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章
說實話,阮秋平是一點兒都跟不上郁桓的腦回路。
他們剛在傍晚時定了婚,晚上回到酒店的時候,郁桓就忽然對他說:“阮阮,不如我們明天就結婚吧。”
阮秋平看着郁桓漆黑明亮充滿期待的眼睛,才發現這人竟然不是在開玩笑。
阮秋平簡直被吓到了:“郁桓……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我們才訂婚多久啊?你都想着結婚了。”
郁桓擡頭看向阮秋平:“那阮阮覺得,在正常情況下,訂婚多久才能結婚?”
阮秋平想了一下,然後說:“至少得三個月吧?”
……三個月。
你和那個人的婚約也是三個月。
郁桓垂下頭,輕聲問道:“那阮阮覺得,像我們這種情況,我們訂婚多久才能結婚?畢竟我等不了阮阮三個月。”
郁桓頓了一下,擡頭看向阮秋平,問道:“阮阮是想今年和我結婚,還是讓我等一年,明年再和我結婚?”
阮秋平愁苦地皺起了眉頭。
轉換成天庭的時間便是,他到底是想今日和郁桓成親,還是想明日與郁桓成親。
一天兩天的……就相當于沒有區別嘛……
可他若說讓郁桓等他一周,郁桓便要在人間等上七年……
“……那就明年吧。”阮秋平咬着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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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阮阮和我說定了。”郁桓笑着牽起阮秋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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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上,阮秋平整個人都是發蒙的。
明天再下去,他就要和人間的郁桓成親了。
阮秋平感覺自己正站在雲裏,浮漂漂的。
昨天下凡歸來,他還在困惑他和郁桓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今天倒好,直接成準夫妻了。
但他和郁桓才重逢了兩天啊!
兩天之前,郁桓在他心裏還一直是那個十七歲的小孩。
別說是人類造的火箭了,就是天庭上的無限瞬移術,都沒他倆速度這麽快的……
“你們這個小組怎麽這樣?”司命背着手走了過來,捋了捋自己的長胡須,“知道自己犯錯了?害怕了?”
阮秋平聽見司命這話還愣了一下,轉頭看過去。
只見他們這個小組确實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阮秋平剛剛在為結婚的事情發愁,整個人都憂心忡忡的,景陽走在他身後臉色蒼白,毫無生氣,辰海走在最後,身上十分狼狽就算了,還似乎因為景陽一直不理他的事情變得很是沮喪,又因為沒吃飽東西,餓地前胸貼後背,看起來像是一個行走的喪屍。
阮秋平這才想起他和辰海在人間打架被抓到的事,于是連忙問司命事情的處理結果。
若不是害怕被阮秋平沾染了黴運,司命簡直想戳着他的鼻子訓斥:“說說!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兩個神仙在凡間大打出手,我教學這麽多年,還沒遇見過這麽離譜的事!”
阮秋平剛想說話,就被辰海搶了先:“是我先看見阮秋平欺負景陽的!我剛一出水,就看見阮秋平拿着沙子往景陽身上撒……而且景陽身上全都是沙子,阮秋平身上卻幹幹淨淨的,這不是欺負是什麽?!對了,我喊了他一聲後,他還特地當着我的面把沙子又撒到了景陽頭上,這不是挑釁我……”
“你沒看出來我們當時是在玩嗎?”景陽冷淡地開口說。
“我哪能看得出來呀?你背對着我,肩膀聳動着,我還以為你在哭呢……”辰海小聲說。
“這事我也有錯。”阮秋平說,“當時我動起手來太沖動,一時忘了是在人間,造成了不小的騷動,老師您盡管罰我們寫檢讨,寫多少都行,我都寫。”
“你當然有錯!”司命說,“檢讨是少不了的!但是又不只有檢讨!”
阮秋平愣了一下:“……不只有檢讨還有什麽?”
司命手背到後面,嘆了一口氣說:“昨天領導走後就說了,咱們這課堂其實還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太好,那就是懲罰措施太單一!寫檢讨并不能讓你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還是來點兒實際性的懲罰比較好,今天開始呢,犯錯誤的學生再次下凡之後就完全鎖閉法術,甚至手環的隐身功能也只在下凡後的五分鐘之內有用……”
阮秋平松了一口氣。
這倒沒什麽,反正他下凡主要是為了去見郁桓,也不怎麽依賴法術。
辰海臉色卻變得十分糟糕,他今天下凡被祈月封了法術之後差點餓死。沒了法術後,他連在海底呼吸都做不到,基本上餓得只能吃草了,若以後天天是這樣,他還怎麽活啊?
“另外,經費也從100塊錢減少到10塊錢。”
辰海的臉色更差勁了。
“最後一點,你們下凡的時間由原來的五分鐘延長到十分鐘,在人間就是60個小時,那在這60個小時中,你們就用這十塊錢好好的過,反正你們也餓不死,受點罪也是應該的。既然你們這次下凡用法術打起來了,以後下凡的時候幹脆也不要想着自己是個神仙了,就想着自己是個凡人!好好吃點兒苦,受點罪!記錄報告也是,既然凡間時間增多了,就按雙倍的寫!這一懲罰就暫時實施三天,你們都沒問題吧?”
辰海面如死灰:“不行啊老師……”
“沒問題的老師!”阮秋平慌忙打斷辰海,眼睛幾乎能稱得上是閃閃發光,“但是老師,三天是不是有點太少了?畢竟我們這次犯的過錯這麽大,您多罰幾天也是應該的!!!”
“三天就夠了,畢竟咱是第一次實施這計劃,還要看情況調整,先不說了,具體的事回教室再說。”司命說完就往前走了。
連着三天,每天都能下去十分鐘,60個小時啊……
郁桓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想着想着,阮秋平連眼睛都有些發亮起來了。
就在這時,他又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立刻就快跑了幾步,跑到司命身邊,小聲問:“對了老師,那個……祈月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清除郁桓記憶的事情?”
“哦,這件事情啊,提過了。”
阮秋平心髒立刻就提了起來。
接下來,他就聽見司命說:“不過我拒絕了。郁桓他也算認識了你不少日子,這個記憶實在是不太好清理,而且我今早上還研究了一下郁桓的命簿,你已經成為他的一個劫了,若是清了他的記憶,反而不利于他渡劫。”
阮秋平:“……我是他的劫?”
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神色變得有些慌張:“是我,是我給他帶來了黴運嗎?因為我他變得很痛苦嗎?若是……”
“你也不必如此緊張。”司命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劫,只是情劫而已。”
“情劫?”
“對,情劫。你也知道,咱們當神仙的,雖然不能說每個人都六根清淨,斷情絕欲,但大多心智還是比凡人堅定一些,不會像那些凡人一樣,動不動就陷入什麽愛啊恨啊情啊仇啊什麽的。不過下凡歷劫的時候就不一樣了,神仙下了凡,就會更容易動情,所以基本上個個下凡的仙人都是要歷經情劫的,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回來之後,不還有忘情水嘛。所以你也不要緊張,就像原來一樣,該幹啥幹啥,幫郁桓把這個情劫度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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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一回到家,就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個箱子,拿出來一個小本本。
他拿着這本子快速翻了幾頁,直到看見那頁“憶情湯”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下好了,就算他黴運發作,沒能阻止郁桓喝下忘情水,也還有個補救的方法。
幸好他當時為了解除郁桓和妹妹的婚約,為了幫郁桓記起凡間的情人,拼盡全力找到了對抗忘情水的方法……
現在想想,他當時這個“計劃”的漏洞,何止有一處兩處。
他也是今天聽司命說話才第一次知道凡間歷劫的仙人是十分容易動情的,一不小心便會愛得死去活來。
話本上總是愛講仙凡虐戀,仙人歷劫歸來哪怕是沖進閻羅殿,也要和凡間戀人長相厮守……這些故事總是結束在仙人找到戀人那一刻。
但仙人找到他的凡間戀人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呢?
沒有一個話本講到這裏。
今日在教室,阮秋平還仔細向景陽詢問了這件事。
他這才知道原先忘情水出世之前,雖然不少歷劫歸來的仙人被情劫的餘溫所蠱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找自己凡間的戀人,可最後相濡以沫的卻少之又少。
畢竟回歸仙位之後,他們的心性便會重新堅定起來。而且大多數去尋找凡間戀人的仙人,也并非是被愛情驅使,而是心有不甘,或只是想找回在凡間愛得暢快淋漓的感覺。
找到了,這種感覺便就淡了。
兩千多年前,還有一個奇葩的仙人,拼盡全力,甚至散盡半身修為,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凡間的戀人并将她帶到天庭,卻沒和她結為伴侶,而是讓她當了自己宮裏的一個小仙娥。
不過這種情況還算是少數。
大多數情況下,歷劫歸來的仙人都會念着些舊情,漸漸和自己凡間的戀人變成一個偶爾見兩次的“舊友”。
其實阮秋平并不是很在意這些。
他甚至覺得,比起和郁桓當戀人,和郁桓當好友也許會更讓他感到舒适。
不過,這也是他的猜想,畢竟他既沒有和別人當戀人的經驗,也沒有和別人當好友的經驗。
而且他倆還有婚約在身,怕是當不了普通的好友了。
但無論郁桓歸來後,他和郁桓變成了怎樣的關系,阮秋平都不希望郁桓忘了他。
畢竟郁桓是第一個和他牽手的人,第一個擁抱他的人,第一個喜歡接觸他的人,第一個說喜歡他的人,第一個……年複一年,懷着懇切的心情等待他的人。
郁桓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阮秋平一個一個數着“憶情湯”所需要的原料。
茫翊雪山的千年蓮,日落潭底的思苦珠,斷擎山的情人果……
為了郁桓,爬雪山也好,下深潭也罷,他什麽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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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阮秋平冷冷地拒絕了郁桓。
沒錯,他可以為了郁桓爬雪山下深潭攀峭壁,但這并不代表他能和郁桓當衆接吻啊!!!
“阮阮,”郁桓說,“可這是全世界婚禮的必走流程……”
阮秋平瞥了他一眼:“全世界都這樣?騙人,雖然我沒參加過婚禮,但我也知道在我們天庭,結婚的時候,連蓋頭都是回屋掀的,怎麽會當衆接吻?”
郁桓眨了眨眼:“阮阮莫不是忘了,上次我們在游輪上觀看其他人的婚禮,新郎和新娘接吻的時候,阮阮歡呼的聲音最大。”
阮秋平:“……”
失策了,失策了,他當時不該歡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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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這次剛一下來,還沒來得及告訴郁桓他下凡時間延長了這件好事,就被郁桓直接拖上車,坐上私人飛機來到了婚禮現場。
婚禮現場果真在一個極為豪華的游輪上,布置得相當盛大漂亮。
場地,游輪,鮮花供應商等等……似乎全都是郁桓早就準備好了的。
不管阮秋平什麽時候來,他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布置好婚禮現場。
賓客們還在路上,阮秋平和郁桓還沒做完造型,就因為“婚禮上要不要接吻”這件事情發生了分歧。
最後還是郁桓妥的協。
阮秋平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次參加婚禮的有郁桓的家人。
而且阮秋平見過郁桓的弟弟,父親和繼母。
只不過上次見他們的時候,郁桓還未成年。
那群家人的記憶和小孩形象的郁桓牢牢捆綁在一起,讓阮秋平覺得,若是當着他們的面親吻郁桓……跟犯罪似的。
婚禮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阮秋平這邊的親友只有景陽一個,剩下的全都是郁桓的賓客。
郁桓的家人變化十分大,一臉假笑地朝他們恭賀鼓掌,讓人十分懷疑他們是不是受了什麽威脅才到現場的。
這是一場極為的盛大的婚禮。
夕陽将落未落,十分恰好地給天空鋪上了一層美麗絢爛的幕布,随着婚禮進入到高潮,夜幕來臨,輪船上的彩燈如星星一樣在海面中閃爍,天空中綻放出煙火,一片接着一片,像是永不凋零的花朵。
他們在煙火中對彼此說我願意,在衆人的歡呼中交換戒指。
阮秋平這才發現他們的戒指看起來十分奇特,像是兩條纏着的,不規則的線。
再仔細一看才想起,原來是郁桓将他上次過來時,在他無名指上用鋼筆畫出來的“訂婚戒指”定制了出來,原本歪歪扭扭的線條,做成成品後,卻十分具有藝術感,像是兩條不斷靠近的人生。
盛大的煙火将每個人的臉龐都映照得明亮了起來,司儀大聲地喊着讓他們接吻,郁桓朝着司儀有些空落落地笑了笑,輕聲拒絕了。
阮秋平也不知道自己腦海中的哪根弦搭錯了方向,他拿起手中的捧花,遮住自己和郁桓的臉,閉上眼睛就吻了上去。
唇齒相觸的那一刻,郁桓有些詫異地睜圓了眼睛,随即彎着唇角笑了,他摟緊阮秋平的腰,溫柔地加深了這個吻。
阮秋平在心裏沉沉嘆了一口氣。
他為什麽,總是沒辦法拒絕郁桓呢。
甚至不忍看見這人失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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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典禮之後是什麽?
……是新婚之夜啊。
阮秋平看着面前這張碩大無比的大紅床,看着滿地的玫瑰花和紅包,看着刺目的的紅囍字,默默地,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紅包上面個個都印了一個流光溢彩的囍字……看起來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不對,紅包不是重點,重點是——兩個男人的新婚床鋪上為什麽放着棗、生、桂、子啊?!!
他忽然意識到,他答應結婚的時候,确實是有些沖動了。
請問,現在悔婚……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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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阮秋平猛然轉頭看向身旁的郁桓,“無上好運符呢,你随身帶着嗎?剛剛在婚禮上的時候,我可确認過那符在你西服的口袋裏。可現在外套脫了,那符去哪裏了?”
郁桓擡頭看向阮秋平,開口道:“今天晚上,我們不要符不可以嗎?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新婚之夜,我不想在這個房間裏看見其他人的東西。”
“符呢?”
阮秋平根本就沒把郁桓的話放到心上,滿腦子都是符去哪兒了。
郁桓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忘了,可能是和外套一起被傭人拿走了吧。”
阮秋平語氣頓時嚴肅了下來:“這可不是小事情啊,在沒找到之前,我們還是分開睡吧,最好不要離得太近。”
說完,阮秋平就像腳底抹油般地往屋外跑。
“啪。”
郁桓忽然就扯出了阮秋平的衣領,阮秋平整個人都定在原地,他慌忙喊道:
“你不要碰我啊,你這樣會倒黴的!趕緊松手!你知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會有多擔心你嗎?你現在什麽也不要做,也不要碰我,趕緊去找符,找不到符,我連見都不敢來見你了!”
“丢了符,阮阮好慌張。”
“對呀,我好慌張。”
郁桓挑了挑眉:“那阮阮在笑什麽?”
阮秋平:“……”
阮秋平默默地伸出手,把自己臉上忘記掩飾的,仿佛逃過一劫的笑容緩緩拽了下來。
郁桓半只腳踏出屋外,緩緩伸出手,在走廊上的一個壁燈頂摸出來了一個金黃色的符。
郁桓拿着這張符在阮秋平面前晃了晃,語氣毫無波瀾:“啊,找到了,原來沒丢啊。”
郁桓走進屋裏,将這張無上好運符貼在枕頭下,轉頭看向阮秋平:“阮阮,這樣貼的話,應該也是奏效的吧。”
阮秋平默默地看着那張被埋在枕頭下的無上好運符,心中無限惆悵。
符啊,其實你今天晚上,暫時丢一丢也沒什麽的,不必如此盡職盡責。
畢竟你是別人的無上好運符,對我來說卻是催命符啊。
緊接着,他看見催命符的主人轉頭看着他,沉聲問道:
“阮阮,那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辦正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