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也不問你為什麽要買鬼多的房子了,這是你的自由,我無權過問更無權幹涉,”見陸淵皺着眉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騰耀也不強人所難,“我只問你兩個問題。”

陸淵立刻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騰耀豎起一根手指頭:“第一,野樓裏的鬼會不會危害到附近的居民?”

陸淵篤定地搖頭:“雖然我只見過後院那個女鬼,但她的情況應該很有代表性,她在野樓的時間不短,然而這幾年附近沒有撞鬼的傳聞,你上網搜索過野樓,應該知曉這個狀況。”

騰耀點點頭,網上所有關于野樓的說法都圍繞着野樓本身,不過作為頂級豪宅,這裏本就與其他建築有些距離,加上野樓兇名在外,離它最近的幾戶居民早搬走了,房子至今都是空的。

“第二個問題,”騰耀又豎起一根手指,“你和嘟嘟住在這裏,會有危險嗎?”

陸淵愣了下,随即發自內心地笑了:“不會。”

騰耀拍了下手,爽快地說:“我來野樓就是為給發瘋那幾個孩子的家人一個交代,現在弄清楚他們為什麽發瘋了,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其他的不歸他管,他也管不了。

唯一的難題是老鼈。

“我也不瞞你,老鼈是某個發瘋孩子的家人雇來的偵探,他一共雇過兩個偵探……”對上陸淵和煦的笑臉,騰耀舉手投降,“好吧,我承認我是第三個。剛才在後院,我把女鬼現身和老鼈出現都拍了視頻發給我的委托人,他看過視頻沒準會報警,如果你不想惹麻煩,我建議你今晚就把老鼈送到醫院去,我可以給你作證。”

這話再次出乎了陸淵的預料,他定定地看着騰耀:“你我萍水相逢,你就不懷疑老鼈是被我弄成這樣的嗎?”

騰耀懶洋洋窩在沙發一角,使勁吸吸鼻子:“你能把老鼈弄成那樣就能把我也弄成那樣,留個活口在外面亂說話哪有一勞永逸來得安心。”他邊說邊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

陸淵很認真地問:“也許我看見了你把老鼈的視頻傳出去,要是再把你也弄失蹤,我的麻煩會更大。”

騰耀打了個哈氣:“你真有這種打算也就沒必要跟我說這麽多了,趕緊叫救護車吧,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騰耀最終也沒能睡上覺,二人跟車把老鼈送去醫院,巧之又巧地碰上了白天跟随劉老板登門的保镖。

“騰先生,”保镖看看陸淵,眼裏閃過驚豔,然後對騰耀說,“我們老板看了您發來的視頻,心髒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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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耀:“……”他以為劉老板睡覺了沒看到視頻,因而沒回他的消息。

保镖繼續說:“現在人沒事了,您看您是這會兒過去跟老板碰個面還是……老鼈那邊的事不用您操心,我們會處理好。”人是劉老板雇的,出事了自然得他們善後。

騰耀看向陸淵:“你跟我一起去瞧瞧?”

陸淵微微颔首。

保镖立刻引着二人去劉老板的病房,并派随從跟醫護人員去給老鼈辦入院手續。路過走廊窗戶時,随從向外張望一眼,總覺得此時的夜幕更深邃,仿佛整家醫院沉入了死亡的旋渦。他被自己的腦補吓出一身冷汗,搓着手臂快步跑去交費。

劉老板住在高級病房區,走廊空空蕩蕩,唯有他這間單人病房門口站了倆保镖。

再見劉老板,騰耀很吃驚,白天還很有派頭的中年人此時蒼老許多,撐着他的那股氣勢散掉了。

劉老板擺擺手,虛弱地說:“随便坐吧。”

騰耀示意陸淵坐到待客沙發上,他自己拉把椅子坐到劉老板床邊:“視頻您都看過了。”

劉老板瞳孔縮了縮,身體不受控制地抖着。

騰耀不想刺激他,但有些話又不得不說,拐彎抹角倒不如開門見山:“相信您已經知道令公子和他的同伴那晚經歷過什麽,失蹤的老鼈也已經找到了,您的委托我算是正式完成了。”

劉老板急忙說:“尾款我明天就叫人給您送過去。”

騰耀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就走。

出了病房的陸淵有些意外:“這就走了?”

騰耀聳肩:“不然呢?我是偵探,不是法師,抓鬼降妖這事我可幹不來,他委托我查清楚他兒子為什麽發瘋,我做到了,我們這算財貨兩清,後面他是要息事寧人還是追究到底都與我無關。”

他望向陸淵裝着迷惑的雙眼,笑着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是個很愛管閑事的人?”

陸淵不置可否,但騰耀願意幫他作證,還陪他送老鼈來醫院,說明他至少是個很熱心的人。

騰耀微微收斂笑意,很鄭重地說:“有些閑事可以管,有些閑事不能亂管,野樓裏那些東西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就算我豁出小命也無濟于事。與其糾結怎麽對付那些鬼,不如想想怎麽阻止作死小青年們再往野樓裏鑽。”

他直勾勾盯着陸淵,直到陸淵說出那句:“這個簡單。”

“簡單就好嘛,”騰耀重新笑起來,“那陸哥,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時聯系。”

他塞了張名片給陸淵,舒展着僵硬的肢體晃晃悠悠走出了醫院。

陸淵把那張印有“萬能偵探事務所”的名片揣進衣兜,也離開了。

跑完所有手續的随從又向窗外望了一眼,頓時愣住。只見天邊泛起了微弱的白光,承載着新一天的生機與希望。難道先前令人膽寒的漆黑只是傳說中黎明前的黑暗嗎?

睡醒的騰耀揉着迷糊的眼,抓起了手機,上面有十幾條未讀信息,是幫他查線索的朋友發來的。

——這個女人叫小玉,兩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失蹤時二十一歲,是本地某大學大四學生,當時在學校附近的公司實習,她失蹤那天是周末,室友以為她一大早出門是去上班,但公司周末不開門,所以無法确定具體的失蹤時間。

——男人叫大軍,今年二十八,是某科技公司高管,父母在外地高校任教,家庭條件優越。

——至于那顆人頭,變形太嚴重了,無法确定身份。如果你能拿到頭骨的話倒是可以通過顱骨複原來修複面貌,從而查出他的身份。

“切,我要是跟那人頭說‘借你顱骨用用’,你猜他會不會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騰耀把手機往床上一拍,“術業有專攻,我還是查活人吧。”

三張畫像中唯一的活人,大軍,完成一天的工作後沒急着回家,而是去公司附近的酒吧消遣。別看大軍長相平平,但那一身名牌穿着給他加分不少,時不時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往他身邊湊,讓他請喝酒。大軍來者不拒,笑意盈盈地跟幾個女孩打情罵俏。

角落裏的騰耀點了杯冰可樂,用勺把可樂裏的冰舀出來,放在嘴裏喀嚓喀嚓嚼着。

服務生打扮的女孩給他端來一盤冰,邊往他杯裏加冰塊邊小聲抱怨:“你就不能點個沙冰嗎,我們的冰塊很有限,留着給客人們兌酒用呢。”

“沙冰不也是冰塊打碎的麽,我還給你們省了一步呢,”騰耀瞅瞅她,“看來你們這生意挺紅火呀,小老板兒都親自出來接客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接客呢,”女孩瞪他一眼,“你自個兒說沙冰什麽價兒,和免費的冰塊能一樣嗎,你就是故意來我家占便宜的!”

騰耀掏出張百元大鈔,豪氣地遞給女孩。

女孩甩手把錢拍他臉上:“你可省省吧,這點錢給你攢着以後當嫁妝。”

騰耀厚顏無恥地把錢揣回兜裏,散漫地犟嘴:“誰說非得是嫁妝,就不能是彩禮麽。”

女孩冷笑,甩着馬尾走掉了。

騰耀頗有幾分忿忿,冰塊嚼得更大聲了。

野樓裏。

陸淵走出別墅,明明已經雨過天晴,他卻仍打着那把半透明的塑料黑傘。嘟嘟搖晃着胖乎乎的身體慢悠悠跟在他身後,兩人徑直來到後院。

陸淵放目四顧,表情十分嚴肅:“先前只當這宅子裏陰氣重,會吸引鬼魂在此聚焦,現在看來是我判斷錯了。”

嘟嘟板着小臉,一個勁點頭。

“你猜,這麽大的院子裏埋了多少人?”

嘟嘟拍打着鳍狀肢,一聲又一聲,仿佛在闡述它內心猜測的數字。

陸淵握傘的手輕輕一擰,輕飄飄的傘猶如上了弦,緩緩飛升至半空,傘體迅速與夜色融為一體,将整個後院籠罩其中。

院子裏瞬間暗了下來,夏夜的燥熱亦蕩然無存。

撲簌簌的破土聲接連響起,一只只手艱難地從地下伸出來,扒開土地往外爬。

一個,兩個,三個……

偌大的院落,如同煉獄。

陸淵臉色更寒,萬千思緒在心裏繞了幾圈,終究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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