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很喜歡

“明小姐,沈總就在裏頭那間包廂。”

說話的是簡桉居內的人,名喚千辭,專門負責VIP包間的服務。

“多謝。”明笙微彎了彎唇,一雙霧眸朦朦胧胧,讓人瞧不清裏頭藏了什麽。

可總是能惹人想要窺探其中。

直到明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千辭才忙收回有些出格的目光,微微低腰側過身去,做了個‘朝裏請’的姿勢。

明笙擡腳往裏走,鞋跟‘踱踱’的聲音有規律地落在青石長廊上。

背影窈窕有致,烏黑的長發随風晃蕩,自然垂落在纖薄的背上,像古時仕女圖裏走出來的美人。

千辭還是沒忍住擡起頭來,目光追随着美人的身影,眼底盡是傾慕。

“別看了千辭,桑姐找你呢。”千辭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恰好擋住視線,等他将手打開時,卻為時已晚。

美人已經拐了彎,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趙瞿,你什麽意思?”千辭微蹙着眉,似不滿。

趙瞿和千辭同級,同樣負責VIP包廂,比起千辭的清秀容貌,他長得更‘粗犷’些。

“我什麽意思?人家明小姐是沈總的人,你的心思該收一收了。”

“我知道。”所以他每回都只是偷偷瞧上一眼而已,并沒有其他想法。

趙瞿瞧他一眼被勾了魂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嘆氣:“千辭,你得認清,你只是一個模樣長得還不錯快要晉升小主管的服務員而已,沈總是什麽人,你背地裏愛慕他的女人,要是被沈總知道,你是不想要前途還是不想要命了?”

千辭當然知道這些,被趙瞿這麽一通打擊,內心剛起的悸動,瞬間消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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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似認命一般:“桑姐找我做什麽?”

趙瞿見他想通了,遞了一個“這才對”的眼神過去,然後回答他:“不知道,好像是讓你清點簡桉居這個月的賬目,你再不過去,桑姐又該生氣了。”

桑姐全名簡桑,是簡桉居的老板,出了名的性情暴躁,且脾氣時常陰晴不定。

趙瞿說完,為了防止他再次磨蹭,索性直接推着人往外走。

不過一會兒,通向VIP包廂的這條路上便消了聲,只留下微風徐徐。

明笙拐了彎後,一路向前,直到走到盡頭,才在一道門前停下。

包廂門半遮掩着,裏面的光傾瀉出來,裹着濃重的酒氣和若有似無的談笑聲。

過了數秒,明笙才輕輕推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內空間很大,裏頭約莫坐了十多個人,依舊不顯擁擠的那種。

這些人明笙并不陌生,可她雖然見過,但卻不熟識。

裏面的人正在喝酒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

明笙隐約聽見幾句閑話。

“最近怎麽沒見岑總?”

“你沒聽說啊,岑總兒子剛滿一周歲沒多久,在家帶孩子呢!”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他和沈總鬧掰了呢。”

“呵呵,鬧掰了也輪不到你。”

喝多了的人說話,多少帶了點歧義。

只是好巧不巧,明笙剛好聽見了“沈總”二字,她目光落在坐在最裏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也剛好擡頭。

倆人四目相對。

沙發上的男人,放下手裏的酒杯,神情慵懶地朝門口招了招手,嗓音低啞卻帶着不容置喙的态度:“過來。”

不大不小,剛好止住了那群竊竊私語聲。

這時包廂內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來了位美人兒。

仔細一看,原來是沈總的那位心尖尖啊。

衆人頓時歇了心思。

明笙目不斜視地走到男人右側,乖順坐下。

來這裏的人,多少都會帶上女伴,比起她們身上那少的不能再少的布料,明笙身上這件及踝收腰碎花長裙,算保守的了。

“今天怎麽遲了?”沈朝淵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然後側過臉看向她。

明笙聽到他的問話,微微擡頭,目光恰好落在他那精致的側顏上。

以及他那幹淨流暢的下颌線。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她有些微怔。

半晌,才想起回答他的話:“教授今天拖了點堂。”

沈朝淵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微抿了一口:“拖堂?我記得你們大四可以出來實習了。”

明笙這學期剛升了大四,按道理來說是可以。

想到此,明笙緩緩朝他點了點頭:“是。”

沈朝淵把玩着她肩頭的一縷青絲,語氣漫不經心:“來我公司?”

明笙明顯愣了幾秒,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不願意?”見她久久沒有應聲,沈朝淵眼底起了些許波瀾,慢悠悠地掃過去。

“不是。”明笙搖頭,“只是我這學期還有一節選修課,時間在每周四下午。”

沈朝淵不以為然:“我記得你學分已經修夠了。”

明笙聞言,微垂着眼眸。

這個方向,眼底的情緒剛好被擋住了,沈朝淵只能看見她那纖長烏黑的眼睫。

“這節大提琴課我很喜歡。”

“再喜歡,至于上了四年還沒厭煩?”大抵是有些不滿她一再的抗拒,沈朝淵此刻言辭多了些許犀利和不耐。

這一次明笙沒有沉默,而是很肯定的應了一聲:“對,很喜歡。”

頭一次被拒絕,沈朝淵心口微微有些堵,緊跟着臉色也差了幾分。

沈朝淵把玩着酒杯,不再出聲,低垂着眼睫。

一種詭異的氣氛在倆人之間散開。

若是放在平常,明笙早就察覺到上前去哄了。

只是今天的明笙,從來到簡桉居開始,就不太在狀态。

從前的她眼裏只有沈朝淵一個人。

只要認識她的人都知道。

她愛他。

很愛。

可是現在深愛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卻頻頻走神。

沈朝淵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她主動靠近,頓時覺得剛才一口悶下的酒變得無味。

一旁的趙薛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假意咳了一聲,想要打破他們之間的那股子怪異感。

“嫂子是不是有些累了?畢竟上了一天的課。”

趙薛打小和沈朝淵一起長大,自己哥們兒什麽脾氣,他最了解不過。

如果他不來做這個打破僵局的中間人,面前這倆人能估計能一直沉默地對坐到明天。

這也是趙薛納悶的地方,以他的了解,他們是這世上最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一對。

可現實結果卻與他所想的背道而馳。

最不可能的倆人已經在一起整整兩年了。

起初沈朝淵和趙薛說,他選擇明笙,只是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

更重要的是明笙夠聽話,且不夠貪心。

那時候,沈朝淵正被家裏時不時推過來的名門千金弄得煩躁,恰巧這個時候明笙闖入了他的世界。

沈朝淵是什麽人,做慣了上位者,女孩眼底那點刻意隐藏的傾慕哪裏逃得過他的眼。

後面的一切,水到渠成。

他将女孩留在了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趙薛這句話起了作用,沈朝淵心底那點堵突然沒了。

趙薛這無意間的一句話,成了沈朝淵認為的,明笙忽略他的理由。

“很累?”沈朝淵将空了的酒杯随意扔在桌子上,然後轉身在明笙耳邊低語。

他這一聲,終于将明笙拉回了現實。

一轉頭,剛好和他的唇擦過,清冽的酒味兒入了明笙的鼻。

眼底逐漸清明,她看清了他的臉。

“還好。”明笙回。

上課而已,怎麽會累,況且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弱不禁風的主兒。

只是見慣了她對自己一向妥協服從的沈朝淵卻不這麽認為,在他眼裏,她就是累了,如若不然她不會拒絕自己剛才的提議。

明笙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沈朝淵心裏,已經原諒了她方才的‘不聽話’。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本不到午夜不會結束的局,今天不到九點就散了。

從簡桉居出來,明笙望着街上,行人匆匆。

她擡頭望着身邊的男人:“我們現在去哪?”

沈朝淵将人納在懷裏,司機已經到了,就在路邊。

他卻一點也不着急。

“你不是累了?回家睡覺。”

家?

明笙有些恍惚。

平靜無波的湖面,突然誤入一顆碎石,激起了一層漣漪。

——

車子穩當了開到了雲錦別墅。

明笙不是第一次來這裏。

以往只要第二天上午沒課,沈朝淵都會将她帶到這裏來。

長久下來,這棟別墅裏漸漸添置了許多和她有關的東西。

比如三樓最邊上那間客卧,去年被沈朝淵改成了畫室,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她。

外人都以為她和沈朝淵能在一起這麽久,全在她一個人的付出。

可有時候,‘趨炎附勢’久了也會累。

不可否認的是,沈朝淵這個男朋友做的甚是合格。

因為在那之前明笙從來沒和他說過自己喜歡畫畫。

沈朝淵喜靜平日裏除了打掃的阿姨,不喜歡有外人在。

所以到了晚上,別墅裏格外的寂靜。

她的房間就在他隔壁,到了三樓樓梯口,明笙斂了斂眉,開口告別:“那我先回房了。”

可沒等她擡腳走兩步,腰間便多了一只手臂,下一秒她便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淡淡的酒味清香撲鼻而來。

不重,卻有些醉人。

“去哪?”沈朝淵摟着人,眉眼微挑。

明笙擡眼,不知他這是什麽意思:“不是你說的回房睡覺。”

沈朝淵嗤笑一聲,直視她的墨眸深沉幽暗:“我什麽時候說要一個人睡覺了?”

二十分鐘後,主卧浴室內的玻璃牆升起一層水霧。

碎花長裙被熱氣騰騰的水汽打濕,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現。

沈朝淵并不重欲,鮮有的失控幾乎都是在和她的這件事上。

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腰,而後一寸寸地上移。

直到觸到那條裙帶,手指稍稍一勾,一顆活結便被解開。

明笙是被抱着出來了的,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男人卻并沒有就此放過她的意思,素了許久的人,一旦沾上,多少有些控制不住。

折騰到了後半夜,明笙才被放過。

或許是前一段時間生意上的事累着了,結束之後,沒過多久,明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男人規律性的呼吸聲。

雖然這會兒渾身泛着酸,可明笙卻失了眠。

她輕輕轉過身,目光一點一點地描繪着男人的臉,眸裏倒映着的是與白日裏完全不一樣的深情。

像是要透過他的臉,試圖尋些什麽。

明笙大着膽子伸出手指,自他額前向下,一路到達他緊抿的薄唇。

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沈朝淵的眉頭一直緊皺着。

明笙的指腹最終還是沒忍住覆在了他的眉間。

外人眼中,說一不二,冷漠無情,時而還有些嚣張渾吝的沈朝淵到了夜晚,卻是側着身蜷着腿入睡。

明笙從書上看到過,這是一種很沒有安全感的睡姿。

她到最後還是沒能撫平沈朝淵的眉心。

有些事情注定強求不來,這個道理,明笙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下床前,明笙起身偷偷在男人的側臉上印下一吻。

僅存的半點貪戀,在這一吻結束以後消失殆盡。

為了不打擾沈朝淵,明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澡。

熱水淅淅瀝瀝沖着身體,她閉上眼。

腦海裏還是沒能控制地響起下午那節大提琴選修課上,楊教授說的話。

“我的一位師兄啊,在F國克裏學院收了一位天才徒弟。”

“有時間,我一定要讓他來給你拉上一課。”

“讓你們開開眼。”

“哦對了,你們可以去網上搜一下。”

“他叫林述言。”

林述言。

明笙倏地關上花灑。

她望着被熱氣覆蓋的玻璃牆,好像有什麽東西糊住了雙眼。

如若不然,她怎麽會有一種已經過去很久很久的錯覺。

久到記憶中的那張臉都快要記不清是什麽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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