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雙向選擇

白糖被擠在一圈學生後邊,踮起腳也看不着周朝雨的臉,他悻悻然地跑回座位坐下。

“還不走?”鄭如雲走過來,薅一下白糖的頭毛。

白糖郁悶地托着自己的臉,“我想和學長說會話。”

鄭如雲說:“行,那我先去備課了。”

等到好不容易只剩下兩個人時,周朝雨站在講臺上,總算是看到了坐在底下一臉傾心盯着他看的小學弟,他看了看手表,微笑着對另外兩個學生說:“這樣,要不我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你們,課下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上課鈴快響了,怕耽誤你們上課。”

這感情好啊!兩個學生像被天上的大餅砸中了一般,忙不疊地答應下來。

人走後,周朝雨笑道:“那邊的小同學,你要不要聯系方式?”

“啊”白糖鼓了鼓腮幫子走過來,“學長真的是和秦醫生越來越像了!”

“行了,真要上課了,”周朝雨說,“什麽事?”

白糖并攏細瘦的手指擋在嘴邊,湊到周朝雨的耳朵旁,悄悄地說:“蔣雲蘇真的不是蔣雲蘇”

雖然一直有這樣的猜測,但周朝雨還是有點吃驚,“真的?怎麽知道的?”

白糖篤定地說:“他告訴我了,還證明給我看了,總之要是蔣雲蘇的話,他不可能在易感期的時候”說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嘴,有些擔憂地望着周朝雨,“你們醫生應該不會抓走他解剖研究吧”

周朝雨忍不住用指節敲了敲白糖的額頭,無奈道:“你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麽,這種事說出來都沒人信。”

白糖想起坦白的那一天,蔣雲書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平靜地說着他在原來世界的信息,又說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件件事情,總透出一股淡淡的孤寂感。

“總之他不是蔣雲蘇,”白糖小聲說,“他說他叫蔣雲書,翹舌音,我沒有在說謊……你要是不信的話,或許可以讓他證明給你看?我覺得他莫名其妙來到這裏,肯定是希望越多人知道他并不是那個黑心怪的”

“嗯,”周朝雨問,“怎麽證明?”

“他原來是一名腫瘤外科醫生,可厲害了,”說着說着,白糖的眼睛微微彎成了一個月牙的弧度,“他做的專業卷子幾乎全對,還能縫豬肉,縫得又快又好!”

周朝雨:“……”

他保留一絲存疑,波瀾不驚道:“行,我有空去看看。”

“不過哪怕我知道換了一個人,但還是很害怕,”白糖隔着校服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自己的左手腕,天氣熱了,護腕已經脫掉了,“有關黑心怪的一切我都害怕得不行,聽到平舌音的那個字我都會一陣發抖,那個、那具身體還是他的呀萬一有一天他可以回來怎麽辦?回來了怎麽辦?”

“晚上淩晨的時候總是會驚醒,我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不敢跑過去問你是誰,萬一、萬一我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但是我覺得這樣對蔣雲書特別不公平,他為我做了那麽多,可我還是那麽害怕他就因為、因為那具身體、那張臉,但我控制不了每次靠得近了,身體就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周朝雨耐心地聽完,沒有打斷,他阻止了白糖不停掰着左手腕的右手,問:“白糖,這不是你的問題,錯的只有那個畜生,你和現在這個人,都是受害者。”

白糖輕聲道:“……我知道。”

周朝雨又問:“周日有空嗎?”

“有、有啊”

“我們見一面吧,帶上他,讨論下脫敏治療。”

周五晚上,蔣雲書仍舊來接白糖放學,今天路上有點堵,他來晚了,到的時候校門口已經被許多車占滿了,他不得不停在比較遠的路邊。

腳剛碰到地面,他就接到了白糖的電話:“喂請問是蔣雲書嗎?”

蔣雲書想起來,這的确是白糖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是我。”

手機裏繼續傳來乖巧柔和的聲音,“蔣雲書師烏——書,對吧?”

蔣雲書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下,“嗯,是我。”

白糖已經找了alpha一圈了都沒找到人,他看到一旁的公交車站剛好來了輛可以坐回家的公交,他有點猶豫:“你今天是不是沒有來呀?要不我自己坐公交車回”

“我來了,別坐,”蔣雲書連忙出聲制止,大步往前走,“車沒地方停,我停在路邊了,現在往校門口那邊走我看見你了白糖,轉頭。”

他看到白糖背對着他站在一棵樹下,純白色的雙肩包上挂了個黑色的狗狗玩偶,白糖聞言左右扭頭似乎是在找他,目光落到他身上時,愣了愣,緊接着慢慢朝他的方向小跑過來。

坐上車後,蔣雲書再次囑咐道:“你千萬不能自己一個人回家知道嗎?太危險。”

“唔,”白糖含糊道,“但要你總是來接我,太麻煩了”

“沒什麽好麻煩的,”蔣雲書說,“不遠。”

車子裏安靜下來,窗外一個個路燈快速閃過,白糖臉上一明一暗,他毫無節奏地亂捏着自己的指節,這麽好的人真的存在嗎?不求回報地付出,毫無目的的給予?那個世界裏的人都那麽美好嗎?

過了一會,兩人同時開口:“你——”

蔣雲書說:“你先。”

白糖連忙開口:“你先說!”

“我先說吧,”蔣雲書目視前方,“周日我們約了周教授,那周六你有安排嗎?”

“啊?”白糖下意識地回答,“沒有。”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白糖側過頭去:“哪裏?”

趁着紅燈,蔣雲書也望過來,“墓地,蔣雲蘇的墓,會害怕嗎?”

周六早上十點。

“我、我不想去了,”白糖蹲在狗窩前抱着黑糖,“我有點怕”

他越臨近出門的點,手腳就越發冰涼,心髒像是被啃噬一般地發着酸脹般的疼。

“去吧,”蔣雲書冷靜地勸道,“白糖,我們先試試好嗎?他已經死了,我們總要走出去的。”

白糖把唇珠抿進嘴裏,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顫着,半晌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慢慢地放開抱着黑糖的手,想站起來時卻差點一軟摔倒,他讷讷道:“呃我的腿好像麻掉了。”

蔣雲書朝白糖伸出手,想把他拉起來。

白糖剛把手伸出去,看到alpha的臉時瑟縮了下,手又嗖地縮了回來,“你你是蔣雲書嗎?”

“是我,”蔣雲書姿勢沒變,耐心等着白糖的指尖碰上他的,觸及的溫度冰涼,他默了默,“真的很害怕嗎?”

白糖被拉起來,他忍着麻意動了動腿,牙齒細細地打着顫:“有、有一點”

這哪止一點,蔣雲書不禁心想,還是太快了嗎,白糖都沒相信他多久,他就讓他去直面恐懼了三年的噩夢和陰影。

他道:“沒關系,下次再去吧,是我太着急了。”

蔣雲書之所以想讓白糖親眼看到蔣雲蘇的墓,是為了讓白糖有實感,那個虐待你殘害你的alpha真的已經完完全全地死掉了,死得透透的。

每次他看着白糖煞白着小臉,發着抖又堅強地一遍遍問他究竟是不是蔣雲書時,他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着疼。

那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模樣,既讓人心疼又讓人止不住生氣。

到底是怎樣的畜生,才能對一個活生生的人下如此毒手。

蔣雲書深知,或許此時此刻,周朝雨能給白糖的安全感比他還多得多。

他努力地拉着一個深陷沼澤的人,手臂已經有些酸軟,但好在,被拉着的那個人,也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并忍着痛苦努力地往前走。

那只抓住他的手用力到泛白,好似在說:“你等等我,等等我。”

白糖的眼眶裏水光打轉,他說:“我、我可以的,我想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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