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每年

056

“二小姐。”管家果然在等着她。

姜漫點了個頭, 不冷不熱:“我累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管家命人攔住:“侯爺有請, 二小姐想必知道原因,如果二小姐不去, 輕恕我得罪了。”

他話音剛落, 那些侍衛就圍了上來。

姜漫笑了,回頭打量着管家:“大小姐病好了?”

管家板着臉:“大小姐吉人天相。”

“也對。禍害遺千年。”姜漫點了個頭, “既如此,那, 走吧。還等什麽?”

她改了主意,扶着劉媽媽的胳膊,往主院走去。

管家臉色有些沉,抿唇, 示意侍衛跟着, 以免她半途出幺蛾子。

姜漫這次還真沒耍什麽心眼,一路走到了主院。

紅藥與孟媽媽在門口說些什麽, 見她來了,紅藥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姜卓然生氣早已在姜漫意料之中。

她一踏進主屋, 姜卓然便摔了一只茶杯過來。

“啪——”

茶杯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姜漫往側旁挪了兩步,躲開飛濺的茶水。

“你還有臉回來。”姜卓然冷喝。

姜漫目光從正屋中三人身上掃過。

孟玉靜和姜卓然還是老樣子。

有一個人, 讓她目光一頓。

姜柔。

她自從病了,姜漫便有些日子沒見了。

她穿一件白狐貍毛領的襖子,下身是繡金撒花石榴裙。看起來愈發瘦弱,臉色愈加白,可能是瘦了,五官便更突出, 那雙眼睛,看人時帶着笑,柔弱的,芙蕖一般的笑。

姜漫只覺得有些瘆得慌。

“妹妹。”姜柔沖她一笑。

姜漫視若無睹,淡淡掃過,不置可否。

姜卓然:“你即刻便去大皇子府賠罪。”

姜漫:“不去。他無理在先,定然不敢聲張,堂堂永昌侯府,有理也站不住腳不成?”

“放肆,你什麽身份,大皇子什麽身份,縱然你有理又如何,這天下姓梁,你可知你今日魯莽行徑給我侯府造成多大麻煩,這罪你非賠不可。”

他冷笑一聲:“若是不想丢了小命,乖乖給我去認錯,大皇子是打是罰都給我受着,直到他出了這口氣為止。”

姜漫擡起下巴,目光從他們幾人臉上掃過:“我,不去。”

她看了眼姜柔仿佛真心實意替她擔心的樣子,嗤笑一聲:“我不去,有本事你抓我去。你敢抓我,我就将大皇子平日裏欺壓學子,草菅人命之事廣而告之。你看看是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動作快,不怕成為大皇子眼中釘你就試試。”

丢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她便揉了揉太陽穴:“既然無事,我很累,回去睡覺了。”

“啪——”她前腳剛踏出去,屋裏便傳出砸杯盞的聲音。

她只是突然想起好些日子都沒有見過姜柔,想也知道姜柔不會乖乖待着,正好來看一眼。

這一見,果然大變樣了。

“還挺有意思。”她笑了笑。

生活無聊,若是沒有各種調劑,一輩子豈不難過。

她過的每一日反正都是多出來的,多活一日少活一日,沒有差別。

與其如死水一般,不如,讓它刺激一些。

“劉媽媽,幫我易容。”

太陽最後一絲餘晖都消失殆盡,黑夜迫不及待來臨,黑暗中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怪物,正盯着他們。

劉婆子不是很贊同,姜漫軟磨硬泡軟硬兼施才叫她易了容。

“你不是只想易容玩玩吧?”劉婆子做完最後一絲僞裝,很是懷疑地盯着她,“你說實話。”

姜漫将頭發梳成林見鶴的模樣,眼睛有些亮:“我試試而已。”

“這雙眼睛細看,還是差得很遠。”姜漫盯着銅鏡裏的臉喃喃道。

林見鶴的眼睛漂亮多了。

不是任何易容可以模仿出來的。

“這個時辰了,睡吧祖宗。”劉婆婆無奈。

姜漫又看了眼鏡子裏易容的臉:“其實不仔細看,分辨不出。你易容果然厲害。”

劉婆子:“哼,那是自然。”

“改日讓我看看你的真容吧,我還不曾見過,萬一哪一日相見不識,豈不是難過?”

劉婆子感覺她這話不對,皺眉:“混說什麽,便是你認不出我來,我也認得你,放心好了,必不會見面不識。”

姜漫笑了:“那倒是。”

劉婆子又一樣一樣将易容揭下來,她在姜漫面前也沒有藏私,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作何用處,如何僞裝才會更逼真。

姜漫索性無聊,便聽了聽,她打了個哈欠,道:“你這手藝稀有得很,就這樣教給我了?”

“放心,就算你要學,沒個三年兩載也學不會。更何況,學此道者,必得下苦工,臉只是其一,身形骨骼聲音改變才是重中之重。你,吃得了苦?”

姜漫眨了眨眼睛:“那倒是。我只吃甜不吃苦。”

劉婆子撲哧一聲笑出來:“快睡。”

姜漫擦完臉,鑽進熱烘烘的被窩裏,鼻端是劉婆子點的熏香,她熟悉這個味道,眼睛閉上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翌日,沒有在學堂見到林見鶴。

朝堂上不知發生何事,皇帝大怒,連斬兩名大臣。

蕭貴妃一夜被貶,大皇子連夜入宮,被攔在宮門之外。

一夜之間,蕭氏好像大廈将傾,人心惶惶。

大抵皇帝對象蕭氏發難,大皇子與宮中貴妃六神無主,她昨日得罪大皇子那點小事,他們早已顧不上了。

姜漫幾次側頭去看窗戶方向,看到那個空蕩蕩的位子,不由抿唇。

第一位夫子離開後,她撿起書匣,偷偷溜了。

蒙磊和史岱煥注意着她的動靜。

她溜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走到蒙磊身邊:“蒙公子,林見鶴昨日身體不适,今日未曾來學堂,不知是不是身體不适,你可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蒙磊還不及開口,姜漫便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平日裏看你們關系不錯,蒙兄想必比我更擔心吧?”

蒙磊:“咳咳,那是自然,自然要去。”

說着,他心裏有些嘀咕,林見鶴會生病?他怎麽有些不太相信。該不會是去做什麽壞事,所以才不來吧。

那他此時跟姜姑娘前去,不會因為壞了他的好事而遭到報複吧?

他用可憐的僅有的那點見識抓耳撓腮思考林見鶴為何不來的原因,等到上了馬車,發現史岱煥也來了。

“史兄?你這是——”他瞪大了眼睛。

林見鶴平日裏就夠不待見史岱煥了,史岱煥這次自己送上門怎麽行。

史岱煥大手一揮:“同窗生病,去探望乃人之常情,蒙兄你也忒不講道義,也不知叫上我。”

蒙磊對這個沒心眼的徹底無語了:“姜姑娘,你怎知林公子住所?”

姜漫:“不巧碰到了。故而知道。”

“原來如此。”

白日裏杏林巷總歸是安全的。更何況還有劉婆子等人在。

她沿着記憶中的路線,最後找到了一戶門上挂着“林府”二字的宅子。

“這是林公子府上?”史岱煥搖着扇子打量。

姜漫上前叩門。

“吱呀——”門推開,一位老者探頭來,問,“你們找誰?”

姜漫有些疑惑,道:“林見鶴可住在此處?”

老者渾濁的眼睛動了動,視線在她臉上頓住:“不知姑娘找我家主子所為何事?”

姜漫:“我們乃是他的同窗,特來拜訪。”

老人目光不看蒙磊和史岱煥,只道:“我家主子确實是姑娘口中之人。不過,主子交代,若要探望,一日只放一人進來。不知姑娘——”

老人心裏打着主意,若是姜姑娘不同意,他便說看在同窗的面子上通融,可以多放人進去。總之,姜姑娘來,他是松了口氣。

姜漫咬牙,心裏暗罵林見鶴小氣。就他這樣的性情,怎會有朋友。

蒙磊:“既如此,蒙某改日再來便是。”他更覺得林見鶴在搞事情了,這種時候不要湊上去自找苦吃才是正道。

姜漫拉了蒙磊和史岱煥來,原本就是要掩飾自己的目的,讓自己的到來不那麽顯眼。

如今只能放一人進去,她氣的牙癢癢。

史岱煥看了眼姜漫:“姜姑娘,今日便勞煩你了,還請向我們告知林兄身體狀況,我等先行告辭,改日再來。”

說完,他便和蒙磊走了。

姜漫眯了眯眼睛,盯着史岱煥背影,這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不會發現什麽了吧?

“姜姑娘,請。”老者笑眯眯道。

姜漫搖了搖頭,把史岱煥那個有些奇怪的眼神抛之腦後。

她将臉板了起來,抿唇:“既然蒙兄與史兄托付,那我勉為其難去看一看吧。”

門推開,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面影壁。

院子不新,看起來有些年成,勝在有韻味。

白牆綠瓦上都有歲月侵蝕的痕跡,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幾乎沒有什麽聲音。

“林見鶴住在這裏多久了?”姜漫不動聲色打聽。

老者似乎是想了想,才道:“不久。”

“他為何沒有來學堂?昨日回來後可曾請了大夫,身體不舒服嗎?”

“這——”老者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公子自從昨日回府,老奴已經一日不曾見到了。”

姜漫驚愕:“什麽?”

老人引着她穿過一道垂拱門,站到一處院子外,有些憂心道:“公子将自己關在院中,不許任何人打攪。”

“你是說,回來這麽久,他滴水未進?”

老人嘆了口氣:“每年這個時候……”

他唉聲嘆氣地走了。

姜漫站在院外,回頭看了眼老人的方向,咬牙:“林見鶴在搞什麽。”

老人面上實則很凝重,他嘆氣,唉。

姜漫一想到林見鶴昨日疼成那副樣子,今日竟敢不進食,誰給他慣的毛病。

她原本心裏還有些說不清的別扭,這會什麽都沒想,将門推開,沒好氣道:“林見鶴?”

無人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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