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要有事
返程的天氣不大好, 前一天後半夜下了點小雨，直到早上都沒停下，此刻的天空霧蒙蒙的, 空氣中的潮氣加重，一行人趕在雨勢變大之前收拾妥當, 地面有些泥濘, 出于安全考慮車子開得很慢。
雨後的鹿鳴島多了層別樣的朦胧美, 車子雖然開得慢了些，衆人出游歸來的心情倒也沒受什麽影響，有幾個意猶未盡的, 已經開始籌劃下一次的出游計劃。
虞芷沒有參與其他人之間的交談，側過身轉向窗外，雨水在車窗上沖刷出無數條細密的水痕，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即便遠眺也看不太清楚，無景可看她幹脆做出阖眼假寐的樣子，讓系統開啓了監測模式看看陸可那邊的情況。
發現被別有用心的人偷拍後，謝懷宇和陸可商量了一下，原本打算昨晚連夜讓陸可離開鹿鳴島，但一來陸可前頭開車已經趕了很遠的路, 加上後來又下起了雨，這個想法只好被迫擱置。
為了不在節目組引起注意, 陸可在車上蜷縮了一整宿，心裏堵着一口氣怎麽都休息不好, 暗自為自己走的這步臭棋而懊悔。
早知道就不該那麽沖動過來找人。
先前為了和謝懷宇賭氣, 讓他意識到自己對他的重要性，陸可鉚足了勁硬是冷了謝懷宇一周，用忽冷忽熱這一招對付謝懷宇, 幾乎可以說是百試百靈，但這一回卻是陸可失算了，剛開始的時候謝懷宇還會做小伏低自我反省，可沒幾天他竟像是完全抛開了這茬，陸可冷眼等了幾天，心下便不由又慌了起來。
她也明白欲擒故縱玩得多了，容易讓人産生疲勞感，但這些年和謝懷宇的相處中，終究還是因為太過順風順水讓她失算了。
就在陸可搖擺不定，猶豫着要不要主動找謝懷宇示好的時候，先一步收到了謝懷宇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那一刻陸可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歡喜多一些，還是松了口氣的感覺多一些。
但有一點即便她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被動接受，陸可甚至覺得自己如果再這麽作下去，她和謝懷宇之間這些年的情分将随之煙消雲散。
經營了這麽久，陸可不允許最終面對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局面。
陸可開着車同時也在回顧這些日子以來，謝懷宇和自己相處中的種種細節，确定謝懷宇的心思還在自己身上，陸可才稍稍覺得心安。
因為想的過于投入，陸可有些顧不上去注意後視鏡的情況，眼看車子即将彙入主幹道，側邊猛地沖出一輛車子，她都來不及看清是什麽情況，就聽到車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慣性使然陸可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沖去，一個側翻将她整個人壓在了下頭。
額角傳來一陣劇痛，視線很快被一片猩紅覆蓋，緊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
今天盛亞的晨會上，幾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執行總裁裴紀辭神思不屬，離裴紀辭最近的唐坤，更是頻頻将視線轉到對方身上。
好不容易熬過了晨會，唐坤推着裴紀辭向辦公室走去，靠近辦公區的時候聽到幾個職員正在說着什麽。
說話的人聲音放的很輕，遠遠地只能聽到只言片語，隐約能聽清“車禍”、“可憐”等字眼。
莫名地，裴紀辭的眉心跟着跳了一下。
“回辦公室。”
裴紀辭的語氣很重，雖然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很平常的指示，可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下一刻安靜了下來。
直到回到辦公室，裴紀辭緊皺的眉頭一直都不曾松開，心下的煩躁愈加明顯，唐坤見狀安靜退出去給他沖了杯咖啡。
辦公室裏只剩下裴紀辭一個人，四周太過安靜以至于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比往常更快一些。
“叮~”
桌上的手機傳來一聲推送消息的提示音，往常裴紀辭從來不會在工作時間去看這些推送，今天卻破天荒的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只是一則文字新聞推送，內容也很簡單，只說環海大道和槐蔭路交叉路口剛發生了一起車禍，至于事故具體原因目前不明。
這原本只是一則稀松平常的推送，裴紀辭掃了一眼便打算把信息删掉，可視線落在事故地點時，整個人一下便僵住了。
那是鹿鳴島回江市的必經之路。
幾乎是下意識的，裴紀辭解鎖了手機界面給通訊錄的虞芷打去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虞芷的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忍過了漫長的前奏，直到話筒裏傳來提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
裴紀辭徹底沒了耐心，對着門口高聲喊了句：“唐坤！”
剛端着滾燙的咖啡進來的唐坤，差點因為受了驚吓将手裏的咖啡盡數潑到自己身上，手忙腳亂拿穩杯子後，唐坤随即看向裴紀辭，問道：“裴總，您找我？”
“查一查這起車禍是怎麽回事。”
唐坤走過來将咖啡放到裴紀辭手邊，随後視線落到裴紀辭的手機界面上，一頭霧水的唐坤不解地問道：“這是？”
“我聯系不上虞芷。”
聞言唐坤心下一驚。
不會吧？
“您稍等，我這就去。”
唐坤出去後，裴紀辭整個人陷入了短暫的空白，他尚且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裴紀辭的視線死死盯着自己的雙腿，一股無力的挫敗感湧上心頭，此刻他什麽都做不了，連自如進出這間辦公室都不行。
長久的緘默之後，落葉可聞的辦公室內響起一道極輕的聲音。
“你不要有事。”
語氣既像祈求也像是命令，極為矛盾。
“裴總，查到了。”
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桌前，裴紀辭看向唐坤手裏的平板，畫面裏一輛小巧的甲殼蟲轎車側翻在地，車身損毀嚴重，裏頭的人生死不知。
“發生車禍的是一名年輕女子，不是虞總他們的車子。”
直到看到照片，确認出事的并不是虞芷後，裴紀辭才猶如重新回到水裏的魚兒，空氣再次順利進入肺部。
“知道了，出去吧。”
察覺到裴紀辭情緒不太好，唐坤自覺地準備退出去，剛走到門口聽到裏面再次傳來聲音。
“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記住了？”
“記住了，您放心。”
輕手輕腳帶上門以後，唐坤心下不禁覺得好笑。
裴總分明很挂念虞總，偏偏還喜歡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想起自己老板這些天的種種別扭，唐坤心下暗笑，不禁搖了搖頭，碰巧有人來找他，便把這事暫時抛到了腦後。
全程旁觀了事故經過的虞芷，視線在畫面上停頓了好一會兒，确認在扭轉乾坤的作用下，陸可并沒有生命危險後，便打算讓系統關了監測畫面。
畫面中，距離陸可發生事故不遠的地方，停靠着一輛邁巴赫，對方也許是因為路面發生了車禍才會短暫停留，但虞芷卻總忍不住将剛才看到的一幕，在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回想起來。
窗外的汽笛聲擾了虞芷的思緒，再睜眼短暫的迷茫褪去，眼底已然又是一片清明。
虞芷看着手機裏裴紀辭的未接來電，心下微微有些詫異，這個時間點男主不是該忙着東山再起，忙着和女主柳心妍你侬我侬嗎？給她打電話做什麽？
虞芷給裴紀辭回了個電話，結果卻顯示對方正在通話當中。
玩了一趟虞芷也覺得累得很，猜測裴紀辭應該沒什麽急事找自己，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準備好好泡個澡放松睡一覺養養神。
另一邊的裴紀辭，正在接柳心妍的越洋電話，兩頭的人此刻都在沉默，幾秒鐘之前，柳心妍輕聲問了裴紀辭一個問題，裴紀辭還沒給出自己的答案。
“阿辭，如果我說我後悔了，我們還能回到最初嗎？”
還能回去嗎？
柳心妍在問的同時，裴紀辭也在心裏問自己，如果再早一些，他幾乎可以不帶任何猶豫的原諒柳心妍的一切。
那現在呢？
在經歷了前半生最大的挫折後，裴紀辭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經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遲遲等不到答案的柳心妍有些着急，可即便心下十足的不安，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很晚了，我先睡了，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在柳心妍主動打破平靜後，終于得到了裴紀辭的答案。
柳心妍的話讓裴紀辭送了口氣，想起兩人之間隔着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對方那邊已經是深夜，裴紀辭心下對柳心妍的反常有了解釋。
疲倦的深夜，人的思緒總會繁雜許多。
“我不知道。”
雖然不是自己預想中的回答，但至少比直接拒絕來的好，現在這樣至少說明自己還有機會。
不得不說柳心妍對裴紀辭了解的足夠透徹，她并沒有故作溫順給裴紀辭充裕的時間去想徹底，知道在什麽情況下該适時打斷對方的思路。
有些事情經不起深思，想得太久主動權就不在自己這了。
而自己也是時候該做出取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