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平雲殺青前,林君衡出過一次差。

謝平雲送他到機場,說:“你到哪了,跟我說一聲。不要幾天沒消息。”

林君衡當時一怔,半晌才解釋:“我以前不說,是怕你嫌煩。”

謝平雲說我知道。

本來不知道的,但是漸漸都知道了。

等謝平雲殺青後,林君衡問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蘇州?”

蘇州是謝平雲第一次拍戲的地方,也是謝平雲和林君衡在一起的地方。

林君衡曾經也這樣問過謝平雲,那時謝平雲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計較而拒絕了,如今終于說好。

直到上了飛機,謝平雲才知道,“回蘇州”指的不僅僅是故地重游,還包括去林君衡的家。

謝平雲說,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林君衡笑得狡黠,說是見家長,又不是買戒指,不那麽早說也可以呀,反正也不需要準備什麽,人到了就好。

謝平雲無奈,覺得林君衡這個人就像一場蠻不講理的飓風,卷進他的人生裏,摧毀謝平雲所有規劃,非常可惡,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命運給予他的最珍貴的饋贈。

謝平雲又問,那我是朋友,還是男朋友?

林君衡說,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路上,林君衡跟謝平雲絮絮叨叨地介紹自己的家庭。

林君衡的家業其實是繼承自母親,林母打拼多年,早早退休,把擔子卸給林君衡,自己給自己建了個實驗室,想轉做工科的研究。據說這才是她年少時一直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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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父,據林君衡說,是一個脾氣很好的高校老師,讓謝平雲不用擔心。

林君衡成年時候的就出了櫃,家裏一開始不支持,時間長了,也慢慢接受了。

“他們很愛我。”林君衡笑眯眯地說,“所以也肯定會喜歡你的。”

雖說如此,謝平雲見到林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

林母從樓上下來,說的第一句話是,終于舍得回來了啊。

然後看到謝平雲,微微停頓了一下,說小謝是嗎,挺好。

謝平雲規規矩矩地叫伯母好。

林母把林父從書房裏叫出來,林父溫文爾雅地笑,說幾個月前就跟我們炫耀,終于帶回來了。

謝平雲轉頭去看林君衡,林君衡只是笑。

後面林母讓他們坐下,林父拿出茶具,慢悠悠地沏茶,林母問了兩句林君衡公司的事,視線轉到謝平雲身上。

謝平雲坐得更直。

林母問,是演員嗎?

謝平雲說是的,以後可能會轉到幕後。

林君衡搶着說,他喜歡就行,做什麽都可以。

林母莫名其妙地看了林君衡一眼。

“我當然知道。”林母說,“人挺好看的,當演員也不錯。有作品上映了跟我們說一聲,我和你爸去影院看看,享受一下家裏人在銀幕上的感覺。”

“有困難要和林君衡說,不用藏着。”林母又說。

謝平雲說,林君衡對我很好。

“應該的。”林母又瞥了林君衡一眼,“他這德性,找到能定下來的人也不容易,自己會珍惜就行。”

林君衡被這麽說,也只是一直笑,謝平雲握緊他的手,說林君衡很好。

林父把沏好的茶水給他們,在熱氣騰騰的煙霧裏問謝平雲以前有沒有來過蘇州,謝平雲說來過,但是那時是為了拍戲,沒有仔細看過,林父就讓林君衡帶他好好看看,然後跟謝平雲說起蘇州的春天。

他們在家坐得不久,到了下午,林母說自己要去看文獻,把林君衡趕走了,讓他帶着謝平雲去逛蘇州。

初春的蘇州猶有冷意,垂柳卻已經吐出嫩芽,映着粉牆黛瓦,煞是好看。

林君衡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問謝平雲真的要轉幕後嗎。

謝平雲說還是更喜歡做導演。

“行啊。”林君衡語氣輕快,“這樣也挺好的。再過幾年,等你徹底沒人關注了,我就敢在大街上牽你了。”

“現在就可以。”謝平雲說,抓住林君衡的手,和他十指相握。兩個人的手本來都是冷的,但是握在一起久了,就都暖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跟你爸媽講的?”謝平雲問他。

“哦,”林君衡渾不在意,“我上次回家就順便說了,也沒說什麽,就是說現在有個穩定的男朋友了,讓他們不用擔心,下次有機會就帶回來讓他們見見。”

“你上一次想讓我和你一起回蘇州,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說了?”

林君衡承認了,不過說:“我那時候就覺得沒關系,反正日子還長,機會很多。”

別人總覺得林君衡随便,林君衡自己也這樣承認,但其實林君衡也期許着他們的未來,自己做過很多事。

他們走到了一條沒人的小巷子,謝平雲拉着他,在巷角裏悄悄接了一個短暫的吻,然後又牽着手繼續走。

回到北京,謝平雲身上陸續有一些合約到期,他沒有再續。

林君衡不知從哪裏知道他介懷過工作的事情,時不時會跟他分享這一部分的生活。有時是和謝平雲抱怨被哪個對家使絆子,大部分時間更加簡單,例如某個低情商下屬拍的馬屁實在是太難聽了。

反正謝平雲決定隐退了,林君衡和他見面更加無所顧忌。謝平雲空着的時候,林君衡有時會把他叫去公司,見一見。

這次林君衡叫他捎帶上一個u盤。林君衡自己也不太記得随手放哪了,讓謝平雲幫忙找找。

謝平雲去林君衡書房抽屜裏找,最下面的抽屜裏裝了一個盒子。盒子裏沒有u盤,卻裝着兩個棒球帽,兩個表盒。

兩個棒球帽,一個是當年謝平雲和林君衡遇見時帶着的,一個是林君衡從拍賣會上拍下來的。謝平雲摸了摸帽子,然後打開表盒。

裏面是“極夜星空”,那對林君衡很喜歡的表。

謝平雲看了一會,把兩只表都拿出來,放進口袋。

謝平雲又找了一會,把U盤找到了,出發。

謝平雲暢通無阻地進了林君衡的辦公室,這路他已經很熟了,林君衡連秘書都懶得派,就讓他自己來。

謝平雲把U盤給林君衡,冷不丁問:“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沒送?”

林君衡神色中有些緊張,裝傻充愣,說什麽。

謝平雲說:“給我的東西。”頓了頓,補充,我合約結束了,沒有約束了。

林君衡觑着他的神色,說你知道了?

謝平雲點頭。

“你不能這樣,”林君衡非常郁悶,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什麽都沒準備,一點驚喜都沒有。”

“反正遲早是我的。”

“現在還是我的!”

謝平雲看着他,林君衡被看得心虛,小聲地辯解:“在誰手上就是誰的嘛……你都不要了。”

“我沒有不要。”謝平雲說,“我那時候以為你是要給紀骁的。”

林君衡一呆,說什麽?

謝平雲說既然在誰手上就是誰的,那伸手。

林君衡神色更懵,下意識看了眼鎖住的抽屜,不确定地說你現在帶了?

謝平雲說伸手。

林君衡伸出手,謝平雲就從口袋中拿出一只表,認認真真地給林君衡系上了。

“……就這?”

謝平雲輕輕挑眉:“那你要給我什麽。”

林君衡讓謝平雲閉眼。謝平雲聽到鑰匙輕響的聲音,随後是盒子打開的聲音,然後林君衡走近了,遮住了謝平雲面前的光,從謝平雲口袋裏掏出另一只手表,冰涼的表被系上手腕,很快就被體溫捂熱了。

一個環形的金屬,被推上謝平雲的無名指。

謝平雲手指一彎,抓住了林君衡的手。

謝平雲盯着戒指看了一會,說原來在你這裏。

林君衡得意洋洋地說,還好在我這裏。

和好後,謝平雲問過助理戒指的事,助理說丢了,謝平雲考慮了很久,終于還是作罷。

而今失而複得了。

謝平雲拿起剩下那枚,認認真真地,推上林君衡的無名指。

他們帶着一樣的戒指、一樣的表的手交握在一起,接了一個很長的吻。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這只表?”

“為什麽?”

“因為很像你。”林君衡說,“看起來冷淡,其實很溫柔。像黑漆漆夜空一樣,不認真看,看不到星星,但星星是存在的。”

謝平雲笑起來,溫柔地撫了撫林君衡的發。

他們是一對很笨的戀人,不太會愛人,總是自以為是,因此也錯過了很多東西。

還好有足夠多的時間,多到能讓他們一點點溯游,找回曾經錯失的東西。

而窗外月色如水,繁星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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