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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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氣氛冷凝, 姜漫半尴不尬,她幹笑一聲,心中嘆息, 林見鶴果然厭惡她了,看來她刷惡感的行為還挺成功哈。

“說我什麽呢?”蕭随搖着扇子進來, 聽到自己名字, 很騷氣地甩了甩額前一縷長發。

“沒什麽。”姜漫沒敢往林見鶴那邊看,對蕭随的到來松了口氣, 林見鶴飕飕冒冷氣,眼見是很讨厭她了, 空氣沉重得簡直要窒息了。

她努力忽略背後冷冽,笑問:“蕭兄今日為何這般早?”

蕭随神情潇灑:“你又為何這般早?”

“手怎麽了?”他視線一頓,停在姜漫手上。

她的手細瘦,此時掌心青紫一片, 貼在白皙的臉頰旁邊, 實在有些駭人。

蕭随三兩步走過去,湊近看了看:“你昨兒夜裏幹什麽去了?”

姜漫嘆了口氣, 随口忽悠:“昨日夢中有一大蟲,我鬥了一晚上, 早晨醒來便這樣了。”

說着她又打了個哈欠。

“此手如此好看,長在你身上怪糟蹋的。”蕭随頗有些見不得美好的東西沾了瑕疵。

姜漫有些無語。

“怎地也不上藥。”蕭随拿扇子敲了敲桌沿, 眼睛裏滿是惋惜,招手對門口候着的下人道,“将我府中治外傷的金玉膏拿來。”

下人領命而去,姜漫一聽,忙擺手:“區區小傷,哪用得着。”

蕭随不樂意了, 恨鐵不成鋼道:“所以說這雙手給了你當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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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漫:“……”

“我這不是沒料到要受傷,不曾備藥麽,正準備今日下了學,去旁邊醫館買藥呢。”姜漫道。

林見鶴薄唇微微勾起,眼睛裏黑沉沉的。

蕭随感覺到什麽,向他看了一眼。

林見鶴擡眸,雙眼漆黑,眉目冷峻,蕭随打了個寒顫。

他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心頭千萬思緒飄過。

姜漫其實挺想跟他打聽蕭貴妃身邊那個宮女的。

但是昨日之事不能外傳,她跟蕭随不過纨绔朋友,還不到交心的地步。她只能自己瞎琢磨一通。

其他同窗陸陸續續到了,今日授課的夫子乃是當日對姜漫字跡大誇特誇那個,姓孔,據說乃是孔氏後人,他每日授課都愛問姜漫問題,姜漫對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一點也不敢興趣。

但老人家兩眼放光盯着她,她就是硬着頭皮,也得上。蕭随每日都在一旁看她笑話,氣得她恨不能捶他一頓。

老夫子進來,看到學生滿滿當當坐着,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姜漫挺直脊背,心中暗想要來了要來了,夫子每日三問要來了。

果然,夫子目光跟她對視一眼,雙方眼神之間一陣電光火花,姜漫想的是今日就罷了吧,別再提問了。

夫子想的是,看來姜姑娘今日也很想回答問題,那雙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期盼。

不過,他有些可惜地想,今日另有安排,要讓小姜姑娘失望了。沒事,改日多給她幾次機會便是。他摸着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姜漫伸長脖子等着,夫子破天荒道:“古人常道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諸位有千裏迢迢來京城求學者,有行山游水踏遍萬裏河山者,亦有長居京城,未曾遠行者。”

此言一出,衆人面面相觑,不知夫子是何意思。

夫子摸了摸胡子:“老夫昨日有感,學問學問,既要學,也要問,終日坐在學堂,所思所想皆從書中來,事不躬親,日後若是做了官,未免被人蒙蔽。”

“今日我有一問,需得兩人一起完成,做好文章交由我。”

衆人還從來沒有收到這樣的課業,有些不知所措。

學堂裏共十幾人,夫子随手點,點了哪兩個便是哪兩個。

“姜漫。”夫子點到她。

姜漫眼神一肅。

前面的人已點得差不多,如今剩下的,除了姜漫,蕭随,林見鶴,還有一位公子。

蕭随低聲道:“可能是我們倆,這樣倒是不錯。”他搖着扇子,臉上神情舒展,好像已然看到姜漫寫文章的畫面。

姜漫居然有一絲緊張。她盯着夫子的手,看他頓了一下,目光在剩下幾人身上掃過,無視蕭随期待的目光,在剩下兩人間猶豫了一下,張口道:“林見鶴。”

“你們二人。”

姜漫手心裏有些汗。感覺到林見鶴冷冷的目光從從一旁掃過,她不由挺起了胸膛。

她道:“是,夫子。”

蕭随長嘆口氣,仰身倚在倚背上,額前頭發被他扇得飄起又落下。

“小姜妹妹,好可惜。”他喪着臉,桃花眼都耷拉下去。剩下那位公子跟他一樣纨绔,平日裏鬥雞走狗他們都是行家,想想文章就頭疼。

姜漫本不知道為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被他這副模樣笑到,臉上鎮靜下來,一板一眼道:“蕭兄,夫子看好你。”

蕭随吐血。

姜漫上前從夫子手裏接過一張紙條,乃是此次課業。她掃了一眼,上面說城外五裏,有一村莊,名油花村,很窮,窮得都在皇帝跟前挂上號了,京城天子腳下,居然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傳出去不是讓人看大梁笑話,皇帝很不高興。

姜漫捏着紙條,有些猶豫。

林見鶴在此時擡眸看向她,渾身都冷,眼神相當不善。

好像在說,敢過來,你試試。

姜漫成功接收到他排斥的訊號,咬了咬牙:“夫子,可否讓我跟蕭随一起?”

蕭随眼睛亮了。

林見鶴嘴唇一勾,視線落在姜漫身上,像在看死人。

他手指間捏着的毛筆眨眼化為兩截。

林見鶴垂眸掃了一眼,随手扔在一邊,眸子裏風雲詭谲,渾身都透着若隐若現的氣息,讓人捉摸不透。

蕭随摸了摸後脖頸,媽的,涼飕飕的。

夫子冷漠地拒絕了姜漫的請求:“你跟林見鶴一組。”說完便出去了。

姜漫扯了扯嘴角,心想,剛才那番拒絕,想必更加重林見鶴惡感,以為自己嫌棄他,不肯一組。

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呢。

她拍拍蕭随肩膀:“蕭兄,我盡力了,你保重。”

蕭随搖着扇子起身:“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說着潇潇灑灑攬着旁邊兄臺的肩膀走了。

只剩下姜漫和林見鶴。

姜漫:“林見鶴,走吧,要去油花村。”

她收拾好東西,走在前面,到門口,扭頭一看,好家夥,林見鶴坐着沒動。

她拿出纨绔的氣勢,大步走過去,“啪”往林見鶴桌子上一拍。

林見鶴擡眸,一張相當好看的臉,就是目光很冷。對她,很不友好。

姜漫:“走不走?”她雙眼皮褶皺很深,眼睛很亮,生氣也是生機勃勃的樣子,很靈動。

“不走。”林見鶴冷笑一聲,将桌上書卷拿起,慢條斯理整了整,理都懶得理她的樣子。

姜漫:“呵,愛走不走。”她一甩頭就走了。

學堂裏安安靜靜,只剩一個人。姜漫的腳步聲很輕快,跑遠了便聽不見了。

林見鶴将書冊随手一扔,那支被他捏斷的毛筆,在他掌下徹底化為齑粉。

他眼睛裏帶笑,笑意卻似乎可以殺人。

一只窗沿上的鳥雀被他視線掃到,驚覺什麽,撲簌簌撲騰着翅膀,迅速飛走,着急之下,羽毛都掉了兩根。

見此,林見鶴身上氣息更冷了。

他啧了一聲,漫不經心撿起書冊,拿在手裏,離開了學堂。

姜漫也沒真離開,畢竟還要合作。

她在門口遇見了蕭随。原來是早上吩咐送的藥送來了。

她知道這金玉膏不是一般的藥,覺得蕭随這人還挺不摳門。

拿都拿來了,再推辭不太好,她從蕭随手中接過藥,左手無名指取了一些,抹到右手掌心。

果然不愧是良藥,一抹上去,清涼襲來,熱辣辣的感覺便沒了。

“果真是好藥,謝謝蕭兄!”姜漫抱拳。

蕭随急忙提醒:“藥!”

他頗為惋惜那只手,也可惜自己的藥,姜漫塗得亂七八糟。

他一邊搖頭,一邊忍不住伸手将藥抹勻稱了些:“唉,唉,唉!若你這手醜一些,我決計是不會管的。我這藥,一般的手,那是暴殄天物。”

姜漫:“……”她收回前言。

她覺得蕭随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不由一陣冷汗,将手抽回來:“行了,我這醜手,自個來,免得玷污了蕭兄您尊貴的眼睛。”

說着,撇了撇嘴,擡眼卻看到林見鶴看了過來。

一瞬間,她感覺脖子上一道涼意。

難不成林見鶴對她起了殺心?

這,大哥,不至于?

她反思自己在林見鶴面前的幾次表現,好像,刷反感度是有點太積極了?

就在她皺眉糾結的時候,林見鶴竟然走了過來。

破天荒。

“走。”他冷冷丢下一句。

姜漫還有些沒回過神,站着沒動。

林見鶴一個帶着殺氣眼神過來,薄唇勾起:“不走?”

姜漫擡起下巴,撐起氣勢:“走。”她沖蕭随霸氣地揮了揮手。

蕭随裹緊了身上大氅,望着林見鶴若有所思。

姜漫跟林見鶴這輩子還沒怎麽說過話,說起來,她倆不熟。

林見鶴還讨厭她。

這個距離是安全的,就是怎麽相處是個問題。

她想了想,拿出公事公辦的态度:“我們先去油花村。”

林見鶴将手伸出來,長長的骨節微微彎曲,掌心向上。一副連話也不想說的樣子。

姜漫掃了眼他的臉,隐隐有些陰郁暴躁的樣子。

她将夫子的紙條放到他掌心,收回手時食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那冰冷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哆嗦。

可真冷。

她将手收回袖中,指尖好像凍住了,麻麻的,怪怪的。她的手熱烘烘的,袖子裏一直帶着暖手爐。跟林見鶴簡直是一個火,一個冰。

林見鶴垂着眸子,指尖捏住紙條,目光頓了一下,随即拿到面前掃了一眼。

他指尖緊緊捏住紙條,力道快要将紙條捏碎時驀地松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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