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動了這麽大的心思

興許是喝了點酒,話就變得莫名有些多了,不該講的或者該講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控制不住了。

杜彥就是借着點酒興,跟時笑講了一些她從來沒了解過的關于秦家複雜的背景關系。

其實越是有權有勢的家族,背後不為人知的矛盾,比普通人家越激烈越不安寧。

而秦肆他們家,無疑在這個大家族中,是最有地位有權勢的,大多數親戚都是依傍着他們。

杜彥說,秦家老爺子,有三兒一女,成家以後,你家我家沾親帶故的就越發數不清了,麻煩也是三天兩頭的在爆發。幫了這個不幫那個,有話說。幫這個多了,幫那個少了,又有意見。

老爺子這些年也煩了,自從退休後便歸隐了山中養老,并對自己的兒孫們放下話,今後不管是哪一房有事,不要去煩他,讓他們自己互相去協商解決,這對誰都公平,他也年紀大了想落個清淨。

于是這些年,這些來來往往的親戚中,又拉幫結派形成了幾個不同的群體。

而這些個群體中,唯獨沒有秦肆參與,他自成一派,只幹自己的事兒,誰的忙不幫,也不賣任何人的情面,更沒求過誰幫他辦什麽事兒。

哪怕是他自己的親舅舅,也從不破例。怕的就是破了一個例,後面就會不斷有親戚找上來,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讓他疏通,煩不勝煩。

可就是在今年下半年,杜彥從家裏聽說,秦肆居然破天荒的答應了他那個愛慕虛榮的舅舅一個堪稱比較過分的要求。

關于秦肆的這位舅舅,這個大家族中無人不知道,要不是因為秦肆的母親,當年嫁給了京城中某赫赫有名的豪門,他這位舅舅也不可能一路平步青雲,在姐姐大力扶持下,順利晉升成為一名牌大學院系的副院長。

說到這裏,杜彥還順帶說了一些關于秦肆母親的事兒。

要說秦肆他那母親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看秦肆那長相也能夠大約猜出來幾分,他母親絕對算是大美人,不然也不會遺傳這麽好的基因到秦肆身上。

而且據說,秦肆的母親姚瑜然當年還是北京某藝校裏的校花,不少富家公子哥排着隊請她吃飯,可想而知那姿色絕對是美女中還數一數二的。

可是年紀輕輕的姚瑜然,卻在還沒滿二十四歲的年齡,嫁給了一個比她大十幾歲,并且離過婚,還有個兒子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秦肆的親生父親。

Advertisement

至于條件這麽好的姚瑜然,當年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個男人呢,那就不用細說了,事情已經不言而喻。

當年姚瑜然還不到二十歲,在學校校慶上,遇到了受邀參加觀看校慶表演的秦肆的父親。

秦肆的父親那時候也跟撿了個寶貝似的,對姚瑜然及其寵溺,很快便抱得美人歸,交往不到一年便将人帶回了家中,告知家長說要娶她。

當年老爺子當然也是反對過的,雖然他們秦家的男兒離過婚,但走出去也照樣威風凜凜,比一般人依然要優秀出衆。

可英雄難過美人關,最重要的是,那時候姚瑜然肚子裏已經懷了小秦肆,在兒子的保駕護航之下,她這條美人魚,一夜之間魚躍龍門,成功晉級為了豪門富太太,從此過上了養尊處優的生活,連帶着整個姚家都沾了光。

完美诠釋了那句話:一人得到,雞犬升天。

而他們姚家的人仗着姚瑜然在夫家得寵,卻貪得無厭。扶持了他們上一輩,如今到了子女輩,還賴着秦家想往更高的地方爬。

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秦肆舅舅家的那位小表弟,那人看着就像不怎麽聰明的樣子,虧得自己父親還是個名牌大學教授,才勉強混了個本科生文憑。

這人本事沒多大,心卻大得很,前兩年剛考上了公務員,卻一心想着進北京某JG單位。偏偏秦肆又有不少同學在那裏面工作,他那位舅舅拐彎抹角的跟他提了無數次,但奈何秦肆這人真是鐵面無私,從來就沒松過口。

所以這一次,知道內情的幾個人都意外不小。秦肆居然為了和他舅舅交換條件,答應了幫他這個忙,聯系同學幫他留意,看能不能物色一個合适的位置能讓他這位平庸的表弟勝任。

聽到這裏,時笑仿佛也明白的差不多了。但還是為了更明确心裏的猜測,問了杜彥一句:“他這個舅舅,是不是就是咱們學校歷史學院的姚副院長?”

杜彥點頭:“正是。”

時笑想起那次和文悅榕産生沖突,差點被文家起訴要打官司,從警局回來後又被學校領導叫去辦公室談話。

本來她心情還挺忐忑抗拒的,後來到了辦公室卻意外撞見了那位姚副院長。

其實那時候她就知道,肯定是秦肆請了他舅舅去幫她陳情,所以後來那場談話異常平和,她也沒有受到任何為難。

她原本只是感激他,也以為他讓他舅舅去幫個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原來,這背後還有這麽複雜的程序,讓他動了這麽大的心思。

這天回去的路上,時笑突然覺得自己心情比之前更窒悶了,仿佛多了一種難言的遺憾。

坐在公交車裏,望着燈火璀璨的街道,那璀璨在她眼裏一點都不鮮亮,反而灼燒着自己的眼睛。

到了馮娟家裏,一進門就瞧見馮娟在收拾行李,明天兩人就要準備回家過年了。

時笑走過去想給她幫忙,想找點事做來轉移注意力。結果越幫越忙,頻頻出錯,把馮娟分門別類好的衣服又混在了一起,還把一瓶化妝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馮娟驚愕地回頭看她:“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搗亂的?”

時笑放下東西,說:“我還是去做衛生吧。”

這次回家起碼得待個上十天,她把幹淨得衣服和鞋子都收拾了起來,又把宿舍客廳廚房衛生間打掃了一遍。

忙了兩個多小時,洗完澡躺到床上,覺得自己應該累得能夠睡着了。

可是癱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腦子裏卻反複回想着杜彥跟她說得那些事兒。

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幹嘛?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因為她的隐瞞而生氣?

雖然她很想讓他知道,她并不是全然利用他欺騙他,只是她真的有苦衷,卻又真的沒辦法跟他說清楚而已,不然之前她和馮娟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前功盡棄。

但是,還是好想找個機會跟他說聲謝謝,也說聲抱歉。

感謝他曾經為她做過這麽多,将來有機會,她一定會回報,希望他能別把她想得那麽壞。

可是現在,她又不敢再輕易貿然他,害怕越發增加他的厭惡感。

在床上翻了個身,時笑兀自有些感慨。

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因為一件事如此優柔寡斷,糾結至此過。

所以到底該不該再聯系他?哪怕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

在床上翻了第N個身後,時笑終于一鼓作氣第下定了決心,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十一點,這個時候龔明肯定是還沒有睡覺的,于是她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龔明那頭聲音吵吵嚷嚷的,一聽就是在某個娛樂場所嗨。

時笑好心提醒他要注意身體,這才出院沒多久,應該禁止夜生活和煙酒才對。

龔明大大咧咧的說沒事:“今天剛好出來玩就被你打電話給撞見了,也是神奇!”

時笑假裝随意地問:“你和誰一塊兒玩呢?”

龔明心思多透明,一下子就猜出了她這通電話的來意。

只是很不巧啊,今天秦肆不在。

他便直接了當告訴她了:“跟我幾個哥們,本來想喊秦少一起,可他昨個兒陪他家人出國度假過年了。”

出國度假過年?

時笑假裝若無其事地“..哦”了聲,然後又稀疏平常地說:“我沒事,本來是想找你幫個忙,你這會兒有事就算了。”

“沒事啊。”龔明無所謂道:“你要我幫什麽忙就直說,跟我有什麽好客氣的。”

時笑想了想,其實自己心裏也還沒有點沒把握,就模棱兩可道:“等過年後再說吧,提前祝你過年快樂,挂了哈。”

放下電話,時笑心裏的那點緊張終于退了下去,卻被一股淡淡的失落給替代了。

但是轉念一想,正好可以給自己一個緩沖時間再好好斟酌斟酌,下次究竟該怎麽跟他交流才能讓氣氛不緊張不尴尬。

**

第二天下午,時笑和馮娟踏上了返程的歸家路。

結果車子剛離開城區沒多久,時笑手機進來了一通電話,是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她的程贊。

這要是以前,時笑又會覺得被他騷擾的很煩,可是如今看到這通電話,心裏已經平靜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覺得某些方面跟程贊有點同病相憐吧,雖然覺得這麽形容有點不太合适。

畢竟她的确是情有可原才欺騙了秦肆,而程贊對姐姐做的那些事兒,着實有些不值得原諒。

接通電話後,她問他又有什麽事兒。

程贊說想送點東西過來讓她過年帶回家給安星,問她還在不在A城。

時笑那時候都已經在高速上了,程贊便說那算了,過幾天再打一筆錢到之前那張卡上。

他這樣锲而不舍的讨好,想想堅持了也有一年多了。

時笑也不知道那一刻腦子怎麽想的,就自然而然地問出了口:“你覺得這樣做有意義嗎?”

程贊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何用意,只當她又和過往一樣,替她姐姐抱不平又想責罵諷刺他了。

他自知自己是過錯方,所以不管怎麽被罵,就算是被打,他也照單全收:“你們覺得沒有意義就沒意義吧,我覺得有意義就行。”

“你跟你老婆孩子過你的生活,我姐姐又沒去報複你,只要你不打擾,大家就都相安無事。你現在做這麽多難道是還想再感動她,讓她原諒你繼續前緣?”時笑的直白,就連一旁的馮娟都驚訝地偏頭看了她一眼。

程贊說不是:“我知道安星是什麽樣的人,就算我現在離了婚她也不可能再跟我了。我做這些只是希望她不那麽恨我而已。是我害她變成了現在這樣,但起碼,我做這些能讓她知道,我當初并不是完全出于自私的去欺騙她的感情,她心裏也會平衡好受一些。”

時笑心想恨不恨又有什麽關系,壞人是沒有羞恥的,做盡了壞事也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有良心的話,那麽也就不會允許自己去做壞事了。所以別人原不原諒他們根本就沒有關系,他們都會自己為自己找理由,原諒自己。

可是當她想到這裏,卻又突然驚醒。

她此時此刻在這麽諷刺程贊,那她昨天晚上還在苦思冥想聯系秦肆跟他道歉又是為什麽?

是想和他繼續前緣?

但她也心知肚明,機會太渺小。

其實真正的原因,不就是和程贊的目的一樣,希望他能別那麽讨厭自己嗎?

想到這裏,突然間就有點說不出話了。

**

晚飯前兩個女孩子到了家,時笑媽媽一定要留馮娟再家裏吃了晚飯,才放她回去。

本來還非得留人在家玩兩天的,馮娟家裏情況大家也都知道,她本就不願意回這裏來。

只是年節挨近,馮娟也想趁着假期帶爺爺奶奶出去走走,就婉拒了時笑媽媽的盛情。

之後的一些天,時笑在家裏和姐姐幫着媽媽準備過年的一些大小雜事,也忙的無暇胡思亂想,暫且将A城那些無法與人分享的心事都藏了起來。

有天幫媽媽整理儲物間的時候,時笑發現媽媽還留着爸爸一些生前的遺物,其中有一盒鄧麗君的磁帶,是爸爸以前最愛聽的。因為那時候他們鎮子還比較落後,一看就買的是盜版。但這一點都不影響爸爸的喜歡程度。

時笑記得自己小時候學會的第一首歌并不是世上只有媽媽好,而是爸爸教她唱的小城故事。

後來她還因為這首歌,在小學和初中的校園歌手比賽裏拿過獎。

雖然她唱的不如鄧麗君萬分之一,卻贏在聲音也很甜美。所以爸爸總是自欺欺人的誇她,有小鄧麗君的風範。

如今再回憶起來這些過往,時笑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

這是她和爸爸之間,留在記憶力最美好的回憶。

只可惜啊,從八年前,爸爸就開始缺席一家人的除夕團年夜了。

每年只在除夕這天晚上,她和姐姐會去墓地給他送一盞燈,告訴他,她們一直都記着他。

今年的除夕也一樣,送燈是他們這裏的一個習俗。

所以這天墓園裏來往的人也不少,每一座墓碑前都燃着兩簇小小的火光,一眼望去,倒是在這個冰涼的地方,莫名添了一分暖色。

時笑和姐姐給爸爸送完燈,兩人并肩走下長長的臺階。

到家後,媽媽在等着她倆回來吃團圓飯。

小小的三口之家,卻做了一大桌子豐富多樣的菜肴。一家人在歡聲笑語中結束,後面又窩在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守歲迎新春。

時笑的手機裏不斷有新年祝福的短信進來,一直叮叮響着,大多都是群發。

她想關了鈴聲,免得打擾媽媽看電視,順便刷了下朋友圈。

不料正巧看到秦肆在幾分鐘前轉發了個廣告鏈接,點開一開,好像是一個什麽科研項目比賽的概念宣傳視頻。

她也看不懂,只是想着他大過年的不是在國外陪家人旅游嗎?怎麽今天還在操心工作上的事情?

她為此生出了一點點心疼,感覺他真的太辛苦了。

抱着手機半天不放下,反複幾次點開他的頭像,又點開和他的對話框,對話框和他最後的聯系記錄,還是他生日那天,給他發的祝福詞。

翻了翻過往為數不多的聊天內容,然後又退出。

有些洩氣,勸自己別去看,可是手不應心,想到他這會兒可能也拿着手機在看,就舍不得放下。

結果這樣拖拖拉拉,無聊的亂點着,某一瞬間沒注意,自己都沒發現手指是怎麽不小心連續點了兩下他的頭像,屏幕上顯示【你拍了拍“Q先生”】,吓得她一下子就從沙發裏坐了起來。

媽媽被她鬧出的動靜給驚到了,問她怎麽了。

時笑胡亂抓了抓自己的短發,趕緊掩飾着說沒事,拿着手機說是準備要去衛生間。

關上洗手間的門,再看一眼對話框上面的提示,她心裏有種闖禍的感覺,慌亂,懊惱,又還有點竊喜。

既然已經不小心按到了,他那邊肯定也收到了提醒。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平複狂跳的心口,自我安慰,其實新年送個祝福也挺正常的,不管他回不回也不會顯得尴尬不是麽?

這麽一想,她就下定了一個決心。

于是低頭在和他的對話框中,幹脆大大方方給他編輯了條祝福短信,并且看上去還不像群發:【祝你新年快樂,萬事順心,越來越帥,事業越來越成功。】

點擊發送。

等了好一會兒,那邊都沒有回應。

有可能是沒看到吧。

她上完洗手間出去客廳繼續陪媽媽和姐姐看晚會。

但是後半程,她的心思再也沒法集中起來,總牽挂着手機上進來的每一條短信,結果每條點開,都不是想看到的那個人,心裏越等越空。

手機震動的聲音攪得她心神不寧,于是她起身去廚房,想切點水果給媽媽吃。

才剛把蘋果洗幹淨,客廳裏傳來媽媽的聲音:“笑笑,有人給你打電話。”

時笑一愣,抽了張紙巾邊擦着沾了水的手,邊往客廳走:“誰啊?”

媽媽看了眼屏幕上的備注名字,說:“好像是個男生。”

時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邁開步子立刻跑着過來接起了手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