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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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漫算準時間回府,一回去便被永昌侯派人看了起來。
姜柔來看她。
“阿爹正生着氣。”
她想起出來時阿爹阿娘說的話,心裏有些安穩。
“她是不是專來克我們的?”孟玉靜躺在病榻上,有氣無力。
“就是個孽障。不該接回來的,養在鄉下,給她一口飯吃,當狗養着,也不會這樣讓人心煩。”永昌侯很是不耐。
姜漫雙手撐着下颌,鼓着腮幫子發呆,并不理會姜柔。她在等劉婆子。
下午陽光很好,天晴雪霁,薄薄的暖光掠過她白皙的臉,臉上細小絨毛清晰可見。
姜柔看着這副畫一般的美人圖,咬了咬牙:“你是不是恨我替了你的身份,故意敗壞侯府名聲。”
“你為何這樣想?”姜漫幽幽道。姜柔猜的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是真心這樣想還是另有盤算。
說起來,到了男主意外受傷,逃入竹苑被姜柔救了的時候了。
她摸了摸下巴,眼睛裏饒有趣味。
上輩子,她走女配劇情,姜柔整天裝真善美,有事沒事打壓她,給她穿小鞋,最看不得她出頭。
男主梁玉琢,最後利用了她一把,坑了林見鶴。
這兩人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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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想整人的法子,姜漫都有些開心。
她無所謂道:“我就是怎麽開心怎麽來,不行啊?”
姜柔被她的沒心沒肺氣到:“你——這是胡鬧。”
姜漫:“窮人乍富,揮霍無度。若你是我,會怎麽做?”
姜柔臉色一白。
“對了,你親生父母養我這麽大,又對我這麽好,我怎麽能不知恩圖報呢?”姜漫幽幽道。
她在姜柔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笑了:“正好,你長得這般大,都不曾見過親生父母,我替你彌補了這個遺憾,高興嗎?”
姜柔嘴唇顫抖:“你,你何時派人去的?為何不跟我們商量?”
姜漫:“唔,路上想起來便派了,我可是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們的。”
她特地加重了好好二字。
姜柔神思不屬,走出去時身形都不穩了。
姜漫笑了一聲。
“姑娘。”劉婆子身形輕盈,從窗子裏翻了進來。
姜漫散漫的目光收了回來。
“不在大皇子府。”劉婆子話沒理順,見姜漫眼神沉了下去,接着道,“人沒事,碰到了,回學館了。”
“回學館?”
問完,她皺了皺眉,“算了,沒事就好。”早上她又去了醫館,得知林見鶴半夜便不見了,擔心他被大皇子抓去,才派劉媽媽查探。
如今雖然沒事,她還是有些生氣。
傷那麽重,還到處跑。
“對了,我今日在大皇子府聽到一件怪事。”劉婆子兩眼放光八卦道。
“怪事?”
“你不是讓我去找林見鶴嗎?他的身份也就那些愚蠢無知的人不清楚,京城裏但凡家裏有些地位的,全都是裝不知道而已。”
“跟他有何關系?”姜漫問。
“這事就是從他而起的。”劉婆子道,“聽說啊,三年前,林見鶴瘋過一陣子。”
姜漫眼神懷疑。
“他誰都不認,殺了很多人。”
“三年前,他九歲,怎麽可能?”姜漫冷哼。
劉婆子抖了抖肩:“這就是大皇子為何追着他不放的原因。林見鶴當時殺了大皇子宮中受寵的宮女太監十餘人之多,他以此為奇恥大辱。”
姜漫眉頭擰了起來:“他那麽小。”
劉婆子:“誰說不是。”
“我也不信。若是當真鬧得這樣大,不可能宮裏不傳出一點風聲。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如何還能好好的出現在外人面前?”
姜漫思索着劇情,将劉婆子的嘀咕抛到腦後。那不是林見鶴。
“還有呢?什麽事從他而起?”
劉婆子悄聲道:“皇帝啊。聽說自打林見鶴瘋過以後,這皇帝就越來越不好了。”
“大皇子罵人時口無遮攔,這也能信?”姜漫道。
“我就那麽一聽,真真假假誰知道呢。”
姜卓然命人守着姜漫院子,沒有命令不得出入。
姜漫借着火氣将丫鬟下人一股腦全都趕了出去。
如今院裏就剩她和劉婆子兩個。
她裹着烤得暖烘烘的毯子,跟劉婆子圍坐在火盆前。
姜漫困得眼皮上下打架,腦袋一點一點,還是不肯上床去睡。
劉婆子連着打了七八個哈欠,人都要傻了,嘀咕:“是被窩不夠暖還是床不軟,你再不睡我要去睡了。”
姜漫哼哼:“小侍衛。”
劉婆子立即噤聲。
“噓。”姜漫猛地睜開眼睛,側耳悄聲道,“你聽。”
剛才似乎響了一聲。
她扔下毯子,提起火盆邊特地找來的燒火棍,縮着身子悄咪咪推開門去看。
牆角好像是有個黑乎乎的人影。
“呼,好冷。”姜漫縮了縮脖子。想到千金難得的機會,伸頭走進夜色中,劉婆子緊緊跟着她。
在她們背後,一處屋檐上,靜靜立着兩個人影。
林見鶴目光漫不經心落在姜漫冷得打哆嗦的身影上。
京墨立在他身後。
他知道有時候主子的決定非常奇怪,但這不妨礙他很強大。
他也知道姜府這位剛接來的姑娘非常特別,她跟這世上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起碼在主子這裏,她跟其他人,這是主子對人的區分。
林見鶴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今日之事,總讓他想起上輩子抱着姜漫屍體跳崖時糟糕的心情。
他擰了擰眉,陰郁地看着下方。
這輩子剛醒過來的時候,他想跑去找姜漫,但是梁玉明這礙眼玩意兒攔住了他。
他當時心情實在糟糕,腦子裏無數聲音嘈雜,快吵死了。
等他頭腦清醒過來,他手握長刀,滿手鮮血。
梁玉明那慫貨縮在地上大哭求饒。
他意識到事情不對。
後來一段時間,他在冷宮裏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意識到姜漫還不認識他,眼前還有一堆惡心的人。
姜漫到死也要進宮去見梁玉琢。
活着就是惡心。
不如這輩子直接殺了她。省得她死在別人手裏。
“真有個人!”劉婆子驚呼。
姜漫提着燒火棍走近,借着劉婆子手裏的燈,認出來這個渾身傷得很重的,果然是梁玉琢。
“快救人,還等什麽!”劉婆子催促着就要上手。
“等等。”姜漫漫不經心看了眼,拿燒火棍敲了敲他的腿,并裝作不經意,将劉婆子的燈仍遠了。
地上的人蹙了蹙眉,疼得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別說,不愧是男主,有兩把刷子。書裏用大段的話描寫男主這一睜眼。姜柔反正是呆了。
接下來自然就該一個養傷,一個照顧,感情自然而然發展起來。
現在,姜漫在梁玉琢震驚的目光中,将燒火棍向他一指,淡定地喊出聲:“有賊人!”
劉婆子都被她驚得虎軀一震。
竹苑門口本就有永昌侯派的人,現如今她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喊,直接将人喊了進來。
“什麽人!”侍衛提着□□進來,團團圍住了地上的人影。
院裏黑黢黢的,反正看不出臉。
姜漫淡定一指:“諾,就是他,抓起來,送官。”
“此事需先禀過侯爺。”侍衛怕此人另有目的。
梁玉琢此時明白過來,眼神暗了下去,他剛要張口,姜漫将燒火棍朝他一戳,正朝着他的嘴巴。
“再亂動,我就塞進你嘴巴裏。”
梁玉琢氣得臉都漲紅了。
姜漫用一塊手帕堵了他的嘴。
劉婆子認出這人,她瘋狂拉姜漫的手,姜漫淡定地甩開。
直到侍衛将人帶走了,她才咬牙:“你瘋了,那不是三皇子?你在學館見過他,不怕他報複?”
姜漫嘴角勾起:“夜裏那麽黑,他頭發那麽亂,本姑娘都吓壞了,怎麽可能看得清。你說誰?三皇子?怎麽可能,三皇子何等光風霁月,怎麽會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你當真沒認出來?”
“當真。”
姜漫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終于可以睡覺了。”
遠處屋檐上,林見鶴抱臂看了半晌,冷笑一聲。
他沒有多說什麽,甩袖離開。
京墨看了眼姜漫關上的門,心想,來之前,他以為又是一場災難。
想起姜姑娘第一回 入京的時候棄車離開那個場景,他至今心有餘悸。
第一回 第二回姜姑娘棄車離開,明輝閣便一直沒有人敢進去。主子一個人關在屋裏,像一頭蟄伏的猛獸,随時都會出來傷人。
第三回 姜姑娘沒有離開,主子的心情似乎是更加不好。
而這次,自從知道姜姑娘挑了這處院子,主子心情連日暴躁,今日更是險些了結了梁玉琢。
沒想到就這樣輕輕過去了。
他抹了把汗。
姜漫睡了個好夢,完全不知道自己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翌日,侯府在一片雞飛狗跳中驚醒。
永昌侯原本将梁玉琢當個膽大的小賊,見都沒見,就丢到了京兆尹,沒想到這一丢,丢出了大亂子。
此人竟是三皇子。
蕭氏和宮裏貴妃得知消息後怒火中燒,先發制人,永昌侯上朝時被文官們噴得怒火中燒。
連日的不滿堆積起來,他對姜漫耐心告罄,回府便命人将她帶來。
姜柔也用一種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她:“阿漫,我雖然不好說你,但你太無法無天了。你怎麽能說三皇子是賊人?”
姜漫:“他半夜三更闖進一個姑娘院子裏,不是賊人是什麽?”
“你——他貴為三皇子,必是事出有因,怎麽會對你不利?”
姜漫:“若我對每個賊人都這般,焉知還有沒有命在。”
“休要強詞奪理!”永昌侯指着姜漫,“阿柔說得沒錯,你太無法無天,來人,傳家法。”
姜柔垂眸,眼裏快意一閃而過。這次她實在惱恨姜漫,壞侯府和蕭氏關系。
“侯爺,外頭有一對夫婦,說是,說是——”
“說什麽?不會說話便給我滾。”
“說是大小姐的親生父母!”
姜柔臉色一白,猛地擡頭,瞪着眼睛看姜漫。
姜漫輕輕哼了一聲。
姜柔扶着腦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