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溫柔小意是不存在的
裴紀辭第一時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但此刻卻有些不敢面對。
他心裏莫名覺得丢人。
裴紀辭醒來的時候，四周很安靜，鼻尖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過并不算太刺鼻，因為先前有過相當長的适應期，裴紀辭倒沒有覺得不适。
只是剛從麻醉中清醒，他整個人的反應都顯得有些遲鈍，一時有些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
想起自己腦海中最後的意識，是當時在複健室內，雙腿驀地傳來劇痛，随後整個人癱倒在地，很快便失去了知覺。
意識到自己身在醫院後，裴紀辭心下變得不安起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會被緊急送進醫院，應該和自己突然昏厥有關。
想起自己突發痙攣産生劇痛的雙腿，他有些不敢深想。
隔了好一會兒，虞芷才聽到裴紀辭聲音暗啞的問道：“我的腿怎麽了？”
即便裴紀辭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虞芷依舊察覺到了他的忐忑，身為貼心的工具人，在這種情況下，刺激主角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醫生說你複健的進度太趕，導致身體負荷過重，腿部情況才剛有起色，暫時還不能适應這樣的負擔，才會産生突發性血管阻塞，以後要多注意……”
虞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裴紀辭急急地打斷，裴紀辭盯着虞芷的雙眼，問她：“我…我的腿，還能再站起來嗎？”
虞芷聽了裴紀辭的問題，臉上的表情平和卻堅定地安慰道：“再有下一次，可就不好說了，別胡思亂想，醫生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休息。”
“具體情況，晚些時候你可以自己問醫生。”
虞芷的眼神坦蕩平和，裴紀辭從中看不到絲毫破綻，如果情況真的那麽糟糕，虞芷的表現不會這麽輕松。
自以為進行了一波精準分析的裴紀辭，漸漸地也把心裏的不安放開了一些。
剛才情急之下，裴紀辭掙紮着爬起來，半靠在床頭，這會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在加上麻醉後的疲倦感還沒消退，裴紀辭一時沒能再有所動作。
他正兀自怔楞，感覺到虞芷在替自己細心掖被子，裴紀辭的視線順着動靜看了過去，虞芷這會兒正站在床邊，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柔，纖長細膩的手還放在被子上，兩相對比，虞芷那仿若凝脂白玉的手，讓醫院肅穆的白床單，都變得鮮活起來。
看得久了，裴紀辭越發覺得這雙手，形狀優美膚色勻稱白皙，如果此刻手下的不是白色的被子，而是酒紅色的絲絨，想必會更合适。
很快，這雙手的主人就把手收了回去，裴紀辭按下心中陡然升起的不舍，轉頭看向虞芷。
虞芷已經站直了身體，兩人間的對視，從虞芷的角度看去，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對上虞芷略顯疑惑的目光，裴紀辭徹底回過神，回想起剛才的念頭，裴紀辭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這些事情，以後讓護工來做就行。”
裴紀辭意識到，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他的語氣有些太過生硬，聽起來仿佛是在拒絕虞芷的親近。
雖然他的本意并不是這樣，但這會兒再回頭解釋，又難免會顯得刻意，而且他深知，自己愛得人始終都是柳心妍，眼下對虞芷的心思搖擺不定，更多的是出于這段時間，對方為自己付出的愧疚。
算了，他們兩人一開始就是各取所需，從現在開始重新拉開距離，各自回到最開始的位置上，自己也不算虧欠了虞芷。
“好，我知道了。”
虞芷的語氣依舊如常，看起來并沒有因為裴紀辭的話而産生不滿。
見虞芷這樣，裴紀辭嘴角緊抿，心下有些煩躁，他覺得自己的思緒矛盾的很。
裴紀辭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虞芷就通知了醫生，這會兒醫護人員恰好進來，裴紀辭要做檢查，虞芷便先一步退到門外。
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虞芷和系統在腦海裏，一起刷起了電影，邊看邊聊，竟然覺得還頗為惬意。
見了裴紀辭醒來後的表現，系統都有些心疼宿主，這樣的任務真的是拿工具人不當人。
男女主的愛情，一定要借助其他人做對比，就很離譜！
女主一出現，工具人所做的一切全都白搭，幸好他們只是在做任務，而它的宿主頭腦清醒。
系統：“不愧是女主待遇，柳心妍幾通電話，男主就秒變男德選手，又開始和宿主你保持距離了。”
虞芷：“……”
算了，系統傻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裴紀辭的表現，恰恰說明了他的心虛，如果這是攻略任務，只要虞芷再溫情以對，必定會讓裴紀辭心懷愧疚，即便現在裴紀辭意識不到自己的心意，但時間和距離會讓未來的他更加愧疚，到時候反饋回來的愛意，只會更加深刻。
但虞芷現在只是個無情的，負責推動故事線的工具人，所以——
溫柔小意是不存在的。
做一個懂分寸，頭腦清醒，懂得為自己争取利益的合夥人，才是明智選擇。
這樣一來，裴紀辭便會始終堅定的認為，只有柳心妍才是唯一的，不在他身上追求回報的小天使。
虞芷的存在，就不會動搖裴紀辭對女主的心意。
裴紀辭對虞芷的想法，就會始終停留在對方雖然好，但不是全無私心，兩相對比，裴紀辭只會越來越懷念柳心妍，但因為有利益牽扯，必定不會和虞芷斷絕聯系，虞芷照舊能推動劇情，而只要虞芷還在裴紀辭身邊，女主柳心妍的危機感，就不會徹底消散。
故事線的進度就不會減緩。
想着對此一無所知的系統，虞芷心下忍不住有了些其他想法。
面對這樣一個，乖巧又懵懂的小系統。
真的很難讓人不忽悠它啊。
等醫生檢查完畢退出病房後，虞芷才慢悠悠的走進去。
裴紀辭正靠在床頭看手機，雙腿剛動過手術，暫時無法進行移動，見來人是虞芷，裴紀辭将手機放回床頭櫃，對着虞芷說道：“這裏有唐坤就行，沒什麽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話一說完，裴紀辭就有些懊惱，他的本意是想勸虞芷先去休息，不想她受累，結果一時順嘴，就用了對待下屬的語氣。
系統：“明晃晃的逐客令啊，宿主。”
虞芷：“……”
系統的話，讓虞芷的表情，有一瞬的麻木。
但這在裴紀辭看來，就完全成了另一個意思，看到虞芷臉上轉瞬即逝的失落，裴紀辭心下剛壓下去的煩躁，又開始變得蠢蠢欲動。
“倒也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我想着既然過來了，就先和你說一聲。”
“上次你提到的，關于成立新公司的事情，我個人對你的能力沒有任何質疑，但你提出來的占股比例，我不太贊同。”
反正劇情也沒說兩人之間的合作，具體是怎麽分配股份的，虞芷想了想繼續說道：“公司股份，我七你三，關于你的股份部分，成熟期按三年計算，并且在此期間，你不可以把股份轉讓給其他人。”
虞芷的要求，讓裴紀辭有些錯愕，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虞芷的良苦用心。
對于現階段的裴紀辭來說，想脫離裴家開創新天地，資金壓力确實不小，而虞芷的提議，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裴紀辭相信，以虞芷對自己的情誼，他并不擔心虞芷會對自己不利，而裴紀辭對自己的能力，心裏更是有數，即便虞芷真的想多得一些利益，他也不會吃虧。
因為裴紀辭知道，虞芷擅長的并不是公司經營，即便她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壞事。
虞芷永遠都只會站在他這一邊。
“好，就按你說的辦。”
裴紀辭沒有猶豫太久，見對方同意了自己的想法，虞芷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這事也不着急，你先休息，我就先走了，有什麽事随時聯系。”
眼見虞芷再次離開，裴紀辭望着對方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些許沉思。
自從那次争吵過後，虞芷似乎變了很多，裴紀辭感覺得到，虞芷對自己的情感依賴，似乎真的消失了。
一開始他也以為，對方只是掩飾的好，但現在他能确定，虞芷并沒有在掩飾，她變得更理智了些，一旦察覺自己的意圖，就能及時做出得體的回應。
唐坤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老板呆坐在床上，表情顯得有些迷茫。
“裴總，這是虞小姐交代的，說你剛醒過來應該沒什麽胃口，這是特地問過醫生後，給你準備的湯，現在要喝嗎？”
見裴紀辭沒有拒絕，唐坤拉出病床旁的桌子，盛了一碗湯放到裴紀辭面前，說道：“還是虞小姐細心，各方面都想的周全，您都不知道，虞小姐趕到醫院的時候，有多着急。”
聽了唐坤的絮叨，裴紀辭像是才回過神，也不接話，只是盯着眼前的湯看了會兒，随後伸手拿了起來。
見狀，唐坤心下稍安，趁着裴紀辭沒注意，偷偷吐了口氣。
這湯和虞芷其實沒半點關系，是唐坤自己準備的，但為了替虞芷多争取一些裴紀辭的好感，就把功勞都推到了虞芷身上。
唐坤還記得，那次自己急性闌尾炎發作，差點昏倒在路邊，周圍人看着意識渙散的自己，都不敢上前查看生怕被訛詐，還是路過的虞芷替他打了急救電話，後來還替他墊付了醫藥費。
不等唐坤醒來，虞芷就先一步離開了醫院。
後來因為跟在裴紀辭身邊，唐坤得以再次和虞芷碰面，只是或許這對虞芷來說，真的只是舉手之勞，當唐坤向對方道謝的時候，虞芷第一時間，卻像是對這件事情完全沒印象的樣子。
在唐坤看來，虞芷這是真的心善，好事做得多了，又不圖對方回報自己，會忘了幾年前的一件小事，實屬正常。
因為一開始就對虞芷的印象很好，後來見多了虞芷對裴紀辭的真心，比起柳心妍，唐坤自然會更偏向虞芷。
唐坤默不作聲等在一旁，裴紀辭也沒在意，他一邊喝着湯，一邊回想唐坤的話，心下不由對自己的推測，又多了幾分肯定。
應該是因為自己此前的冷淡拒絕，虞芷這才收斂了所有情意，壓抑着心中的情愫，以一副不帶私心的面孔來和自己接觸。
一想到虞芷的貼心，裴紀辭心下有些動容。
任誰被這樣的愛意包圍，即便自己不曾動心，但也絕對不會厭惡，對方始終把握着分寸，并不會給自己帶來苦惱。
這一刻，裴紀辭決定，即便最後他和虞芷，注定沒有結果要分道揚镳，但他也會給對方一些物質補償。
如果虞芷自己願意，他甚至可以成為對方哥哥一般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