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王爺偏寵
範延皓要比厲其琛小上兩歲, 但饒是如此, 他在京都城中也屬于大齡青年, 但與他們不同的是,尚未娶妻的他, 院中并無通房妾室。
與晉王世子他們混跡在一塊兒, 還能片葉不沾身,溫如意對他也是有些佩服,而此時, 正對上他的視線,想起昨天夜裏厲其琛在發現她強忍後所做的事, 溫如意臉頰發燙。
範少爺住在右側的屋子,屋內床榻的位置, 就是靠着右牆的。
作孽。
這樣尴尬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 豆蔻拿好披風出來:“夫人,備妥了。”
溫如意借着披衣服的空隙朝範延皓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了,走下臺階,往馬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範延皓站在那兒沒動, 等着走廊那頭李臨到來, 後者精神頗佳的問候他:“怎麽了?”
“沒什麽。”範延皓欲言又止, 半響,郁卒着神情道,“今晚我去你那屋睡。”
李臨愣了愣,初是沒有反應過來, 轉過身看了眼他們身後的屋子時意會過來,笑了,搭了他的肩膀揶揄道:“回去之後,我陪你去畫坊逛逛。”
範延皓聳了下肩膀彈開他,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你啊。”說完後又将話題給撇開去,“我去看看他們準備的如何了,昨日宴會上看他們憋着那樣,今天肯定會提。”
說罷,半刻不停離開了。
李臨笑而不語,視線從他的背影那兒移向馬車,溫如意正在豆蔻的攙扶下往上走,遠遠望着,就是彎腰低頭的動作,都帶了些風情,馬車附近,被她吸引的人不少。
從第一次王爺帶她去西山到現在,倒是越發美麗動人,她也有這資本。
王爺對她的偏寵,無需知道他們私底下如何相處,光是将她帶來莞城這一點就足夠看明白。
李臨臉上的笑意斂了幾分,他認識王爺十幾年,也不是沒見過他來了興致偏寵與誰,長則不會超過半年,短則幾日,但這一回,怕不是興致這麽簡單。
這廂溫如意進了馬車後,沒等多久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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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半坡的平地到巡查的地方有一段很長的上山路,将近半個時辰馬車才慢下來,最後使入了一片不大的空地,豆蔻扶着她下馬車,溫如意看到了這片空地上搭建着幾間簡陋的屋舍。
往上就是厚厚石牆堆砌起來的壩子,從這角度,還得往上走才能看到蓄水的大湖。
沒有與她共乘的厲其琛走在前面,正在聽昨天宴會上那幾位大人說話。
與昨天在牆外聽到時那态度不同,此時瞧着,這些個莞城的官員,都顯得畢恭畢敬,而這恭敬的由來,一是厲其琛的身份,二是此次修繕下撥的銀兩,都還在厲其琛的手上。
溫如意走在大部隊後面,除了豆蔻和雲陽陪着之外,此時也沒人在意她,于是她擇了另一條路,往那壩子上走去。
……
臨近中午,陽光灑落,風吹來時也不像早晨那麽冷,溫如意拎着裙子,也不用豆蔻扶,順着修建起來的小路往上走,快到最高處時,入眼了一片碧綠的湖泊。
那是修建于幾座山之間的蓄水湖泊,本來的面貌已經瞧不清了,如今瞧着,湖對面便是延綿的山脈,這時節裏黃葉交替,遠遠望着,就是一副水墨畫卷,在她的面前緩緩展開。
壩子下面靠過去一些的湖面上,溫如意還看到了小舟,有人帶着鬥笠站在那兒撐船,小舟的頭尾上站滿了鹈鹕,還有在小舟附近游來游去,一個倒蔥紮入水中,出水時長脖子接着的嘴裏便攜了魚兒,好不歡快。
“夫人您看那兒。”
第一回出來的豆蔻也顯得高興,指向這蓄水湖泊的另一面,那邊的山再高一些,轉頭看時,正有一群鳥兒從山林裏飛起,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仿佛是能夠聽見它們從林子裏振翅的聲音。
這頗有天高任鳥飛的意境,深秋時節,接連多日爽清的天,萬裏晴空之下,心情都會跟着開闊。
而這樣平靜的湖泊,誰能想到一年多以前爆發過這樣巨大的災難。
溫如意收回視線,往下看去,石塊堆砌起來,露出在水面的地方,是刻有水位線的,從水面往上數很多格,其顏色和最上面的石塊不一樣,這應該是水漫出去前的位置。
正思索時,溫如意對面那兒,忽然傳來了驚叫聲。
聲音十分的短促,就是發生在一瞬間的,溫如意擡頭看去,對面的湖裏冒了五六個人頭,有人落水了。
岸上站着的就是厲其琛他們一行人,因為隔着的距離有些遠,只看到有人落水卻無法确定是誰,溫如意從踩着的臺階上跳下來:“過去看看。”
這廂岸邊,被人撈上來的陳大人,裹了件外套,坐在那兒猛嗆咳着,渾身濕淋淋的,面色發白冷的打顫。
除了他之外,掉下水的還有西橋縣衙裏面的王大人,一位主簿大人,還有三位随從,陳大人是第二個被救上來的,落水遠一些的王大人到現在還在水裏,撲騰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人拉着他往回游,已是半昏迷。
莞城知府劉大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從京都城過來的傅大人一行人臉色也不好看,就在一刻鐘前,他們走到這兒,劉大人說起堤壩修築的事,剛剛崩塌的位置,就是之前劉大人奉命修繕的。
可陳大人他們站上去沒多久,定北王幾個屬下就到陳大人他們所在的位置蹦了起來,用力踩着他們腳下堆起來的泥塊,不等他們反映過來,下面的位置松動,一整塊的坍塌了下去。
定北王那幾個屬下身手倒是不錯,一下就給跳到了這邊,可陳大人他們又不會功夫,只能眼睜睜跟着掉下去,跌進了水裏。
跌下去之後救的也不夠及時,等他派人時那範大人才開口。
劉大人委實不明白定北王這麽做的理由,想到王爺睚眦必報的性子,随即劉大人想起昨天宴會時陳大人幾次三番開口提起堤壩的事,莫不是因為擾了王爺興致的緣故,才遭王爺刻意整治為難。
想到此,劉大人看向站在側邊的傅大人,傅大人是京都城來的,總比他們更了解些定北王,這究竟唱的是哪處?
接收到他視線的傅大人也頗為無奈,他是比這些人更了解定北王,正是因為了解所以從昨天到現在他都沒說什麽,他比定北王早來幾日又能怎樣,他明為輔助王爺處理修繕一事,實則這些天裏,他也是昨天才見到王爺,之前說要同行都被拒絕了,要他開口教導王爺該怎麽做,除非他活膩了。
兩個人眼神一來一去,那邊王大人被救上來了,算上落水的,十來人渾身濕漉漉,這巡查肯定是沒辦法繼續,可要是再往下拖,每天都有理由的話,事兒就沒法辦妥了,劉大人押了一把,開口問:“王爺,下官不懂,您為何要讓他們踩踏那處?”
厲其琛看着崩塌的地方,視線往上,往遠處掃去,那邊有一大片顏色暗沉的,正是堤壩破損之處:“劉大人,莞城有多久沒下雨了?”
“回王爺的話,今年入秋後雨水不奉,快有一個月沒下雨了,就是不知道明年回如何,往年春日裏莞城的雨水豐沛,堤壩這兒還會往上漲。”
比陳大人會說話,意思卻是一樣的,抓緊修好了明年才不會遭遇難題。
“那你認為,這樣的過道可擋得住明年的雨水。”厲其琛朝前走了一步,崩塌的地方還連着黃泥,底下是還沒完全沉下去的沙袋,沿着湖壁,緩緩往下滑,這是用沙袋墊底,上面壓了黃泥漿堆砌出來的過道,看着挺牢固的,但只要用力踩踏,底下的沙袋就會松動,也不需要掉下去,只要有所松動,上面沒有打過基底的黃泥漿層就跟着會往下陷,出現剛才的塌陷現象。
劉大人看着如今已經塌陷掉的過道,想說擋得住也不行啊:“王爺,當初修的時候還是工部派下來的大人監管的,湖裏的水沖不垮的。”要不是你叫人狠命踩,這也不會塌。
厲其琛瞥了他一眼,轉過身,直接繞過了這過道,先上山,直接往堤壩破損之處走去,速度很快,陡坡那一段直接是快步跨過去的。
厲其琛走過去後,李臨和範延皓也跟了過去,還有厲其琛幾個護衛,轉眼,這些人就在塌陷過道的另一頭。
“這……”劉大人直接呆住了,看着那山坡,也想跟着繞過去,可過道上的坡度太陡峭了,劉大人擡腳抓住了長在山坡上的矮樹枝丫,好不容易将他自己拉上去,要邁出去時卻無法往前了,他只要一松手人就會往下掉,不松手又抓不到前面的。
溫如意到的時候就見證了這樣尴尬的一幕,劉大人無法繼續往前,卻也沒法下來,整個人吊在那兒,雙腳蹭在坡上,不知道是先松開腳跳下來,還是先松開手,開始一起松開。
後來是幾個人上前托了他一把才下來的,劉大人忙出了一額頭的汗,看向已經朝破損處走過去的定北王爺,只能幹瞪眼,要是過不去的話,只能站在這兒等了。
傅大人出主意:“快,去找艘船來。”
于是乎,溫如意看到這些平日裏官威不小的大人們,排排坐着在小舟上,前後兩個随從負責劃船,朝厲其琛他們所在的位置劃過去。
但因船只實在是太小了,就是之前站滿鹈鹕的小舟那樣大小,這些個大人坐在船上動都不敢動彈,正襟危坐,雙手掰緊着船沿,生怕會掉下水去,背影看起來着實有些滑稽。
溫如意沒忍住笑出了聲,繼而看向厲其琛過去的山坡,這樣的坡度得有些身手才能過去。
于是,溫如意讓豆蔻去剛才的漁夫那兒借了魚竿回來,找了處空地,釣起魚來。
……
過了午時他們還沒回來,溫如意這邊坐着的地方,東西是越擺越多,先是釣魚坐的凳子,後來豆蔻怕她餓了,讓雲陽端來小桌子,擺上茶和點心,再後來,溫如意釣的困了,雲陽拿來了一張躺椅,擺在陽光照耀最充足的地方,溫如意将釣魚竿交給了豆蔻,往躺椅上一靠,睡着了。
厲其琛回來時,溫如意睡下沒多久,正香甜。
午後的風在陽光照耀下比清晨和煦,不遠處靠了岸的小舟,鹈鹕的叫聲傳來,捕了好幾個時辰的魚,滿是收獲。
躺椅上的人兒,微側着的臉龐,恬靜溫柔,做着美夢呢,感覺天塌下來都驚不着她。
厲其琛看了眼浸在水裏簍子,裏面有兩條兩指寬的魚,正悠哉的游來游去,其中一條是溫如意釣的,還有一條是豆蔻釣的。
厲其琛伸出手,豆蔻将魚竿遞給了他,忙着給王爺沏茶,想着帶來的點心還有一些,王爺忙了一上午也沒東西下肚,又跑去馬車那兒取點心。
豆蔻離開後,這邊岸邊變得十分安靜。
不多時,魚兒咬鈎了。
若是溫如意醒着,肯定是迫不及待要馬上拎起來,但看着沉下去的魚線,厲其琛卻沒有動,等了一會兒,确認了魚兒将魚食吃完,魚鈎吊住了它後,這才拉出水面。
水聲輕響,魚簍中又多了個夥伴。
再度抛竿時,耳畔傳來了溫如意的輕呢聲,厲其琛轉頭,睡夢中的溫如意臉上堆着滿足的笑意,正高興呢。
厲其琛眼神微閃,擡起手,手背輕觸摸過她的臉頰。
未等收手,溫如意憨憨道:“君姐,別鬧。”手還對着空氣揮了揮,“等會兒就好了。”
厲其琛的手已經到了她耳畔,那玉珠與她的膚色一樣,白皙剔透,輕輕揉着,手感極好:“在做什麽?”
大抵是覺得揉耳朵挺舒服的,溫如意哼哼了聲,顯然她現在忙着的事情更為重要,抵觸的動了下頭,避開厲其琛的手,嘟囔:“別鬧,數錢呢。”
他的嘴角顯而易見上揚了幾分,數錢,的确是大事:“數了多少了?”
就像是要把錢都攬在自己懷裏,溫如意蜷縮了下身子,哼道:“不告訴你!”
呵,守財奴一個,還挺精。
這一幕落到站在壩上的二人眼底,快将兜裆褲都輸掉範延皓哭喪着臉看着王爺那方向:“太不可思議了。”巡查過後回來,王爺竟然有興致在這兒陪那豆腐西施釣魚,也不把人叫醒,這也太慣寵了。
李臨的心情倒是不錯,才贏了一千兩銀子,當然是要追加了:“要不要再打個賭。”
範延皓扭頭看他,破罐破摔:“我這就剩下二百兩銀子了!”
李臨拍了拍他肩膀,笑着搖頭:“這回不賭銀子。”
不賭銀子,那賭注只會大不會小,範延皓怎麽會不了解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可止不住好奇啊:“那賭什麽?”
“先不說賭注,我先說說賭約。”李臨看着壩子下,有一條魚上鈎了,拎出水面時,灑下的水波光粼粼,“我們賭,這次回去,王爺會不會立側妃。”
範延皓微張了下嘴,這賭可有點大。
他和李臨都清楚一件事,王爺和皇上約定的日期越來越近,王爺不會就這麽任由皇上替他安排婚事,那就勢必要做些什麽,立側妃這件事看着很小,對立正妃産生不了一點影響,但還得看立的是誰。
若是立這個豆腐西施的話,範延皓倒真有些看不明白了,但王爺對豆腐西施這事兒上,他看不明白的多了,遂他直接道:“賭注是什麽。”
“就賭今年宮宴的酒。”
範延皓點點頭,沒有猶豫,轉過身朝下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行,我賭立!”
李臨一愣,随即大笑,這回反應倒是快。
……
溫如意醒來時,太陽下山了,豆蔻還在她身旁,放在水裏的魚簍裏,從她睡着前的一條,變成了現在的六條。
“豆蔻你好厲害啊!”溫如意伸手揉了揉豆蔻的臉,看着撈出水面的魚簍,又數了一遍,滿是驚喜,“你竟能釣到這麽多。”
豆蔻摸了摸被溫如意揉過的臉頰解釋:“夫人,這些不是我釣的,是王爺釣的。”末了又笑着補充,“王爺在這兒陪了您好一會兒,世子派人來請時才離開的。”
溫如意看着這些活蹦亂跳的魚:“那怎麽沒有叫醒我。”
“王爺沒讓我叫醒您。”豆蔻扶她起來,後頭雲陽拎着魚簍跟上,往回走去。
“那我有沒有說什麽?”溫如意不太放心,雖說對自己的睡相以及酒品都很有自信,可厲其琛那麽精明一個人,指不定會趁着她睡着時問些什麽。
“夫人沒說什麽。”豆蔻後面去取點心,的确是沒聽到溫如意說什麽。
溫如意這才有些放心,她剛剛做了個美夢,數錢數到手抽筋啊,滿床滿沙發滿屋子都是錢,盡管只是個夢,溫如意還是意猶未盡。
“回去之後夫人要不要将這些魚煲湯?”
溫如意臉上的笑意一滞,扭頭語重心長的教育:“豆蔻啊,做女人有時候不用這麽賢惠,什麽事都親手來,那要廚子做什麽,太能幹的人不招人疼你知道麽。”
豆蔻被她說的一愣一愣,不對啊,張大娘和喬媽媽都說了,女人要賢惠些才好,可到了夫人這兒,怎麽反倒不好了。
可看夫人和王爺的相處,都好幾個月過去了王爺還這麽喜歡夫人,夫人說的話就一定沒錯!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豆蔻便自己想明白了,高高興興道:“那我送去廚房,叫廚子煲湯,夫人釣了一下午肯定累,該補補。”
溫如意特別滿意,孺子可教。
唯有跟在身後的雲陽,二十來年的人生裏,鮮少露出的疑惑此刻浮現在了他的眼中。
釣了一下午?不是睡了一下午麽。
這天晚上,各個屋子裏都收到了一碗魚湯,對外的名頭,那是今天下午時定北王的愛妾在湖畔釣的,溫如意承着這名頭,一點壓力都沒有。
好不好喝留給廚子解決,魚是她釣上來的,這樣多好,要不然毒死這一群人,她穿越過來的後半生,就是坐穿牢底的結局了。
溫如意心裏美滋滋想着,厲其琛不在屋裏,她覺得嘴裏的魚湯味兒更香了。
他們至少得在這兒留上半個多月,那前後她能吃到不少魚呢,白天回來時她發現這片屋舍後面還養了不少家畜,嗯,明兒煲雞湯喝。
溫如意心裏是想的十分美,可這樣的美事兒并沒有持續很久。
……
第十天,入夜,大概戌時過半,像是要下雨的樣子空氣裏起了一層霧,溫如意讓豆蔻備下熱水,以備已經接連兩日沒休息的厲其琛回來時能舒服洗漱,外面忽然傳來了喊叫聲,着火了。
溫如意叫了豆蔻,第一反應就是先沖到外面去,原本在屋內沒感覺,走出門時迎面是沖天的火光。
溫如意的心猛地一提,那是議事的屋子啊,厲其琛這幾天都在那兒與這些官員議事的,他們會不會被困在裏面。
很快溫如意就看到了從走廊那頭沖出來的人,李臨為首,手上扶着的竟然是受傷的厲其琛,随後是範延皓他們,濃煙滾滾從走廊那兒卷過來,還有一群身着黑衣的人。
看到站在平地裏的溫如意後,李臨喊了她一聲:“快上馬車。”
溫如意就這麽被他們給拉上了馬車,送厲其琛上來後,雲陽駕車,半刻都沒停留,直接駕車離開了。
溫如意從窗戶那兒望出去,那火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燃燒,平地裏打成了一片,混亂非常。
耳畔傳來輕唔聲,溫如意連忙扭頭,厲其琛捂着手臂上的傷,慢慢往靠墊上靠去,溫如意趕忙扶了他一把:“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溫如意到現在為止還是茫然的,為什麽議事的屋子會着火,為什麽會有黑衣人,為什麽他會受傷,他們現在就這樣離開了,留下的人怎麽辦?
厲其琛臉色如常,仿佛是沒受過傷,他那雙眼眸漆黑發亮,就這麽看着她:“怕麽。”
溫如意回答的特別老實:“還沒來得及怕。”她也沒見着有人受傷,更沒見誰被殺,就這麽稀裏糊塗被拉上了馬車,手上還捏了塊布巾。
“誰把你弄傷的?”在她眼裏,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在晉王世子他們都在場的情況下,怎麽會受傷呢。
平日裏都沒什麽話的雲陽忽然道:“王爺是被主簿孫大人刺傷。”
溫如意一怔,混亂之下可能是被黑衣人所傷,但怎麽會是官員所刺,這也太防不勝防了,那可是個官兒啊,這要是都得提防,往後他出門豈不是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保護。
一頭霧水的溫如意又多了個問題,孫主簿為什麽要行刺王爺,這幾日半坡這兒的氣氛有些凝重,難道也與這事有關?
沒有參與進去的溫如意,想什麽都覺得可疑,尤其是那火,燒的也太快了,今晚沒什麽風啊,木質的屋子能燒的久,哪能燒的這麽快,除非是添了什麽助燃的東西,若是如此,豈不是早就埋伏了?
有件事溫如意倒是深信不疑,要厲其琛命的人,一定很多。
正想時,靠着的厲其琛忽然開口:“就停在這裏!”
雲陽剎住車,鑽進來扶了厲其琛下去,溫如意跟随跳下馬車,望出去,這還在下山途中,得好一段路才到山下。
厲其琛看着她,第二遍問:“怕不怕?”
溫如意打量過四周,點了點頭,當然怕啊!
厲其琛笑了,短暫停留過後又恢複了平靜,吩咐雲陽:“你駕車下山去,如遇埋伏,駕車沖出去,不要讓他們知道車內無人,往鎮上走,越遠越好。”
“是!”雲陽跳上馬車,喊了聲駕,馬車很快就從溫如意眼前消失了。
溫如意微擡了下手,心都快碎了,跟着走會遭遇埋伏,不跟着走的話,這荒山野林的,不能回半坡去,他們能去哪兒?
溫如意轉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如意總覺得他的臉色比剛才差了些,但傷口在手臂上,流的血也不多,莫非還有別的傷口?
“王爺……”
“走。”厲其琛拉住了她,拉着她走進了林子。
不多時,兩個人的走姿從他拉着她變成了她扶着他,他整條胳膊的力道都傾在了她的身上,溫如意扶的有些吃力。
林子內暗漆漆,大晚上,腳踩着地上的枝葉發出的聲音讓人覺得瘆得慌,溫如意膽子不算小,可前後左右都是樹林,且完全迷失方向,不知道哪裏才是盡頭的感覺太糟糕了。
“王爺,我們該往哪裏走?”最後不知道走了多久,溫如意在一個小坡前停了下來,鬼知道這是哪兒,樹木還越來越密集,那是林子更深的征兆啊。
厲其琛松開了她的手,往旁邊的樹上輕輕倚去,看起來神情挺從容的,實際上額頭上已經冒了汗,他不說,這樣光線下溫如意也察覺不到,他打量過四周後,指了指那小坡的方向:“翻過去,藏在下面。”
溫如意聽進去了他這個藏字,若是雲陽沒能成功駕車離開,埋伏的人發現了馬車內沒人的事實,肯定會往回找。
扶起他,兩個人翻過這個小坡後,在小坡背面,找到了個只能容納一個人的藏身之處,凹陷進去的,将人藏進去後,堆些草木遮掩起來,不會被發現。
溫如意想都沒想,直接讓他坐在了裏面,趁着還有些力氣時,撿了些木枝和草堆,堆在藏身之處外。
厲其琛靠在那兒沒有作聲,只是視線一直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看着她來來回回走了許多趟,眼神不住的閃爍。
将外面堆高了後,溫如意這才回頭看他,其實在她看來,這根本不存在選不選的問題,受傷的人是他,被追殺的人也是他,他不藏誰藏,再說,他要活不下來,她藏在這兒有什麽用。
“看下傷口。”
厲其琛收回手臂那一瞬,已經被她給拉住了,動作不算重,卻抓的很牢,溫如意還嫌看不清呢,身子便往他那兒欺去。
因為那角落實在是太小了,溫如意的手無處安放,依着自己的姿勢便放在了他的腰上。
哪知她稍用力了幾分,還沒完全使勁托起自己去為他看手臂上的傷,她的耳畔傳來他輕聲抽氣,溫如意退了回去,一擡手,手心裏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