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擊
到達304的時候,曲悅站在正伸手敲門的齊束身後,恭敬地叫了聲:“主人。”
聽聞聲音,齊束手中的動作一滞,他微微轉頭看向曲悅,瞥見曲悅手中商标都沒摘掉的灰熊時,表情變化莫測:“完成任務不及時回去複命,是為了買它?”
曲悅擡眸看向齊束,點頭。
齊束語氣聽不出情緒:“我竟不知道你喜歡這樣的東西。”
“生活和工作,分開。”曲悅回話。
齊束轉身面對曲悅,眉頭緊蹙。
曲悅收緊了抱着玩偶的胳膊,直視齊束。
“是不是我不出聲提醒,你就不知道開門領我進去?”齊束收回探究的目光,“傻站着幹什麽?”
曲悅這才反應過來似的,上前一步,從口袋中掏出鑰匙,開門。
屋內窗戶都開着,夏季有溫度的風穿堂而過,帶着幾縷清淡的花香,氣味不濃,不仔細嗅捕捉不到。
齊束徑直走向沙發坐下身:“給我倒杯水。”
曲悅本打算将大熊放在沙發上,但是看見齊束在那兒,便走向卧室,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随後他走出來,翻過已經清洗幹淨的水杯,給齊束倒水。
“家裏沒有茶。”曲悅舉着滾燙的水杯,等齊束伸手去接,“也沒有飲料。”
“為什麽不準備?”齊束靠在沙發上,并未擡手。
“我沒有客人和朋友,自己也不喜歡喝這些。”透明的玻璃并不隔熱,燙的曲悅指尖已經開始泛紅,但是他保持姿勢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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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束挑眉道:“我是你第一個客人?”
“你不是客人,是主人。”曲悅道,“我以為你并不知道我家在哪兒。”
“查你很容易。”曲悅時刻牢記身份的意識,讓齊束的語氣比先前有所好轉,他開始把話題引向正事,“所有信息都停留在你用槍斃了監控那一刻。”
曲悅反應了會兒,才知道齊束在說刺殺齊逸的那天。
“錄像裏,齊逸被送入大廈的記錄,但是卻沒有他走出大廈的畫面。你卻告訴我你上去時,他人不在。”齊束終于拿過曲悅手中的水杯,放在了桌上,“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解釋。”
“禁區大廈越往高處隐私性越強,齊逸所在樓層是無監控地帶。”曲悅将泛着刺痛的手收回身側,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手下抵達他的包廂時,人已經沒了。”
“一個傻子有多大能耐,知道避開監控,還能在我最得力的下屬眼皮底下玩消失。”
“手下不知。”曲悅習慣性在犯錯時單膝跪地,“請主人責罰。”
“我并不想懷疑你。”齊束沒将視線落在曲悅身上,“你以前從不會讓我等你,即使受着傷,爬也要爬到我腳邊,第一時間對我複命。但是你現在的行為實在詭異。”
“我收到商懷暴斃的消息是早上六點,等了你許久也不見你回來親口告訴我你完成了任務。以為你受了傷,所以特地來看看。可你讓我看到了什麽?”
面對齊束的提問,曲悅垂着頭不說話。
“我有理由懷疑你在故意反抗我。”齊束彎下腰,伸手掐住曲悅的臉,逼對方與自己對視,“你憑什麽,曲悅?憑我覺得你有利用價值,舍不得殺你,還是憑你有幾分姿色,所以我必定會心生憐憫,次次饒你?”
曲悅眼睫輕輕顫了顫。
鼻尖是齊束身上多年未變的香水味,眼底是齊束一如既往陰沉又英俊的面龐,耳邊是齊束習慣性充滿壓迫和逼問的語氣,明明什麽都沒變,那到底是什麽變了……
“我讓你說話!”忽然加重的聲音,吓得曲悅在齊束手下忍不住抖了下。
齊束神色一滞,瞥見曲悅的反應,他有些煩躁地松開了禁锢曲悅面龐的手,将人從地上拉起來,拽入自己懷裏。
深深嘆了口氣後,他拍了拍曲悅瘦削的背,努力收回剛剛嚴肅到過分的表情:“你順利刺殺商懷,我本不該這樣對你。你要是現在不想說話,我可以等你開口。”
曲悅靠在齊束的懷裏,沉默。
齊束提醒:“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我的耐心,你應該知道。”
曲悅還是沉默。
等到齊束的脾氣上來了又下去,等到齊束的煩躁燃起又熄滅,等到桌上的那杯滾燙的水都涼了,曲悅的唇瓣終于輕輕動了動:“……我沒法适應這樣的任務……”
聲音有小幅度的顫抖,他做了很久的掙紮,想再求齊束一次:“無論嘗試多少次,我還是接受不了……”
齊束眉頭越蹙越緊:“殺手如果不能與任務合二為一,他就永遠也成為不了一把真正的槍。”
曲悅痛苦地在齊束懷中瑟縮起來。
他抓緊齊束的衣服,把逐漸泛紅的雙眸埋進了對方的臂彎。
齊束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如此熟悉的行為,讓他突然想起兩人剛開始相處時的畫面。
那時候殺手組織長時間高強度的訓練和始終跟不上的營養,讓曲悅的身體看起來格外瘦削。
悉心為曲悅治好鎖骨處的槍傷後,曲悅雖然對他比別人親近,卻還是習慣性冷着一張臉。
直到自己送給曲悅一把槍,讓他進入專業場所訓練時,曲悅對他的态度才漸漸好轉。
最好的時候,好到什麽地步呢?
無論自己兇過曲悅多少次,自己只要勾勾手,曲悅就會迅速跑到他面前,聽候發落。
拍拍自己的腿,曲悅就會聽話地坐上去,用瘦削的胳膊抱住自己的脖頸,像只終于被馴服的小貓一樣,示好地蹭蹭他的手心。
但是以前聽話的小貓還是長大了,爪子鋒利了,又開始反抗了……
齊束低頭看着懷中的曲悅,做出最後的讓步:“我已經找人消除了你出入宴會大廳的所有錄像,商懷手下所有見過你面的保镖全部被暗殺,但還是有漏網之魚。”
“偷偷跟在商懷身後的媒體,拍到了你和商懷一起上車的照片。照片落到齊宇手中,他已經對你起了疑心。”
“好在,因為之前你曾跟在多個禁區元老身邊露過面,他暫時不清楚你目前到底是誰的人,不敢輕易動手。”
做了這麽長的鋪墊後,齊束頓了頓,用不容拒絕的口吻下令:“最後一次這樣的任務,靠近我的三弟齊含,在齊宇開始抓你之前,讓齊含愛上你。讓禍水東流,引他們二人相戰。”
聽完齊束的話,曲悅不肯在他懷中擡頭。
“附加獎勵,這件事得手,齊逸的事情我不再追究。”齊束補充,這已然是他的底線。
曲悅遲疑着退出齊束的懷抱,所有悲戚的,難過的,失望的神色,全部消失不見了,口中發出機械的,重複了無數次的話語:“手下領命。”
“先休息幾天。”齊束道,“我會保你安全。”
曲悅點點頭,兩人獨處了沒多久,他便沉默着目送齊束離開。
背靠在緊閉的門旁許久,曲悅掏出口袋中的槍,看到幾乎呆滞。
他的視線逐漸轉移到自己的手腕上,是誰,好像是林冉,還是別的什麽人罵過他,說他一雙手柔弱到只配服侍男人,拿槍根本是玷污了如此神聖的武器。
究竟是因為他的執着過于溫柔,反抗不夠用力,還是腦子過于愚鈍,怎麽也轉不過彎,所以才把日子過得這樣生不如死。
逼得他想把自己的心從胸腔扯出來,丢在地上狠狠踐踏。踩爛了跺碎了,都比一次次乞求再一次次失望來得痛快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