧已龍舌蘭信息素壓制下,他們四人連扛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就被逼着臣服、下跪。

顧已摟着聞棄剛站好,聞棄便掙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又跑到了張清跟前擡腳踹他。

張清想要反擊的拳頭在對上聞棄身後之人銳利冰冷的視線後,無力地垂了下去,只剩下捂着腦袋哀嚎的份了。

聞棄用力踹了好一會,實在沒力氣了,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聞棄看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張清,“打球之前定過什麽賭約,還記得嗎?”

張清身體一僵,臉色青一陣紫一陣,跟個變色龍似的來來回回變了好幾次,才咬着牙忍着屈辱道,“顧爺爺……”

“等等,”顧已淡淡開口,“換個姓吧,改成聞爺……”

顧已差點叫出一句“聞爺爺”,聞棄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調笑道,“接着叫啊。”

受信息素的影響,聞棄身體還未完全緩過來,一張臉白得像打了霜,但精神還算不錯。

顧已沒理會他的調侃,“把顧改成聞吧。”

“哎你怎麽不接着叫出來呀,我還想聽呢,”聞棄不懷好意道,“不行,我不同意,我聞家沒有這麽不要臉的孫子!不過,要是你肯叫我一聲爺爺,我倒是可以替我們聞家的祖宗考慮收下你這個便宜孫子。”

“不用麻煩了,暫時沒有改姓的準備,替我謝謝聞家的祖宗。”

聽着他倆的談話,張清臉上的表情已經能殺人了。

顧聞兩家誰都不肯要張清這個不要臉的便宜孫子,聞棄便招手,把籃球場外的初一叫了過來。

初一剛注射了抑制劑,手腳發軟,走的很慢,短短幾步能走上好幾個小時。

高亞郭幹脆把人給背了過來,“爺爺,你叫娘娘幹嘛?他現在還虛着呢,你可別給他找事。”

初一趴在高亞郭背上,瞪着張清的目光恨不能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聞棄居高臨下地瞥了張清一眼,“張清,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是什麽東西我清楚的很,你服不服的對我們來說也沒有意義,這樣吧,你給初一道個歉,今天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聞言,張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哪怕是讓他下跪叫顧已爺爺,這份屈辱他尚且都可以忍受,但他一個頂級alpha,給一個omega道歉,傳出去他必定會顏面盡失,以後還怎麽在學校混?!

“操·你媽聞棄,老子絕對不會給他一個omega道歉……啊——”

聞棄踩在他胳膊上的腳随意碾壓了幾下,半眯着眼睛道,“張清,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跟我這些年的恩怨只要不涉及到別人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但這次,你傷到了我的朋友,我不會就這麽輕易算了,要麽你給一一道歉,要麽我廢了你這條胳膊,讓你以後再也沒法打籃球。”

聞棄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見底。

張清跟他你來我往的對峙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在聞棄身上體會到了如此強大令人膽寒的戾氣,張清呼吸一滞,冷汗順着發涼的脊背往外滲。

半響後,張清深吸了口氣,從牙縫裏蹦出三個字,“對不起。”

“誰對不起?”聞棄蹲下來,拍了拍他腫成豬頭的臉,“大點聲,中午沒吃飯嗎。”

“張清。”

“對不起誰?”

“初一。”

聞棄問一句,張清答一句,跟擠牙膏似的。

聞棄樂了,“你他媽就不能連起來一次性說完?非讓我一句一句的問,這麽多人看着呢,趕緊說完得了,不嫌丢人啊。”

張清額上青筋暴起,臉上的表情簡直像要吃人,“……張清對不起初一。”

“三、遍。”

“張清對不起初一。”張清閉着眼睛,豁出去連喊了三遍,兇狠地瞪着聞棄,“這下你滿意了嗎?”

“就那樣吧,”聞棄“啧”了下,起身看向初一,笑眯眯道,“一一消氣了沒有呀?”

初一從高亞郭身上下來,走過去咬牙切齒地踹了張清一腳,朝他吐口水,“垃圾。”

初一長這麽大從未跟人紅過臉,更沒動手打過人,聞棄估計他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

張清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被一個omega打,恨不得活剮了初一,可有顧已跟聞棄兩位大佬給他撐腰,張清敢怒不敢言,悻悻低下了頭。

“滾吧。”聞棄大手一揮,很大方的放他走,可張清仍舊躺在地上。

“咦,這怎麽還舍不得走了?等我請你吃晚飯呢?哦,不會是被打的走不動了吧,要不你們幾個過來扶他一下。”

聞棄看向同樣跪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四人,終于察覺到問題所在了,顧已還在用信息素壓制着他們。

他和顧已對視了一眼,後者懶洋洋的聳了下肩,收了信息素。

臨走之前,張清怨毒的目光在聞棄、顧已、和初一三人身上各停留了一秒,幾人這才屁滾尿流的跑了。

“犬哥,”幾人走後,初一就像是向父母尋找安慰的小孩,抱着聞棄的腰撒嬌,“犬哥,好可怕。”

omega比旁人更容易受驚,剛剛在籃球場上,顧已張清兩個頂級alpha,其他幾個也是實力強勁的alpha,這幾人的信息素讓他們心悸,本能的恐懼。

尤其是顧已的信息素。

初一他們一群小O們整日想方設法想要搞清楚顧校草信息素的味道,但真真實實的體驗了一把後,他們卻寧願自己從未知道。

顧已釋放信息素只是為了壓制張清等人,護住那個讓他無比讨厭的人。

至于其他omega,他并沒想給他們哪怕是一點點的安慰。

于是當海嘯一般滔天而來的龍舌蘭信息素壓制住熊熊大火時,他們一開始感覺很舒服,但很快,灼燒的烈焰就被無孔不入的冰涼給取代了。

更大的陰影籠罩了他們。

他們在漫天冰寒中無助掙紮。

這種超越本能的恐懼初一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

“一一小寶貝兒,”初一的身子帶着恐懼後的細微顫抖,聞棄寵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沒事啦,有哥在,不怕。”

高亞郭也走了過來,張開胳膊抱住了他們,“還有我還有我,娘娘我和爺爺都會保護你的。”

年少的三人緊緊摟抱在一起,一如這些年來,彼此安慰。

顧已站在三人身旁,深深凝視着幾米距離外面容蒼白的少年,眼神是他都不曾意識到的溫柔。

“好了好了,大白天這麽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三人只抱了幾秒,聞棄便掙開懷抱,不着痕跡地往顧已身邊靠。

初一跟高亞郭身上還帶着濃郁的草莓信息素和椰子信息素的味道,聞棄感覺又有些不舒服了。

“……?犬哥,我沒聽錯吧,你竟然說別人不成體統?”

“就是啊爺爺,最不成體統的不就是你嗎?”

“你倆找打是不是?”聞棄幹笑了兩聲,“我這不是轉性了嗎,小爺打算從今天起做個好人。”

聞言,初郭兩人均是一臉驚悚地看着他。

“爺爺,”還是高亞郭先反應過來,“爺爺,你脖子……你是不是過敏了,身上怎麽這麽紅?”

高亞郭扯開他的衣領,發現不止是脖子,聞棄的胸口也布滿了大片吓人的紅疹。

未免被他們看到自己胸膛的傷疤,聞棄急忙掙開了他的手。

初一緊張的抓着他的胳膊,眼圈又紅了,“犬哥,你到底怎麽了呀,你痛不痛,我們去醫院吧。”

最開始被張清信息素攻擊的時候,聞棄的身上就起了大片紅疹,後來不知為何又慢慢消散了,誰知他剛觸碰了初一跟高亞郭,那紅疹又去而複返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困了,”聞棄拼命壓制住體內的不适感,勉強沖兩人笑了下,“我回宿舍補個覺去。”

“犬哥……”

“爺爺你幹什麽去?”

聞棄的狀态明顯不對,兩人怎麽可能放心讓他一人離開,就要追上去。

“聽話,自己去玩,別跟着我。”

聞棄面上帶着笑,聲音卻很冷,兩人愣了下,沒再繼續追上去。

“犬哥……高壓鍋怎麽辦,犬哥他看起來很不舒服。”

初一跟高亞郭都有些慌了,但又沒有辦法,只好求助地看向身旁的顧已。

顧已推開宿舍門,看到聞棄面色慘白的癱在椅子上。

若不是顫動的睫毛和清淺的呼吸,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死人。

顧已下意識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聞棄。”顧已輕聲喊了他一句。

聞棄雙眼緊閉,眉頭緊鎖,額上冷汗淋漓,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顧已擡手想要觸碰他的額頭,聞棄卻在這時猝然睜開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聞棄的手涼的不正常,眼神中的冰冷和戒備更是讓顧已呼吸都停頓了下。

他用的力道很大,幾乎要捏斷顧已的手腕。

一時間,顧已想起了聞棄醉酒那晚,那時的聞棄也是這樣的反應。

沒想通的一系列問題再次湧上顧已心頭。

聞棄對人為何會有這樣深的戒備?他在害怕什麽?

聞棄目光渙散,嘴唇劇烈顫抖,兩人對視了一分多鐘,聞棄眼裏的防備才漸漸褪去,緩緩放開了顧已的手,又一次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再次睜開眼,顫抖的手匆忙伸向桌子。

顧已這才注意到,聞棄的桌子上擺放了一堆瓶瓶罐罐,裏面全是藥。

聞棄想把藥收起來,可他的胳膊沒有力氣,反而是把它們推倒了,有幾個塑料瓶滾在了地上。

自己真成了一個沒用的廢人了……

聞棄苦笑了下,重新癱在了椅子上,不再去費力掩飾沒來得及收拾的藥瓶。

顧已什麽都沒說,給他到了一杯熱水,然後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藥,幫他放好。

轉身離開時,被聞棄抓住了手。

聞棄仰頭看他,嘴唇開阖着,像是說着什麽話,但卻沒能發出聲音。

“什麽?”顧已微微俯下身。

聞棄忽然虛弱地笑了下,借着他的手坐起了身。

顧已不習慣跟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剛想抽回手,突然傳來一陣濕潤的觸感。

聞棄吻在了他無名指指腹上。

顧已渾身一震,生平第一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龍舌蘭?”

說話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顧已手心,顧已感覺呼吸有些紊亂了,他下意識繃緊了小臂肌肉線條。

聞棄像是在發問,又像是早已經确定了答案,還伴随着一聲輕輕的嘆息。

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心中對什麽東西做出了無聲的妥協。

下一秒,他龇着小虎牙,突如其來地咬在了顧已的食指上。

被讨厭鬼咬了!

顧已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緊緊握住,強制壓下想要掙脫開他,轉身去拿記仇本的欲·望。

說實話,顧已沒感覺到多疼,相比較疼,他更多的是震驚和不解。

聞棄到底想幹什麽?!

親一口再咬一口,給顆甜棗再打一棍子?!

咬破手指後,聞棄吮吸了幾口,才緩緩擡頭看向他。

“多謝。”

血液中香醇濃烈的龍舌蘭信息素成功緩解了聞棄所有的痛楚和暴虐。

他知道顧已就是他的藥,有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藥。

給他治病的醫生說過,他對AO信息素的過敏排斥反應目前只能靠大量的藥物暫時壓制,只有遇到與他完全匹配的信息素才能徹底根治。

但他是被人用藥物強行從alpha變成omega的,想要找到跟他信息素完全匹配的alpha,簡直比登天還難。

誰曾想轉角就被他遇到了。

在周圍所有人的信息素中,只有一個人的信息素讓他不會産生排斥反應,反而在靠近他的時候會感覺很歡喜舒服。

那人便是顧已。

這些天來,他時不時就能感覺到周身萦繞着香醇醉人的酒香、淡淡的植物香氣、清冷的木香。

龍舌蘭是顧已信息素的味道,木香是他阻隔劑的味道。

他并未對這股味道出現排斥過敏反應,所以從未懷疑過這便是顧已信息素的味道。

還傻乎乎的想要弄清楚顧已信息素的味道。

卻原來他早就聞過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顧已修長手指捏着聞棄的下颔,迫使他擡頭望向自己,“聞棄,你到底是alpha還是……”omega?

顧已曾見過聞棄的分化鑒定書,确實是個頂級alpha,但自從他回來後,種種現象又表明他似乎是個omega。

尤其此刻,意識到聞棄對他信息素的渴求後,顧已對聞棄的身份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你猜。”聞棄仿佛重新活了過來,眉眼間又恢複了散漫不羁的笑。

只是這笑意僅浮于表面,不達眼底。

他面色慘白,只唇角沾染着點紅,恍惚把全身的血液全凝聚在了性感軟嫩的嘴唇上,蒼白而妖豔。

仿佛一只魅惑人心的吸血鬼。

顧已的心狠狠跳動了下,胸腔中似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

“幫我跟老湯請個假。”聞棄推開顧已,站起身,踉跄着腳步往宿舍外走。

顧已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猛然向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聞棄轉頭,不解地看他。

顧已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有些尴尬地冷聲問道,“多久?”

“什麽?”

“請假,請多久?”

顧已不是個話多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他忍不住。

三個月前,聞棄也是這樣一步步離開了他的視線。

那時候,顧已滿心以為聞棄會很快回來找他算賬。

可他那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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