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助武裝偵探社

睡醒後,我意識到自己躺在老樹繁茂的枝杈上。呆愣愣地斜望着林葉間射進來的光斑,我一時間有些茫然。

人的根本屬性是社會屬性。這話一點也不假。

現在我的所有屬性都被一律抹除了。

就連織田先生和孩子們也……

就因為要抹除掉我的存在嗎?連所有“因果”都不放過?

為什麽不能讓新的存在填進我的空白呢?就像港|黑花圃的風信子,就像老街上的寵物店。沒有青木昭就不能再出現個黑田昭嗎?

前天還乖巧地給我一個抱抱來謝謝我送她的娃娃的咲樂,現在就成了那個小小的,三十厘米的小土丘。不會捏着小裙子的裙擺扭捏地跟我撒嬌,“我也想要優那樣的小車,可不可以?”

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我們這些大人,就像看最巍峨可靠的城牆。

……

原來連太宰也輸給了那個家夥啊。

原來太宰也會輸啊。

正午的陽光随着我的擡頭動作直射進了我的瞳孔,感受着這種令人生畏的刺痛,我下定決心做點不一樣的。

被中也忘記的确很痛苦。

但前十八年沒認識他,我不也活下來了。

**

亂步的腦子和太宰的異能是我現在最大的希望,但直到昨晚離開海濱時我還在糾結——我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會怎樣呢?沒有信任和友情的基礎,他們對我而言可以是溫泉,也可能是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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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的大太陽一曬,我就被曬掉了黴斑,扔掉了那些鬼氣森森。

也不知道昨晚網抑雲個什麽勁兒!

素不相識下,随便一個路人也一樣不能确定是糖是毒。武裝偵探社這種身份好歹也會有點職業道德吧?以前混得慘兮兮的都活下來了,現在不确定面前是糖我還咽不下去了?看給我矯情的。

與其去顧慮偵探社為了我去跟港|黑對立會付出多少代價,不如算算我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好處。

總不能都淪落到這個下場了,還讓自己被愧疚逼死吧。

我轉移進了這棟舊樓的背面小巷,踏進了老舊的電梯。

再一次敲響了武裝偵探社熟悉的大門。

***

雖然我做了一打的心理鋪墊,想了無數我們見面時會說到的對話。

我還整理好了可能要用到的“證明材料”,方便我直接拿出來。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們再一次見面時會是這樣的古怪場景。

……

打開門的是閑人太宰治。

真是迎面一個暴擊。

我不确定自己看見他有沒有繃住表情。難道今天的鶴見川不夠美嗎?他為什麽要在偵探社裏浪費時間?

我們兩個面對面沉默了兩秒。

“太宰?”他背後傳來國木田疑惑的聲音,“是委托人嗎?”

眼前這家夥倏然驚醒,鳶色的雙眸即将流出虛假的柔情蜜意。

我利索地躲過了他伸向我右手的爪子,一個蛇皮走位從他身側繞了過去。

太宰:……

目睹了一切的國木田:……

肅然起敬.jpg

沒等我張口跟國木田先生說話,窗邊傳來了一聲饒有興致的驚呼:

“伥鬼小姐!”

亂步的聲音永遠這麽活力滿滿。但請問——“伥鬼”是什麽?

而且為什麽這一嗓子下去,全偵探社包括事務員在內都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是旅日大熊貓嗎?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穿着。空間裏扔了幾年未穿過的寬松的舊風衣,裏頭是長袖亞麻襯衫和西裝褲。

很正常的上班族通勤裝啊?鬼?因為我臉色太難看了嗎?

亂步活力四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哎呀伥鬼小姐的衣服當然沒問題,就是……”

他遲疑了起來不說話了,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歪頭看着他難得的有些困惑的樣子,甚至朝他張開了我的雙手任他觀察。

亂步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戴上了眼鏡。

偵探社陷入了奇異的寂靜。

……

亂步摘下了眼鏡,卻什麽也沒有對我評價。

他只是維持着思索的樣子盯着我:“你是來找我的呀。”

“或許……還要加個太宰?”

“哎呀——伥鬼小姐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太宰從背後飄了過來,神采飛揚,還厚着臉皮裝作聽不懂主次關系,兩只爪子試圖往我肩上搭。

背後的國木田疑惑喃喃自語:“所以不是委托嗎?是找人。”

“終于有人理解了我的夢想!願意同我殉情了嗎?”

“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們一定是命定的——”

我熟練地抓住他伸向我的爪子,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太宰眨巴着大眼睛:貓貓不懂你的意思.jpg

“或許太宰先生可以告訴我‘伥鬼’是怎麽回事嗎?”我友好發問。

“那個……”

谷崎直美試圖插話。

“抱歉,是我先這麽叫的。”

“因為網上今早流傳出來的帖子……”

“既然亂步先生這麽稱呼您了……那您應該就是網上流傳的昨晚那位……祭奠亡人的女士吧。”

網上?昨晚?祭奠亡人?

我心裏咯噔一下,又實在是很困惑。

我昨晚發現了織田的墳墓不假,被人看到了嗎?但……祭奠?

谷崎直美貼心地把手機拿給我看。

我快速翻閱後:“…………”

織田桑,你旁邊還有位置嗎?咱們擠擠吧。

失去顏色.jpg

所以在別人眼裏,有個瘋子半夜去別人墳頭蹦迪了是吧?你看這熒光棒揮舞得大開大合,多認真。

太宰治看我這副驚呆的樣子,終于懶得試探我了。畢竟他怎麽試探我都一副懶得掩飾和他的熟稔的樣子,而他素來富餘的表演興致今天似乎并沒有多少。

他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裏,微笑歪頭,好奇地看着我。

“小姐認識織田作嗎?”

“認識哦。”

我看向他等待的眼神,與他對視,沒有讓他失望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還認識你們哦。”

谷崎潤一郎皺眉:“可是……”

“這就是小姐要委托的‘事件’了吧。”太宰打斷了他,緊緊盯着我。

我默默點頭。聽着國木田小聲比比:“原來還是委托啊。”

亂步忽然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直奔社長辦公室。

太宰治眯眼觑了一瞬亂步的背影,拉了個長腔對着我意味深長道:“原來小姐還是昨天早上開始就被各方追捕的那位‘中原太太’呀。”

國木田不小聲哔哔了,看向我的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來。谷崎兄妹也用愕然的眼神看着我。

心情不好的我:“啊——國木田先生這麽不友好地看着我,我很難過啊。”

國木田幾乎條件反射地愧疚道歉:“啊抱歉!”

道完歉就開始懷疑人生——我警惕她好像沒問題吧?她是港|黑的人,還對我們都很熟悉的樣子……

我:理不直氣也壯.jpg

**

“請跟我來。”太宰治這樣說着。

我跟着他走進了偵探社的會議室。

沒進過會議室的我好奇地四處瞟了幾眼,接着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太宰治就坐在我旁邊的位置。

亂步肯定是意識到了“接收”我會帶來的麻煩,去找福澤社長了。

所以過一會兒要面對福澤先生了嗎?我有一點點緊張。

以前第一次見到他時我被他的臉色吓到差點當場用異能力把自己轉走。

第一次見到森鷗外時我倒是覺得對方蠻親切……

——後來我再也不信第一印象了。

**

等待的時間太宰也沒幹坐着。

“小姐是織田作的什麽人呢?”

啊果然,他并不在意我對他的了解。估計在他眼裏,我最糟糕也不過是個仇敵吧,也就是“區區致命傷”罷了。

還是給織田哭墳的我看起來更讓他有探究欲。

“我……嗯……我們是朋友。”

我看向他平靜的雙眼,猶豫了一瞬還是掏出了咲樂的小手套遞給他。

“這是前幾天咲樂落在我那裏的。我随身帶着,想着下次見到她就還給她。”

太宰治僵住了。

他把手套接了過去,沒有說話。

我也安靜地低着頭,默默扣自己的手指,沒有打破寂靜……

清爽的風随着推門的動作從門口湧了進來,亂步帶着背後高了他一個腦袋的福澤社長走進會議室。

觸及“銀狼”的冰冷眼神,我不自然地收回視線。

等兩人在對面落座後,太宰的臉色已然恢複如常。靜靜地看着我。

***

我将我記憶裏“過去”的大概人際關系和時局狀況都簡單講了一遍。又向他們描述了一遍前天下午的整個經過。

或許是有了心理鋪墊,這次的敘述倒流暢詳細了很多。我也在這種沉靜的娓娓道來中發現了些許之前忽視的細節。

“有什麽不對麽?”太宰治看了出來我剛才片刻的遲疑。

面前的三人倒是冷靜,都沒對我提出的“過去”表現驚訝。無形中讓我心安了不少。

聽到太宰的問話,我謹慎地想了想,還是決定和盤托出。只隐匿部分異能的細節問題。

“的确有。”我思索着,“我經常傍晚五點左右犯困。而且前天我忙活了許久,跑東跑西的,犯困睡過去很正常。”

“但是……前天晚上醒來後我還是很累,甚至感覺明顯更累了。我當時以為是因為沙發太軟了。後來又被……我們的沖突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現在想想,這種疲憊很反常。”

“你心裏有猜測吧。”亂步對着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撚着掌心的水綠色玻璃珠,抽空睜着同色系的翠綠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之前異能力透支時有過類似的感受。”

亂步将玻璃珠換了個方向對光,沒有開口。

“方便說說‘之前’的經歷嗎?”太宰治雙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狀态難得正經地看着我這個委托人。

我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往他那邊看去。

接收到我的暗示,太宰治也斂眸低首,不說話了。

……

“沒關系。青木小姐。”太宰治重新擡起頭,十指交叉的雙手手背托着下巴,鳶色的雙眼含着溫柔的波光,似乎在飽含懷念地透過我看向昔日的友人,“我也想聽一聽,另一個結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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