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現在已經很少有年輕人能起這麽早了。”
紀文嵩在榻榻米上坐下,對一臉拘謹的晏雙道:“坐。”
晏雙應了一聲,跪坐下來。
紀文嵩:“想吃什麽,我讓廚房給你做。”
“那個……”晏雙低着頭,小聲道,“我還要去打工,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他怯怯地擡起頭,“還沒請教您是?”
手臂從醬色的大袖中伸出,紀文嵩端起面前的茶碗,似笑非笑地看了晏雙一眼,“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晏雙心中一凜。
身為穿書局的老員工,他時刻謹記着安全法則,其中一條就是千萬不要用自以為是全知的傲慢态度對待書中的原住民。
這是個狠人。
晏雙很快就下了判斷。
在這種人面前,最好不要耍什麽小聰明,試圖去在他面前挑戰他的威嚴,多做多說都将是錯。
晏雙很幹脆地選擇了沉默。
見晏雙不說話了,紀文嵩微笑道:“中式的早餐,可以嗎?”
“可以,”晏雙不再多說,“謝謝。”
紀文嵩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傭人過來,聽了紀文嵩的吩咐後,又無聲地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紀文嵩一句話都沒說,他只是安靜地品茶,目光落在晏雙身上,有時是頭發,有時是耳朵,有時是晏雙垂在身側緊握的雙拳。
他的目光沒有一點狎昵的意味,像是行刑者處刑前的審判。
他用眼神剝光一個人,絕對不是為了占有他,而是為了處決那個人。
早餐很快就上來了,果然是中式早餐,樸素得令人吃驚,只是最簡單的包子和豆漿。
“我上了年紀,不愛吃太油膩的東西。”
“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年輕人的口味。”
晏雙拿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是素三鮮,無論是皮還是餡料都是無可挑剔,鮮美得令人咋舌,又不會讓人太有負擔,吃起來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好吃!
晏雙決定先給紀文嵩打九點五分。
如果紀文嵩等會态度好點,分數還可以再往上加。
豆漿也很好喝,大概是原料非常優秀的緣故,香醇而不苦澀,純正的清甜豆香。
這一餐白嫖得晏雙神清氣爽。
紀文嵩很平和地跟晏雙一起吃完了早餐,還關照他,“不夠可以再要。”
晏雙連忙道:“我吃飽了。”
紀文嵩點點頭。
這次不用他拍手,已經有傭人适時地進來收餐。
紀文嵩又吩咐道:“把東西拿來。”
“好的。”
晏雙心想:正餐要來了。
很快就進來了兩個美麗的侍女,她們手上分別舉着一個木制的托盤,托盤上罩着一層黑色的布料,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晏雙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心想鬼子血統這麽講究,支票也要托盤裝啊。
在他看來,無非是紀文嵩甩支票叫他離紀遙遠點。
古早狗血故事裏都是這麽走劇情的,他懂。
到時候,他拿上支票認慫就是了。
紀文嵩拿着傭人送上來的熱手帕擦手,對晏雙道:“打開看看。”
其中一個侍女跪坐下來,将托盤舉到晏雙面前。
晏雙沉默着掀開黑布,在看到裏面的東西時,瞳孔微微一縮。
一條鮮紅的裙子——他女裝去網吧發帖抹黑紀遙,之後被他丢棄的那一條。
紀文嵩把手帕遞給女傭,微笑着點評道:“款式太老,用料太差,剪裁也不好。”
“不襯你。”
他話音落下,另一位漂亮的女傭也跪坐下來,将手上的托盤舉起。
晏雙只是驚訝了一瞬就冷靜了下來,伸手掀開另一個托盤上的黑布。
裏面又是一條疊得很好的紅裙子,就這麽一眼看過去,也是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一看就是高級貨。
和他20塊随便買來的那條有天壤之別。
“紀先生,”晏雙收起了柔弱模樣,冷靜道,“您想怎麽樣?”
紀文嵩擺了擺手,兩位女傭将木盤輕輕放在晏雙腳邊,很快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門。
房間內很安靜。
晏雙沒料到他會在紀文嵩這裏翻車。
原書裏,紀遙和晏雙搞虐戀的時候,紀文嵩都是不反對的,一直都像看戲一樣,怎麽今天莫名其妙突然跑出來抓他的痛腳?
紀遙知不知道論壇是他搞的鬼?
如果紀遙知道了,他該怎麽糊弄過去?
紀文嵩把他叫過來,拆穿這件事,是想教訓他?
晏雙大腦飛速轉動,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不試試嗎?”
柔和的聲音打斷了晏雙的思考。
紀文嵩慢條斯理道。
晏雙怔了一瞬,一動不動地跪坐着,姿态柔順,“紀……”
“試試吧,”紀文嵩打斷道,他語氣溫和,伴随而來的卻是那種說不出的壓迫感,不容拒絕,“照你的尺寸定做的。”
房間內極為安靜,窗外隐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空氣裏還殘留了一點食物的香氣,茶也已經冷了,飄散出一股殘茶的味道。
晏雙垂在身側的手慢慢舒展,擡起臉,對着紀文嵩微微一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不就是女裝,女仆裝他都穿過,這種裙子,小菜一碟。
紀文嵩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碗,他并不喝,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目光依舊是那樣,審判似的盯着晏雙。
晏雙脫衣服的時候動作很幹脆。
修長的手臂拉住T恤的兩邊,動作粗魯地一下把T恤剝離,臉上沒有一點害羞的神情,仿佛對他來說,在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面前脫衣這件事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相比正常的标準來說,他看上去稍顯纖瘦,因為常年疲于各種出賣體力的打工,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肌肉,具有鮮活又健康的少年氣息。
淡漠又老成的态度與他稚嫩的外表截然不符。
紀文嵩的眼神閃了閃,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手指拎起那條華貴的長裙,晏雙的手又頓住了。
紀文嵩還給他準備了一個“驚喜”。
鮮紅的長裙下還藏了一樣小玩意。
同樣是純正的紅,絲綢帶子泛着暗啞的光澤,穿起了兩片薄薄的蕾絲。
晏雙目光轉向紀文嵩。
紀文嵩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淑女應該穿着套裝。”
舌尖在口腔裏輕輕轉了一圈。
老男人。
很會玩嘛。
以為這樣他就會感到羞恥?
真是太小看他了。
晏雙滿臉地無所謂,毫不忸怩地拎起薄薄的布片。
長腿穿過絲綢細帶,手指随意地将綢緞帶子打了兩個結。
少年骨骼細長,肌膚白皙,紅色比想象中的還要襯他。
最純粹的紅,與少年融為一體,猶如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抖了抖長裙,還是條吊帶長裙,晏雙很沒有形象地将裙子直接從上往下套了進去,胳膊從細細的吊帶裏伸了出去,背到身後去夠下面的拉鏈。
所有的動作他都避免做得優美或是誘人。
紀文嵩不是他的劇情發展對象,他不想節外生枝。
拉鏈拉到一半,他實在拉不上去,掙紮了幾次都失敗,而紀文嵩一直都沒出聲,他只好扭頭望向身後看戲的紀文嵩,“紀先生,拉鏈拉不上去了。”
紀文嵩坐在他身後,目之所及是一片白皙得雪一樣的背,中間一條筆直的骨頭,看上去脆弱又柔韌,兩只手臂扭曲地絞着去夠身後的拉鏈,牽扯起了振翅般的蝴蝶骨。
紅裙雪膚,美不勝收。
紀文嵩溫聲道:“過來。”
晏雙面不改色地繞到桌後,背對着紀文嵩跪坐下來。
“你喜歡橘子?”
“我喜歡一切水果。”
“你身上有橘子的香氣。”
拉鏈順着背慢慢爬了上去,癢癢的。
“是沐浴露的味道。”
“哦?”
紀文嵩松開手,語氣寵愛,像是對自己心愛的女兒說話,“轉過來我看看。”
晏雙轉了過去。
少年從脖子到鎖骨的曲線優美極了,細細的吊帶似墜非墜地挂在他單薄的肩頭,讓他顯出一種雌雄莫辨的脆弱的美。
設計師在前面的剪裁做了深V的處理,幾乎要将線一路開到底部。
因為他們的主人說,這條紅裙子是做給男孩子穿的,可以稍稍大膽一些。
效果果然很好,白皙的皮膚下若隐若現地顯露出骨骼的輪廓,不自知的天然風情。
“轉一圈。”
晏雙站起身,像個聽話的洋娃娃一樣慢慢轉了一圈。
裙子是斜下擺,轉動的時候,水一般的波紋,以晏雙筆直白皙的小腿為中心,開出了一朵血一樣的花。
紀文嵩贊賞道:“很合身。”
晏雙沉默不言。
“我以為那小子一無是處,沒想到挑人的眼光還不算糟糕。”
紀文嵩道:“你很聰明,也很漂亮,又有心機,如果你是女孩子,我會很希望你給他生個孩子。”
晏雙安靜聽着,等待下文。
“可惜你是個男孩子……”
晏雙心想,終于來了,來,用力,把支票甩他臉上。
“就只能給他上一課了。”
晏雙耳尖動了動,圓潤的眼角上挑,貓一樣,機敏又靈動。
“這小子,總是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聰明最了不起的人,”紀文嵩溫柔道,“你幫我給他一個教訓,好不好?”
晏雙目光閃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的。”紀文嵩放下茶碗,他站起身,走到晏雙身側,那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紀文嵩伸出手輕拍了拍晏雙的頭頂,醬色的和服大袖輕柔地拂過晏雙的臉頰。
那樣的态度,令晏雙感覺自己像是他的寵物。
“你那麽聰明……”幹燥又溫暖的手掌從他的頭頂慢慢滑到臉頰,掌心包住晏雙的下巴用力一擡,晏雙被迫擡起了臉,引頸受戮一般,他對上了紀文嵩那雙莫測的眼睛,“……又那麽乖。”
美麗的侍女送晏雙出門,遞給晏雙三個袋子,同時又給了晏雙一個信封。
“先生說他很不好意思耽誤了您這麽長時間,這是給您的一點禮物,”侍女甜美地向他鞠躬,“歡迎您下次再來做客。”
晏雙上了車,先拆了信封。
紀文嵩沒讓他失望,裏面附了張支票。
不多不少一百萬。
晏雙收好支票,拉開那三個袋子查看。
三個袋子裏面分別裝了三件衣服。
一件他買的廉價長裙,一件紀文嵩給他定制的紅裙,還有……紀遙那件潑了酒被他偷偷賣掉的白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