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疼疼……

在軍訓基地吃的一個月的苦,可能老天爺看不過去了,到了下午,已經一點兒太陽光都看不見,漸漸地,空中慢慢出現了顆粒狀的聲兒,窸窸窣窣撞着宿舍的玻璃窗。

陳敘陽坐在宿舍裏,巴巴地看着窗戶外面,像小雞思念遠在千萬裏的母親,還憂傷地嘆了口氣:“唉……”

很是應景。

吃午飯時他們就收到了來自總教官的消息,說今天下午沒有任何任務,所有人把宿舍裏的被子疊好放在床上就行。

也不需要豆腐塊,能疊成形就行。

一幫人無所事事,開始把帶過來的零食都吃掉,江昀零食帶得最多,吃一樣分一樣,沒幾分鐘就把吃的全部分光了。

窗外的顆粒聲越來越大,感覺有石子往窗戶上砸似的,讓人忽視不了。

胡斌傑往外瞅了一眼:“我操。”

“下雨了?”林楷手裏正吃着一根香腸,聽見胡斌傑這個帶點驚訝的聲音,轉頭問。

“下雪了。”

陳敘陽本來還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直接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頭差點撞到上鋪床板,他鞋也沒來得及穿,光腳跑到窗戶邊趴着。

“我靠!”他大叫道,“真的下雪了兄弟們!”

他這一生驚動整個二樓的宿舍,其他班的學生也全部擠到窗戶口看。

“我的媽!真的下雪了!”

“下雪了?手機天氣說市裏還是大晴天呢!”

“茗州幾年沒下過雪了!快讓我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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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窩蜂的學生熱熱鬧鬧擠在一起賞雪,林楷就站在櫃子邊,遠遠能看到後山的樹上被雪薄薄覆蓋了一層,山鳥不見了,耳邊只有細雜的顆粒聲。

林楷看着看着,垂下眸去,把手中的零食垃圾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

“幾年沒見過雪的南方狗,不應該很喜歡雪嗎?”江昀突然說,“怎麽不去跟他們一起看?”

林楷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沒去嗎,南方狗。”

江昀笑了起來,拿了一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熱飲遞了過去:“我不是很喜歡雪。”

熱的阿薩姆,不知道江昀什麽時候到小店老板娘那兒去買的。

“那太巧了。”林楷也沒客氣,接了過來旋開蓋子抿了一口,溫熱的奶香味在口腔裏炸開,“我也不是很喜歡。”

這場雪下的很大,真如鵝毛一樣,天邊玄烏色的雲橫蓋着,對面的那一棟樓,每一間宿舍蒼白的燈都開着,裏面的學生也都和他們宿舍的人一樣,全部都聚集在窗邊,跟雀巢裏嗷嗷待哺的小鳥似的,一臉好奇地往外張望。

下午車來的時候,大家把迷彩服和帽子都已經整整齊齊疊好放在床上,等待着下一批學生來接受摧殘。

也不知道會不會洗。

大家和剛來的時候一樣,一起站在操場上,只不過第一天是大雨,今天是大雪。

林楷一手拿着江昀的零食袋子,另一只手抱了一件江昀的外套,一臉煩躁。

這麽個大冷天他居然就穿了件大衣,裏邊兒是低領的毛衣,下半身腳脖子都露了出來,冷白的膚色一大截,活脫脫一個行走的西北風。

江昀笑着跟在他後面拖着兩個人的行李箱。

“林楷你這臉色……”陳敘陽看着他,“你殺人了?”

“我殺你了。”林楷一臉不爽。

陳敘陽直接懵逼,再看看林楷身後的江昀給他使了下眼色,大抵是暫時不要和林楷說話。

陳敘陽問:“昀哥,他惹你了?”

江昀搖搖頭:“我惹他了。”

陳敘陽覺得可能自己聾了。

學委惹校霸,校霸還沒生氣?

“一年級二班,車來了。”

江昀用肩膀碰了碰林楷:“走吧。”

鵝毛雪落到他們的頭發絲,久久不化,林楷的臉色不太好看……應該說是有點別扭,他把手上抱着的衣服抖了抖,丢給江昀:“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拿上去。”

江昀剛把行李箱到車裏去,騰出一只手接住,又一個反手把衣服兜在林楷頭上。

在林楷伸手把衣服拽下來的一瞬間,江昀勾着林楷的肩膀把他死死圈在自己胳膊裏邊兒:“你真想凍死了吧,不準拿下來,改天兒回學校感冒了我不會再陪你去校醫院。”

陳敘陽:“……”

胡斌傑在他後邊拱了拱他:“幹嘛呢,不上車?”

陳敘陽放好行李上了車,默默去了最前面。

他還是聾了吧,林楷已經不是跟他天下第一好了。

新歡奪舊愛。

大巴車把這一筐人一車一車送走,走的時候,大門口的教官依舊像剛開始迎接他們的時候一樣,在門口分別站成了兩排,笑着跟他們揮揮手。

林楷一眼就從裏面發現了宋教官,瘦瘦高高的個子,應該算是教官群中最顯眼的一個。

“宋宋我們走啦!”有人開了窗喊道。

宋教官樂了半天,佯裝生氣地指了指他們:“沒大沒小!”

林楷正看得想笑,江昀越過他敲了敲車窗,宋教官看了過來,江昀抛了個飛吻過去,挺認真地說:“謝宋教官不罰之恩!”

就是在感激當時他們四個人去後面“墳山”的探險。

宋教官笑了笑,食指抵着嘴唇做了個“噓”的姿勢。

這些宋教官都幫學生們瞞着總教官沒有上報上去。否則知道的人越多,他們這頓罰必定逃不了。

軍訓之後,學校大發善心,把學生們集體趕回家休了五天假。

這趟一個月旅程的軍訓實在太摧殘祖國的小樹苗,林楷直接在家活活躺了五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其他時間一律在床上,渾身肌肉酸痛。

直到五天假期的最後一天,林楷才感覺自己的身體稍微緩過來點兒。

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林楷一覺睡醒,睜着眼躺在床上發呆,擱在一旁的手機微信電話響了,林楷拿過來瞅了一眼。

居然是江昀。

“喂。”林楷聲音帶着啞。

“哎,怎麽這麽有氣無力呢。”江昀聽見他這個聲音直接笑了起來。

“剛睡醒,魂兒還在半路上……”林楷打了個哈欠,“怎麽了?”

“泾域開了一家密室逃脫,裏面有射箭和臺球,還有游戲機什麽的。”江昀說,“陳敘陽在聯系胡斌傑和趙飒,讓我來聯系你。”

林楷突然有點不太爽。

就跟自己好不容易交了個朋友江昀,被以前的好兄弟橫刀奪愛了似的。

既對陳敘陽不爽,也看不順眼江昀。

憑什麽先陳敘陽打電話給江昀?

憑什麽江昀現在和陳敘陽關系這麽好?

操!

醋了!

“陳敘陽有嘴為什麽不能自己說話,要你和我聯系?”林楷不爽歸不爽,理智還知道問一句,“泾域在哪兒?”

“在……這邊有個酒吧叫匆緒,然後一條小巷最裏邊有一個最高的一棟樓上面五樓就是。”江昀說,“你過十五分鐘到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小巷子吧,我跟你一塊過去。”

林楷看看時間,還算早,說不定過去還能有一頓吃的,于是應了下來:“行。”

林楷不吃早飯收拾的很快,刷個牙洗個臉,換好衣服就出門了。

前不久軍訓基地那邊還下了場鵝毛大雪,到了市區裏邊,又變成了豔陽高照的大晴天,最高溫度還在十度開外。

江昀在小巷子門口已經等了挺久的,旁邊有一個,很小的小賣部賣一些小零食和小玩具。

有兩個孩子穿着厚厚的大棉襖,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在門口和江昀說話,蹦蹦跳跳的,仰着臉一臉天真。

林楷走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江昀蹲下來,把從自己兜裏掏出幾根棒棒糖遞給了面前倆小孩,笑着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然後伸手揉了揉那個羊角辮小女孩的頭。

“江昀。”林楷喊他一聲。

這時候剛好刮起了一陣風,樹葉被吹得嘩嘩響,頭頂上發了黃的落葉飄下來,飄落到地上,江昀好像沒有聽到他在喊他,繼續和那個羊角辮小女孩說着什麽。

倒是羊角辮小女孩發現了林楷,一只小嫩手拍了拍江昀,往後指了指。

“哎,你來了。”江昀說,“那走吧,陳敘陽已經到了,在等。”

林楷心裏剛消下去的那點兒不爽頓時又冒了出來,他啧了一聲。

江昀以為是自己剛剛沒聽見他喊他,林楷在這兒跟他置氣,他拍了拍林楷:“剛在這兒跟便利店老板的兩個小孩兒玩,沒聽見你的聲音。”

林楷愣了愣,看向他。

他居然以為自己在為這個生氣嗎?

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年茗州這麽冷,這個月明明還沒到冬至,風往臉上吹感覺就像帶着幾輩子的仇恨似的,一下一下打人耳刮子。

好在他們動作快,到公交車站的時候還算早,後來等車的人慢慢多了,大家擠一擠倒也不是特別冷。

江昀劃拉着手機,應該是在回誰消息。

林楷穿着件薄透頂的外套,搓着手走來走去。

江昀擡頭瞅了他一眼,伸手把林楷往自己身後一拉:“你往我後面站站,別待在前面吹冷風,等會兒回去臉僵得笑都笑不動。”

林楷的臉蹭到了江昀的外套,他別扭地往後面站了站。

公交車很快來了,今天車上人不多,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每個人都能坐到座位上去。

“坐前排還是後排?”江昀上車之後問。

“最後。”林楷不暈車,一般能坐後面絕不坐前面。

車上的溫度很舒服,剛剛在車站等了挺久,林楷腳脖子都吹麻了,他坐下之後嘶嘶哈哈吹了吹手,手掌往腳脖子上捂了捂。

“冷死了吧?”江昀看了他一眼。

林楷嘆了口氣,不客氣道:“冷死了,但沒完全死。”

“人家大冬天馬上棉鞋都穿起來了,你倒好襪子都不穿,能不進風?”江昀說,“冷死你算了。”

林楷回過頭想怼回去,自己的腳踝被拽到了江昀的腿上。

“操操操……疼!”林楷馬上痛苦面具,“扯着筋了,扯着筋了!你放開,停停停……”

江昀沒理他,拽着他的腳踝往自己腿上放了放,離自己更近點兒。

“疼疼……”韌帶本就不是那麽好的林楷瞬間感覺自己魂魄歸西,拽着江昀的胳膊求饒,“哥別這樣我錯了!我下次多穿點兒!”

江昀拽着他腳踝的手一頓,回頭看向了他一會兒,伸手用溫熱的手掌蓋住了林楷的腳踝。

就跟那種大冬天一塊冰被扔進溫泉裏似的,露着腳踝走了一天,把雙腳放進木質的泡腳桶裏面那種感覺一樣。

林楷瞬間覺得很舒服,沒再多說什麽。

“不嚎了?”江昀問。

林楷沒說話,他現在平靜下來想了想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好像帶着點顏色。

“那誰知道你只是……幫我捂腳踝呢?”林楷瞪着他。

江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以為我要怎麽樣?”

林楷面紅耳赤,沒說話。

少年的皮膚本就白,被冬天的風一吹,血管都不會流動似的,整個腳踝就像是被冰水浸泡過一樣,透着慘兮兮近乎透明的白。

江昀的手指其實也是冷的,手掌心的溫度要更高一些,搭在林楷的腳上,臨時讓他的腳踝免于受難。

是溫熱的少年氣。

“下次有什麽事兒求我,也喊哥。”江昀笑了起來,“包你百試百靈。”

他笑起來看着不是那麽不好接近,也沒有校霸那股帶着針尖麥芒的感覺,特別溫和,就跟小說裏大家都很喜歡的好脾氣學長一樣。

還捂着他的腳踝。

他突然想起軍訓的時候。

江昀和他一起睡。

江昀幫他去大廳裏打熱水。

江昀幫他揉膝蓋,幫他疊被子。

江昀穿着簡陋的迷彩服坐在水泥地上,一邊笑一邊在他面前變法術似的還原魔方。

林楷耳根紅了,偏頭看向窗外,小聲嘟哝:“誰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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