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摔出去的嘟嘟很快沒了聲音,騰耀心一緊,就要追上去看看,被陸淵拽住了。
“它沒事的。”
陸淵的聲音很輕,嘟嘟似乎聽見了,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如果這裏真是墓園,應該還住着許多埋骨于此的亡魂,嘟嘟的叫聲對他們影響很大,不發聲是對他們基本的尊重,”陸淵淡淡解釋着,“是咱們不請自來,起碼的态度要有。”
騰耀聞言,小心地點了點頭,怕陸淵看不見,他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陸淵的輕笑聲傳來:“你可以說話,這裏對光線和聲音有阻隔,正常交談不會打擾到他們。”
騰耀正被滿肚子問題憋得難受,聽了這話後長舒口氣,問道:“你看老教授在這裏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們是為尋找老教授而來,如果老教授不在這裏,那他們其實沒必要繼續深入了。不過陸淵貌似本就想查這座墓園,無論陸淵出于什麽目的,他都樂意投桃報李奉陪到底。
陸淵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瞬間讓騰耀定下心來:“可能性很大。”
大活人憑空消失哪是那麽容易和随便的事,那條馬路沒有更多異常,那問題只可能出在那輛面包車以及這片極樂之域上。
騰耀欣喜之餘又難掩憂慮:“老教授已經失蹤四天了,那麽大歲數的人在這種地方待上四天……”真的還能活着嗎?
陸淵也沉默了,大多數人都受不了黑暗和寂靜,更別說這裏的絕對黑暗與絕對寂靜了,假如老教授是個普通人,他在這裏看不見也聽不見,甚至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聽不到。就算好吃好喝伺候着待四天,人都可能出問題,何況這裏沒吃沒喝,陰氣又重,老教授年紀又不小了。
“盡力找吧,像你說得那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他的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多想無益。”
騰耀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為老教授的境遇捏了把汗,倒不至于因此而擾亂心神,他問陸淵:“陸哥你看得見嗎?”
陸淵的回答短而有力:“可以。”
騰耀猜到了這個答案:“你跟我說說這裏的環境呗。”
“進門之後是一片開闊空地,咱們是徑直往前走的,現在前面有石階,上面,”陸淵頓了頓,語氣沉了沉,“是一排一排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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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他墓園相對擁擠和狹小的規劃,那座名為西市淨土的墓園占地面積很大,墓與墓之間距離足有十米,個別豪華位置甚至能蓋棟小房子。此時的他們就走在墓與墓之間的臺階上,左右墓碑都刻了字,說明墓裏住了人。
見騰耀好奇滿滿,陸淵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牽着騰耀的手去觸摸墓碑上的文字。
墓碑的冰冷刺痛了騰耀的手指,騰耀渾身一凜卻固執地沒有放手,他一點點摸索着,腦海中逐漸形成墓碑的樣子——這是一塊高一米寬半米厚十五公分的圓頂石碑,上面的圓弧雕刻着繁複的花紋,中間的文字是他熟悉的字體,每個字都有巴掌大小。下方跟着一串小字,是立碑人。
他的手沿着文字向上摸,終于摸到一塊與墓碑材質不同的區域,那應該是墓主人的照片。可惜照片不是浮雕,靠手可摸不出來照片上的人長什麽樣。
騰耀收回手,鄭重地朝墓碑拜了拜,這才對陸淵說:“這兒的墓碑很高檔,比市裏那些老牌墓地都要好。”
陸淵沒說話。
騰耀試探着:“陸哥?”
還是沒回應。
騰耀又叫:“嘟嘟?”
依然沒聲音。
騰耀的心狠狠一沉。陸淵不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兒,即使真有不得不獨自離開的理由也不會不知會他一聲,更不會悄無聲息地把嘟嘟也帶走。和陸淵嘟嘟同時遇險相比,騰耀更願意相信是他自己撞見了危險,雖然還不曉得危險是什麽,但他得做好應對準備,他不是弱者,不會把自身安危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
靜谧的空間裏突然刮起強風,在騰耀的感官裏,這風來得很詭異,和上次在野樓後院撞見女鬼從而給他帶來很強的視覺和聽覺沖擊不同,這次的他既看不見也聽不見,風都快把他刮上天了,耳朵卻始終沒能捕捉到半點動靜。
五感裏,人最依賴的就是視覺和聽覺,如今這兩樣沒用了,騰耀只能憑借感覺去判斷形勢。他閉上眼,又把藍牙耳機戴到耳朵上,從感官上營造眼睛和耳朵都很忙的假象,如此一來,神秘的第六感變得靈敏起來,眼前自動浮現他進門之後腦補的墓園地圖以及他所處位置。打不過的話,最有效的自保方式是退到拱門之外,前提是他能給陸淵留下有效的溝通信息。
不能轉身就走,也不能幹站着吧。騰耀摸着跟前的墓碑往前走,每路過一座墓碑他就會停下來摸一摸,算是和住在這裏的“人們”做個簡短的相互介紹。這些墓碑不單單是大理石的冰涼,更多的是種生人勿進的冰冷,騰耀連摸五座墓碑,兩只手已經疼得受不了了,他使勁搓着手,又去摸下一座石碑。
就在這時,騰耀全身的神經驟然繃緊,直覺告訴他有不懷好意的東西正在靠近,跑是夠嗆了,打的話……他把手伸進衣兜,握住了他照着網上圖片繪制的符咒。他沒指望這玩意能有用,但他身上沒有其他武器,總不能把手機當磚頭掄吧。
五米,三米,兩米。感覺如此清晰,騰耀甚至懷疑是不是自我暗示太強烈而産生了錯覺,然而他還是立刻出手将符咒貼到那東西身上。手部真實森冷的觸感讓騰耀顫栗,來不及細想那是個什麽,他快步向後撤退,才退開兩步,後背猛地撞上了個硬件,他剛要躲閃,一雙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掌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溫度是如此的熟悉。
“陸哥!”
“是我。”
陸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騰耀下意識拍耳朵才發現耳機在上面挂着呢,他急忙摘下來,想跟陸淵說前面有東西。可他一個字都沒說呢,前方豁然亮起一簇火光,騰耀和陸淵同時看去:火光映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要不是他雙腳懸空,騰耀還以為他也是誤闖進來的活人。
老頭驚恐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本就不大的火苗很快熄滅,周遭又恢複黑暗。
陸淵詫異的聲音傳來:“你對他做什麽了?”
騰耀驚了:“他那身火是我弄得?我就給他貼了張符,照網上随手畫的,沒有黃紙和朱砂,我就用黃色膏藥和紅色記號筆做代替。”
陸淵:“……”
騰耀越說越覺得不靠譜,他都随便成這樣了還能畫出有效力的符咒,那世上的鬼怕是早滅絕了。
陸淵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你還有嗎?”
“有。”騰耀從兜裏抓出一把,這可是他消耗了一整盒膏藥畫出來的。
陸淵拈了一張拿在手裏,橫看豎看也沒看出個名堂。不過膏藥散發着濃烈的藥香,其中有幾味熱性藥,倒是陽氣比較強的材料。可能是這幾味藥起了作用吧。
“陸哥,”騰耀并不糾結起火的原因,他在意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個老頭很像我要找的老教授。”
陸淵微皺眉頭:“确定嗎?”
騰耀反複回憶委托資料上的照片,肯定地點頭。雖然照片上的老教授精神矍铄面帶笑容,剛才的老頭病入膏肓一臉驚恐,但細看會發現他們的五官基本一致,就算是雙胞胎,活到這個歲數也不會那麽相像了。
陸淵重新牽起他的手:“或許還有救,我們得抓緊。”
騰耀拽住他:“我也許知道他在哪裏。”
他辨了辨方向,然後指向剛剛要摸的那座墓碑:“陸哥你看,他是不是和那個老頭長得一樣?”
陸淵順着他的手看過去,一座嶄新的墓碑上只有一個“孫”字和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一絲不茍的老人果然與那老頭長得一模一樣。
“應該就是他。”陸淵把騰耀拉到身後,另一只手如利刃般插到墓冢的大理石板中,揚手一掀,露出直挺挺躺在裏面的老人,穿着運動裝的老人。
實行火葬的今天又哪能随随便便翻出具屍體,也沒誰家子女會讓老人穿這麽随意下葬,老人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找到了,”陸淵在騰耀耳邊囑咐,“此地不宜久留,今日先撤。”
騰耀重重點頭:“好。”
陸淵将老教授扛在肩上,一手牽着騰耀就要走,轉身之間,空蕩蕩的墓園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泛着熒熒綠光,這下騰耀的眼睛總算有用武之地了。
陸淵似乎早料到會是這種局面,他把騰耀護在身後的同時揚聲喊道:“嘟嘟。”
“啊歐啊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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