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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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女将姜漫帶回宮殿後, 出了大殿,走到無人處,身形突然影子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仔細看, 一條細瘦的身影快如疾風,輕飄飄, 在宮殿裏掠過。

她繞來繞去, 最後來到一間頗為氣派的小閣樓。

一紅一綠兩只鹦鹉在籠子裏叽叽喳喳,多數時候是那只小紅叫個不停。

它叫十句, 小綠大概搭理一句。

一個衣擺上鑲了紫色,頭發花白的老太監, 笑眯眯地逗着兩只鳥兒,嘴裏哼着那西廂記的曲兒。

紫色,一品大員的官袍才是紫色。

老太監在這宮裏乃是頭一份,是皇帝賜的恩裳。

雖然誰都不曉得皇帝為何對他格外不同。

小宮女一靠近, 他頭都未回, 笑道:“帶過去了?”

小宮女嚴肅着臉:“禀告公公,幸不辱命。”

陳公公笑眯眯地轉過頭 , 看着她小小年紀老氣橫秋,不由點點她腦門:“一本正經的, 沒點小孩樣兒。跟我說說,姜姑娘可出手了?”

小宮女試着想要笑一笑, 但常年板着臉,習慣了,她只是學着別人的樣子扯了扯嘴角。

“得嘞,別笑了。怪吓人的。板着臉也挺好。”陳公公忙擺手。

小宮女抿唇,依舊嚴肅着臉:“是,姜姑娘扔了塊磚石, 将大皇子砸中了。皇上這會正在大殿裏打板子。”

陳公公笑眯眯的:“行了,我知道了。”

他從衣袖裏抓出幾顆糖,給小宮女:“去吧,日後見機行事,聰明一點,別給陛下撞見了。不然陛下生了氣,我都不好求情。”

小宮女顯然也想到了皇帝生氣多麽恐怖,很是嚴肅地點了點頭:“藍衣自當謹慎,不會教陛下發覺!”

“嗯。去吧。”

小宮女一轉身,又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夜色裏。

“今兒真高興!今兒真高興!”小紅扯着嗓子喊。

陳公公點了點它腦門,笑眯眯道:“可不是。”

***

大殿裏,衆臣都沒料到皇帝會打大皇子板子。

大皇子自來嚣張,兼之三皇子這些年四方游歷,宮中便由他一家獨大,沒有人壓得過他去。

今日怎麽好端端就給打了板子。

大家心驚膽戰地看着,唯恐禍及自身。

大皇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睛裏又是委屈又是憤憤不平。

他只是中途溜出去收拾林見鶴,父皇從來不管他,怎地這次就要打他?

一定跟林見鶴這次出府脫不了關系。

他一邊嚎哭,一邊在心裏狠狠給林見鶴記了一記。

榮妃心疼得不行:“皇上,明兒他身嬌體貴,怎麽受得住這般刑罰,求求皇上饒了他,臣妾回去定好好告誡,求求皇上了!”

皇帝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幾案,直到宮人滿頭冷汗報:“皇上,三十板子已打完。”

“你可知錯?”皇帝聲音沉沉的。

大皇子抽抽噎噎道:“兒臣知錯了,再也不敢了,父皇饒了兒臣吧!”

他傷心極了,父皇明明最疼愛他,居然為了林見鶴打他。

他一定不會放過林見鶴的。

“帶他下去,不許太醫治傷。明日起,逃學一次,三十板子。”

梁玉明驚了。

皇帝不耐:“帶下去。”

榮妃松了口氣。她也發愁自家兒子驕縱跋扈不學無術,皇帝只是罰他去學館,她心裏有些樂見其成。

蕭貴妃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席上氣度高華的自家兒子。

大皇子這頓打,讓衆臣心裏有了些許嘀咕。

難道三皇子歸來,皇帝對大皇子的疼愛便少了?

他們心中各自計較,看三皇子的目光便不同了一些。

梁玉琢察覺,嘴角微微一笑。他端起酒杯,自啜自飲,好不自在。

姜漫也看出席間風流雲湧。

看來,梁玉琢回京,大臣們心裏都不安分了。

她垂眸,手指在小幾上劃來劃去。

上輩子,三皇子歸來,蕭氏與榮氏兩大陣營各自扶持皇子,暗地裏勾心鬥角,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這場昏天暗地的儲位之争給了林見鶴喘息之機。

他趁機成長了起來。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姜漫手指一頓,又想起大皇子随手向林見鶴舉刀的場景。

“混賬,大殿上也敢走神。”孟玉靜冷聲提醒。

皇帝累了,擺駕回宮,大臣們恭送。

姜漫順着衆人行禮,沒有将孟玉靜的話放在心上。

這場大宴本為慶祝大皇子出宮建府所設,沒想到大皇子卻受了責罰。衆人一時也不知皇帝心裏想些什麽  ,只腳下急急匆匆往外走。

尤其是姜卓然之流。今晚嗅到的風向令他們心中疑慮,急着回府與謀士商議。

姜卓然先走一步。

姜漫只得與孟玉靜同乘一車。

她與趙君濯道了別,在孟玉靜隐忍的目光裏踏上馬車。

孟玉靜視線幾次落在她臉上。

像是第一次見她,細細打量。

姜漫蹙了蹙眉。

孟玉靜的目光,絕對稱不上友善。甚至連毫無情緒都稱不上。

她的視線是帶着蔑視的,令人不舒服的。

姜漫擡眸,回看過去。

“倒是長了張不錯的臉。”孟玉靜目光平靜道。

姜漫淡淡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

“大皇子,你今日見了,覺得如何?”

姜漫心思一轉,将今日所做之事和盤托出:“我用磚石砸了他。他手上那道傷,想是擋磚石受的。”

“什麽!誰給你的膽子?”孟玉靜目光錯愕,語氣不敢置信。

姜漫:“他還瞧見我的臉,明日不定就要上門來找麻煩。說實話,我有些擔心。”

孟玉靜胸膛起伏,指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漫把玩着發梢:“我有些愁。”

她笑嘻嘻的樣子可看不出哪裏憂愁。

果然,她道:“我擔心,見了他,我就想收拾他。咱們侯府百年清正,最是要求心懷天下。我見不得大皇子欺負人。”

孟玉靜嚴厲警告她:“我告訴你,你敢闖禍,我便罰你日後都不許出府,日日找人看着你。”

姜漫視線定定看着她,看得孟玉靜火大:“瞪什麽?你還敢瞪人!”

想到姜柔此時病得多重,她看着姜漫紅潤的臉更生氣。

姜漫:“恐怕很難,所以我給你提個醒,免得到時候你承受不來。”

她扭頭,掀起車簾去看外邊,快近年關,街上做生意的小販很多。

她的聲音幽幽傳來:“我呢,怕是,要,經常闖禍了。”

“你也別見怪。畢竟,我也沒見怪你方才心裏那番龌龊心思。”

孟玉靜臉色一青,咬牙:“你再說一遍。”

姜漫嘆了口氣:“你敢打我的主意,我就打大皇子主意,保準讓侯府兩頭不是人。”

孟玉靜冷笑一聲:“憑你也想翻出天去?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将你配給大皇子,已是你福分到頭了。”

姜漫:“唉。那咱們,各憑本事?”

孟玉靜憋了一肚子氣,看她的目光飕飕放冷氣。

姜漫漫不經心負手走着,劉婆子跟上來,壓低聲音道:“又出了什麽事?”

姜漫:“他們想拿我給姜柔做墊腳石。”

侯府失去了一直臂膀,姜卓然不得放下對蕭氏的芥蒂,為侯府未來做打算。

皇子之間的争鬥已經初見端倪,此時不站隊,日後怕後悔。

姜卓然又不想放過任何一絲機會。

他算盤打得好。将姜柔留給三皇子,姜漫送往大皇子府。

就算押錯一個,他都不會輸得一敗塗地。

想得美。

姜漫冷哼。

她回房後便叫劉婆子準備筆墨紙硯,

趴在桌前奮筆疾書。

劉婆子想要瞧瞧她寫的都是些什麽,奈何她捂得死死的,不許她看。

過了會子,她探頭一瞧,人趴在桌上,嘴巴裏咬着筆頭,口水都流出來了。

她搖了搖頭,走過去,打算将人扶到床上。

視線不經意一撇,臉色頓時僵住。

她忙将那些紙張蓋住,提着姜漫便扔到了床上。

姜漫呼呼大睡,不知做了什麽好夢,笑得甜甜的。

翌日,劉婆子端了水進來伺候她洗漱時,視線不經意一掃,桌上那些紙全都不見了。

她有些不自在道:“昨夜裏寫的東西呢?”

姜漫将手中整好的筆墨舉起來,拿給她:“這兒。”

“風流先生?”劉婆子瞪大眼睛,“如此,如此粗鄙,下流!姑娘你——”

姜漫笑眯眯道:“不是我,是你。”

“我?”

“劉媽媽,勞煩你走一趟,去白鷺書齋,将這筆墨送給掌櫃的吧。唔,便說是你寫的。”

劉婆子臉色漲紅:“我不!我才不會寫如此下流無恥之事!”

姜漫挑眉:“哎呀,不至于不至于,你可以易容,若是你去了,我便替你想個辦法,看看那胥琛如今心意如何,可好?

劉婆子有些遲疑。

“快去快去,我今日還想看到大皇子吃癟。”

姜卓然夫婦敢打她主意,她就将水攪得一團渾濁。

大皇子來崇文館進學,架子不是一般大。

他穿一襲金玉白錦袍,頭戴玉冠,吊梢眼,趾高氣昂。

衆人待他進去了,方才随後入內。

此前,大皇子很少出現在學館。他慣不喜歡被拘着,從來也不将他人放在眼中。

若不是皇帝這次出手,沒有人敢說他不是。

姜漫笑眯眯地從他身上掃過,心情甚好邁進了他們那間學堂。

“史兄,早。”

“姜姑娘,你身體無恙了?”史岱煥睜着圓溜溜的眼睛。

姜漫臉色一僵,臉上燒了起來,忘記的記憶突然湧到了眼前。

她視線不知怎麽向林見鶴偷偷一瞥,卻正好被他撞見,只得更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平靜道:“無事,史兄不必挂懷。”

史岱煥卻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什麽那晚吓壞了,到處找她……

姜漫默默坐下,垂着頭,感覺到林見鶴目光似乎從她身上掠過,她更不自在了。

她陰森森的看着史岱煥:“你說累了。”

史岱煥:“沒啊,還有——”

姜漫笑容逐漸惡劣:“還說不說?”

史岱煥有些害怕:“姜姑娘?”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不說了?”

姜漫點點頭:“嗯,好好讀書。”

史岱煥:???

上午,林見鶴休息時出去了一趟,再回來,身上氣息便有些吓人。

史岱煥縮了縮脖子,後怕地對姜漫道:“又,又怎麽了?”

姜漫回頭看了眼林見鶴,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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