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十一守着沈無衣,…… (1)

有十一守着沈無衣, 唐柒便能放心的外出了。

這幾日下來,唐柒穿着普通人的裝束,将臉用特殊的藥水抹的黑了一點, 雖不似之前那般一眼就讓人覺得驚豔, 但五官依舊精致好看。

唐柒守在離花月樓不遠的街道上,這裏人來來往往, 卻也可以觀察到整個花月樓。

唐柒注意到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個或者多個高大的男子從花月樓的門前經過, 他們看起來似是與常人無異,但他們的右肩膀看起來有些怪異, 若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唐柒聽聞夏國有一支專屬于夏皇的軍隊,這個軍隊使用的武器是一柄非常中的戰斧,平常行軍之時, 會将戰斧背于肩上。

唐柒猜測那些人有可能就是夏國的軍人,而且還是夏皇派來接公于希回國的人。

唐柒想這些人遲遲不肯離去, 大概是公于希不願意走。

接下來的幾日, 唐柒每天都會來此瞧上一陣,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發現那些高大的男子不見了。

唐柒眼底浮現一抹凝色,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她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 翻身進了花月樓的後院。

唐柒來到那間公于希住的房間, 她聽不到房間內有任何的動靜,她從窗戶翻身進了屋內。

屋裏空無一人,唐柒警覺着四周, 她走到銅鏡前,那裏放着一盒打開卻不曾用過的胭脂,還有一張紙條。

唐柒拿起紙條, 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便把紙條揉成團,用內力震碎了。

公于希出事了。

唐柒略微沉思了一會兒,公于希不是落在他的皇兄手中,就是四皇子手裏了。

但會特意給她留下紙條的怕是只有四皇子了,只怕四皇子還舍不得公于希死,但想讓她死。

唐柒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些涼了,但唐柒還是一飲而盡。

唐柒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去看看,四皇子雖然不會殺死公于希,但恐怕也不會善待他。

入夜,月色在茂密陰森的林中結上了很厚的一層寒霜。

唐柒根據紙條上所寫的,出了城之後,一路向東,走了許久之後,在一處密林從中聽到了一些聲響。

唐柒借着月光躲在了茂密的枝葉後。

離唐柒不遠的地方,一抹身影被綁在樹幹上,還有一瘦高的男子站在那裏,周圍都是窸窸窣窣的聲響。

待一陣冷風吹過,天上的雲飄走,露出月亮,唐柒這才知道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那個瘦高的男子周圍三米都是大大小小不一的蟲子在蠕動着,光滑的外殼泛着冷光,毒腥味在空氣中彌漫着,令人頭皮發麻。

公于希的眼眸之上蓋了一層白布,他看不到腳步的蟲子,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爬行的聲音。

一條紅色的小蛇順着能野手臂向上游走着,他右手拿着鞭子,目光狠毒的看着毫無反抗之力的公于希,之前他就是因為過于大意,輕視了公于希的攝魂術,這才讓公于希有機會逃跑。

四殿下下了命令不準公于希死,他左右不過只能玩玩。

能野頗為無聊的甩了甩鞭子,公于希身上又添了兩條新的傷痕。

鮮血的氣味刺激那些蟲子更加的躁動不安,只是沒有能野的命令,他們不敢上前,只能蟄居在黑暗處,伺機而動。

能野冷笑了兩聲,眼中盡是嗜血殘酷之色,“之前不查讓你給跑了,想必這些蟲咬的劇痛你已然忘卻了,不如讓我幫你回憶回憶。 ”

公于希抿着失去血色的薄唇,臉色有些蒼白,青絲粘在臉頰上,胸膛若隐若現的起伏着,給人一種欺淩的美感。

公于希想起百蟲蝕骨的痛,他不屑的輕揚嘴角,更加刺激能野眼中的嗜血。

躲在暗中的唐柒摸了摸鼻尖,這還真是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陷阱了,偏偏她還不能棄公于希于不顧。

能野再次揮起手中的鞭子的時候,一道淩冽的劍氣突然出現割破鞭子。

能野心中一驚,眯起了眼眸,眼中泛着似是野獸般的兇惡。

唐柒忽感一陣冰冷,她迅速跳離原地,一片花瓣悄然飄落在原來唐柒所在的位置。

唐柒站穩身形,見暗影之下,一身紫衣無風自動,墨染的發絲傾注而下,眼角處帶着微紅,桃華灼灼。

男子妖冶的容顏半面浸在月光之中,宛若勾人心魂的妖精。

虞墨染慵懶的移靠在枝幹上,骨節分明的手拿着琉璃杯,他半眯眼眸,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酒順着脖間的曲線一路向下,流入衣衫內。

虞墨染眸光流轉,或許是因為微醺的緣故,眼角帶紅,他轉着手中的琉璃杯,目光有些朦胧。

跟在虞墨染身後的古沙手提着酒器,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虞墨染望着酒杯有些出神,“玉面玲珑,公子唐七……果然名不虛傳啊,劍氣銳利,就是……”

“不,夠,狠。”虞墨染将琉璃杯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不如刺他一劍狠。

唐柒看着濺到自己腳邊的碎片,挑了挑眉。

這是演的哪一出?

見唐柒不語,虞墨染沉着聲音笑了兩聲,飲過酒的薄唇晶瑩極了,“有人要我殺你。”

古沙也沒有想到前幾日有人找到虞墨染,提出誘人的條件,要殺的是唐柒,虞墨染居然輕易的就同意了。

古沙看了看唐柒,好意的提醒虞墨染,“主人,既然真的是唐公子,我們還打嗎?”

“打,為什麽不打?”虞墨染冷冷的睹了古沙一眼,古沙立馬選擇把嘴巴閉的緊緊的。

但古沙還是不明白,既然虞墨染這麽在意唐柒,為什麽還要打。

古沙偷偷的給唐柒使眼色,讓她不要往心裏去,最近主人心情不好,可別輕易招惹他。

虞墨染似雪般白皙的臉上帶着些許微醺,他一揮袖,風停,随即鴉黑的墨蓮憑空而現,環繞在虞墨染身旁,凄涼絕美。

唐柒右手運力,仿佛感受不到虞墨染帶來的壓力,她雲淡風輕的笑着,眼眸清如秋波,“正有此意。”

她知虞墨染心中有氣,這個世上再誘人的條件都無法驅使虞墨染,若非他自願,恐怕他今日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唐柒并未出劍,而是用內力抵擋着似刀尖銳利的花瓣,頃刻間,花瓣被唐柒的內力湮滅,消失不見。

寒風襲面,衣袂紛飛。

虞墨染眼角帶着媚意,腳尖點地,紫的的衣擺融入如墨的夜色之中,他來到唐柒的身邊,凜冽的內力肆虐着,但到了唐柒身前時,還是收斂了。

唐柒和虞墨染來回幾十個回合,周圍綠葉被強勁的內力刮下樹,偏偏二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都并未對對方下死手。

唐柒周遭包圍着淩冽的劍氣,虞墨染難以近唐柒的身。

能野一把拽下手臂上吐着芯子的紅蛇扔到了腳邊,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瞧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二人恐怕沒有一點想動真格的意思。

他們當初去請虞墨染的時候,就是看在天下人沒有幾個人是虞墨染的敵手,他們這次一定要唐柒死,可是眼下……

能野危險的眯起眼眸,地上的毒蟲也更加的躁動不安,“虞域主,可是需要幫忙?”

能野話音剛落,便察覺一道寒風擦面而過,可是等他反應過來還是太晚了,花瓣已經擦着皮膚而過,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能野抹去臉上溫熱的鮮血,眼中閃過嗜血之意,“虞域主你這是何意?”

虞墨染目光不離唐柒,眼眸慵懶的閉了閉,“吵。”

唐柒亦停下身子,發絲有些淩亂,靡顏膩理的容顏被月亮照亮, “的确。”

能野伸出舌頭舔去指尖的血,眼中獸意更甚,“若是虞域主不動手的話,那我就親自來。”

虞墨染半個目光都沒有施舍給能野,他當初答應他們,就是害怕他們會對唐柒不利,若非如此,他亦不會出現在這裏。

“你想親自動手?”虞墨染的話語中毫無溫度,入骨的冰涼,刺骨的異寒。

能野話還未說出口,便驚覺一陣異常的冷風迎面而來,虞墨染用內力凝結成的墨蓮刺破黑夜,能野幾個閃身堪堪躲過。

虞墨染半斂眼眸,削薄的唇淡淡的說着,“小師弟。”

“師兄……”唐柒知道虞墨染肯再叫她“小師弟”便已是氣消了大半。

虞墨染微揚薄唇,漆黑的眼眸似夜幕一般充斥着陰戾,晦暗不明,“那人想害你,師兄我想殺了他。”

“難道師兄你不想害我?”唐柒內力淩虐,清明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溫度。

虞墨染抿了一下薄唇,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有些不休邊幅,他知道唐柒是故意說那些話,唐柒明明知道他是為了保護他才來的。

虞墨染眼中忽然劃過一絲陰戾,他不在乎任何的生死,除了唐柒。

虞墨染翻湧而出的內力瞬間碾碎了地上不少毒蟲,毒腥味在空氣中悄然飄着,令人犯嘔。

虞墨染的臉色比之前又蒼白了一些,他本就舊傷未愈,再加上強行運轉內力,身體自然有些受不住。他不顧唐柒的劍氣,強行向前,身上又多了幾道新痕。

唐柒微微蹙眉,最終收斂了劍氣。

能野彎起指節在嘴邊吹了一聲沉悶的口哨,不少身影穿梭在林間的暗影之中,向這邊趕來。能野之前害怕會有什麽意外出現,所以除了虞墨染,他還讓許多殺手潛伏在離着不遠的地方,今夜,唐柒必須葬身于此。

虞墨染全然不在乎,他步履有些虛浮的走到唐柒身前,眼中的陰鸷一閃而過,他可以嗜血無情,唯獨對唐柒……

“小師弟……”虞墨染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冰冷的臉部輪廓被月光柔和了許多。

唐柒渾然不顧暗中的殺手,她擡眸對上虞墨染深邃的眼眸,“師兄可是生氣了?所以要來殺我?”

虞墨染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許是酒勁上了,他揚起嘴角,輕拿起唐柒的一縷發絲,答非所問,“我記得小師弟幼時被我欺負了,總會扯咬我的頭發。”

唐柒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她之前打不過虞墨染,常常被他欺負,只能用這個辦法出些惡氣,也唯有她拽咬虞墨染發絲的時候,虞墨染不會還手。

唐柒宛然一笑,似春風蕩過湖面,泛起的漣漪,“師兄,我打不過你。”

唐柒知道虞墨染已經不生她的氣了。

“沒事,師兄讓着你。”墨發滑落虞墨染的指縫,随風搖曳。

藏在暗中的殺手越來越多,唐柒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凝色,她右手運轉內力,兩道血紅的內力而現,逐漸形成了上邪的模樣。

唐柒沒有綁定npc,所以游戲的背包系統不能對她開放,但好在上邪可以融入內力之中,攜帶起來比較方便。

虞墨染見此,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明顯,眼中血氣翻滾,卻是越發的興奮,淩冽如刃的風自他身邊吹過,他已經許久未何小師弟一起殺戮了。

不需能野發號施令,殺手便帶着濃烈的殺氣一擁而上。安排此局的人似是抱着唐柒必須死的心态,招了許多殺手,雖然他們對付起來并不算太難,但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唐柒這次不再抵禦上邪對她心智的幹擾,盡管這樣的做法有着很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她就可能走火入魔,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完全調動她的內力。

唐柒揮動着上邪,氣勢如虹,血液使原本殷紅的劍身更加的紅豔,唐柒的眼中沒了溫度,只是在屠戮。

唐柒用渾厚的內力将腳下的毒蟲全都撚成了粉末,衣擺處滴落的血液不知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虞墨染身上也落了紅,他手鋒利似刃,瞬間奪了一人性命。他來到唐柒的身側,眼中的興奮越發的不加掩飾。一是因為他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嗜殺,二是有小師弟陪他。

唐柒側眸看向呼吸有些不平穩的虞墨染,此時唐柒因為顧忌虞墨染,還未全然受到上邪的影響,但也僅存一絲心智。

“師兄你之前的傷?”唐柒一說話才知道自己此時的聲音有多麽的沙啞。

虞墨染擦去指尖的血跡,覆上胸口,“小師弟賜予的,師兄會一直留着。”除了唐柒刺他的那一劍,其他的傷痕在虞墨染眼中都不算什麽。

唐柒沉默一瞬,揮劍奪了一人性命,她身上的血跡又多了一條。唐柒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虞墨染,她這才發現虞墨染已是強弩之末,氣息紊亂的一塌糊塗。

唐柒沉聲,“胡鬧。”

虞墨染無所謂的笑了笑,他用強勁的內力将殺手格擋在外,低下頭,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小師弟在擔心我嗎?”

“放心,師兄沒這麽容易死。”

虞墨染擡手抹去唐柒臉上的血跡,少女染血的臉更加的淡漠,眼中空無一物,似高山之上的雪蓮。

唐柒睹了一眼虞墨染放在她臉上的手,淡淡的喚了一聲,“古沙。”

唐柒的聲音比以往都要冰冷,她此時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只知道屠戮。

虞墨染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古沙在的地方,就在虞墨染分神的一瞬,唐柒打暈了虞墨染。

古沙扔掉手中的頭顱,躍身來到唐柒身側,“唐公子……”

唐柒用劍氣将殺手震退了幾步,她将虞墨染交給古沙。

唐柒:“帶着他還有公于希走。”

唐柒自己輕功不好,而且若是虞墨染他們在的話,她就只能束手束腳,何況虞墨染傷的太重了,他一直都在強撐,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都得死。

古沙有些猶豫,“可是……”

“照我說的做。”唐柒起身與能野碰撞在一起,刀光火影之中,唐柒眼中多了些嗜血之意。

密不透風的劍氣在能野身上留下了極深的血痕,能野捂着身前的傷,喘着粗氣,他面帶驚恐的看着唐柒,他第一如此害怕一個人。

唐柒趁着這個空檔,解開了公于希身上的繩子。

公于希忽然聞到一絲很熟悉的清香,即使那抹清香被掩蓋在血腥味之中。

公于希氣若游絲,“唐柒?”

可是公于希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的聲音,他被蒙着眼,渾身無力,他能感覺得到唐柒身上的濕漉,血的濕漉。

此時唐柒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了,握着上邪的右手的手腕上多了條若隐若現的紅絲。

唐柒微啓薄唇,“走。”

古沙遲疑的看着唐柒,他不免擔憂唐柒,但很快,下一秒他就不得不離開了,因為唐柒身上炸裂開來的劍氣已經不分敵友了,只是在肆虐着。

古沙最後看了一眼唐柒,決定現帶虞墨染和公于希離開,然後再來救唐柒。

能野本欲追古沙,卻被唐柒攔了下來。他抹去嘴角的血跡,手指忍不住的顫抖。

他不曾想過毫不起眼的七皇子會這麽厲害,尤其她手中的那把劍,他對中原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也聽過上邪這把劍。

月光下,唐柒的墨發傾注而下,沾染血跡的衣衫早已看不原本的模樣,一雙鴉黑的眼眸裏倒映着滿地的血泊。

見到此景的能野忍不住的後退,他之前分明看到唐柒被刺傷了一劍,但現在卻

再這樣繼續下去,他遲早也會葬于那瘋子的劍下。

能野趁着殺手攔住唐柒的片刻,向林中跑去,卻被一道劍氣刁鑽的劃傷了小腿的筋脈。

唐柒提劍緩步走了過來,“你對公于希用的刑……”

能野翻過身,用手向後爬,臉上寫滿了驚恐,他害怕唐柒手中的劍,更害怕此時被劍操控着的唐柒。

“……不要,不要過來……”

林中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和令人牙癢的撕裂聲,若不是能野嗓子發不出聲來,此時應該還會有凄慘的叫聲。

斷崖高處,身着黑襖的夏紹熄滅了火堆,他望着山腳下,嘴角輕揚,“起風了。”

唐柒,我還真是沒有小瞧你。

站在夏紹身後的杜元目光躲閃着,“夏先生……”

“失敗了,我們回吧。”夏紹眼中漆黑如夜,額前碎發被風拂起,嘴角上揚的弧度越發的明顯。

唐柒,你不是說要留着我禍害四皇子嗎?你定是沒有想到我會先借着你的手将四皇子親信的人殺掉。

那些猜疑我的人不存在了。

此後,四皇子便只能依仗我了。

夏紹轉身走向月光找不到的暗處。

唐柒,還真是多謝你了。

“唐柒,唐柒……”

系統急迫的呼喊着唐柒,但他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與其說得不到回應,不如說他和唐柒的一切溝通的橋梁斷掉了。

這種情況之前也有一次,同樣是唐柒過度使用上邪,但那次唐柒是為了虞墨染,與鬼域的人進行厮殺。

那次bug也是在唐柒重新讀檔之後才修複好的,這次恐怕如果bug不修複的話,系統很可能再也聯系不上唐柒。

一切聲響都被湮滅,少女拖着滿是血污的身體走在林間的小道上,衣擺處不斷滴落血液,地上留下一片猩紅。

唐柒漆黑如夜的眼眸中空無一物,她只是機械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暖風吹來,淡淡的花香洋溢在空氣中,但很快被車水馬龍的聲音沖淡了。

幾個小童在橘黃的陽光下追逐打鬧,街道的另外一頭,屋檐擋住了陽光,留下一片淡影。

“大爺行行好,賞幾個錢吧。”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手持破碗向來往的路人乞讨着。

就算再繁華的城市,也免不了有吃不上飯的人。

老乞丐經過一上午,被人施舍了不少,他步路蹒跚的走到屋檐下,将銅幣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而後被身旁傳來的動靜吸引了視線。

那人和他一樣,衣衫上沾滿了污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露在外面的肌膚也沾滿了泥濘,蓬頭垢面,只有右腳的鞋還在,擺在身前的碗還是空無一物。

老乞丐只能從身形上瞧出那人應該年紀不大,除此之一無所知。

小乞丐動了動頭,似乎是剛剛睡醒。因為她從不主動乞讨,碗裏的銅幣就沒有很多過。

小乞丐擡眸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街道,她又恹恹的低下了頭。

自那夜之後,待唐柒恢複了部分神志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離開言城,而且已經過了三四個月了。

唐柒知道過度使用上邪的後果,但她還是仍為之,主要是當時別無他法,況且還能借此擺脫系統一會兒。

只是有一點唐柒沒有想到,她會因此糾纏上更大的麻煩。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已經連躲了那人好幾日,可偏偏那人還是次次都能找到她。

小乞丐靠在冰冷的牆上,打算再小憩一會兒。

一輛華美不凡的馬車駛入街道,白色的輕紗漫舞,檐上青鈴作響,引得路人頻頻注視。

馬車徐徐的停了下來,一男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雪白的長發撒在墨衣之上,長眉入鬓,眉心又一道紅痕在白皙勝雪的瑩膚上,眼眸中似是包容着天下萬物,卻也好似天下萬物都難以入他眼。仙風道骨,清冷的氣質宛如谪仙,似萬千塵埃也不忍染他衣衫。

唯有右眼眼眶處有一道很淺的疤痕。

“國……國師大人!”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先喊了出聲,百姓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紛紛低下身子,跪拜着。

在寧國,皇家是權威的象征,而國師便是天運的存在。

順天運,得以存在。

仲長雲容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去,別人對他如何,他從不放在眼中,因為無用。

仲長雲容緩步走到熬不起眼的街道的盡頭,雪白的發絲在陽光下泛着瑩白的潤光,清冷不可攀。

老乞丐看到恍如谪仙的仲長雲容走了過來,也連忙跪拜在地,害怕污穢的自己沾染了國師大人的眼睛。

所以人都敬畏的跪在地上,唯有那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小乞丐還坐在屋檐下,似是還未察覺仲長雲容的靠近。

仲長雲容走到小乞丐的身前,他一身仙風道骨和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過了一會兒,唐柒才察覺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位男子,她擡起澄澈的眼眸,懵懂的看着仲長雲容。

唐柒歪了歪頭,見仲長雲容遲遲沒有離開,她拿起身側的邊緣凹凸不平的瓷碗,舉了起來。

仲長雲容垂眸看着唐柒手中的碗,不解她是何意。

唐柒見仲長雲容沒有任何舉動,她又将碗舉高了一些,學着老乞丐那個樣子,有些不太熟練。

“大爺……賞點錢。”

唐柒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很是喑啞。

溫暖的陽光下,一滿身污垢的乞丐舉着碗,向如仙人一般的男子乞讨着。

周圍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氣,他們想知道那個小乞丐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會向宛如谪仙的國師大人乞讨,這和玷污有什麽區別。

仲長雲容微微低頭,瑩白的發絲滑落肩頭,他解下腰間的白玉佩放到了唐柒的碗中。

仲長雲容微啓薄唇,聲音缥缈好聽,“我身無他物。”

換句話就是,仲長雲容将身上唯一的玉佩給了唐柒。

這枚玉佩不是凡品,可延年益壽,永葆青春,跟随了仲長雲容許久,自是頗具靈氣。

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向小乞丐投去羨慕的目光,能得到國師大人的恩賜,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坐在地上的唐柒把碗抱在自己的懷裏,黑乎乎的手取出碗裏的玉佩,玉佩通身溫潤,不似其他玉一樣有着涼意,竟有些溫潤。

“謝……謝。”唐柒看着手中的玉佩,想着應該可以用他換些吃的。

仲長雲容微潋眼眸,他不知唐柒喜不喜歡,既然她道謝了,應該還算歡喜吧。

自從那日長命燈熄滅後,他原本想去言城去尋唐柒,可是當他去尋的時候,唐柒已經不在了,他只好用法術尋她。

唐柒扶着牆,站起了身子,她一步一挪的走到旁邊的餅鋪。

唐柒将手中的玉佩舉到攤主的面前,滿是污穢的手中的玉佩越發的晶瑩剔透。

仲長雲容跟在唐柒的身後。

攤主愣愣的看着那枚世間少有的玉佩,手指忍不住的顫抖着。

唐柒又向前伸了伸,“可以換些餅嗎?”

攤主看着小乞丐手中的美玉,眼底的貪婪不加掩飾。

仲長雲容凝眸看向本就提心吊膽的攤主,他眼中不含任何的溫度,便猶如卷雪的白蓮,清冷淡漠極了。

攤主注意到仲長雲容的目光,他感覺如芒刺背,原本想要那枚玉佩的貪念也蕩然無存了。

這小乞丐怕是瘋了不成,那可是國師送于她的玉佩,便是國師賜予她的機遇,她居然想用玉佩換餅吃。

唐柒見攤主不理她,她有些失望的收回玉佩,“不行嗎……”

她還以為這麽好看的玉佩能換些餅,原來是中看不中用。

唐柒把玉佩放到黑乎乎的掌心之中,将其舉至仲長雲容的面前。

唐柒的聲音有些虛弱,“我不要了,還給你。”

——嘶!

別誤會,這次不是倒吸涼氣,而是牙疼了。

周圍的人已經不想再倒吸涼氣了,因為肚子裏的涼氣實在是太多了,再這樣下去非得肚子疼不可。

就算經過唐柒一頓摩挲,玉佩依舊瑩白溫潤如初。

仲長雲容斂下長長的睫羽,接過玉佩,骨節分明的手配上如此的玉佩才叫人賞心悅目。

可是下一秒,世間少有的玉佩便在仲長雲容手中湮滅成粉末了,被風吹走了。

可以讓普通人延年益壽,青春永駐,滋養靈魂的玉佩就這麽被仲長雲容毀了,只是因為那個小乞丐不想要。

國師大人,求您看看我們這些凡人,我們想要。

仲長雲容淺色的眼眸似琥珀般晶瑩剔透,他垂下眼眸,淡淡道,“你若不喜,他便不必存在了。”

唐柒真的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她是真的餓了。唐柒在身上掏了半天,總算找到幾枚銅幣。

唐柒将銅幣放到攤主的腳邊,她知道攤主不會理會她,只是因為此時仲長雲容此時站在他的身後。

唐柒拿起兩張餅,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屋檐下,仲長雲容始終跟在她的身後。

唐柒啃了一口餅之後,發現仲長雲容還在她的身側。唐柒看了看手中的餅,有些不舍的将另外一塊餅塞到仲長雲容手裏。

“見你可憐,不用謝。”

身上唯一的玉佩連個餅都換不到,能不可憐嗎?

仲長雲容清冷如雪蓮般潔淨的臉上多了些暖意,似冰雪初融。

雖然他的玉佩沒有送出去,但是他的徒兒回禮了。

修長無暇的手接過餅,仲長雲容越發滿意她的這位徒兒了。

唐柒啃着餅,左腮微微鼓起,她瞟了一眼還站在她身邊的仲長雲容,立馬把餅往自己的懷裏藏了藏

唐柒含糊不清的說,“我就這一個餅了。”她警惕的看着仲長雲容,似乎是害怕他搶了自己的餅。

仲長雲容毫不介意,唐柒躲了他這麽久,也算得上是主動與他說話了,實在難得。

仲長雲容單手負在身後,清冷俊逸的面容恍若天人,眉間一道紅痕,又似沾染着人間煩憂。

仲長雲容垂下眼眸,淡雅的黑衫上繡着銀色的花紋,“年方幾何?”

唐柒舔了舔發幹的唇瓣,一雙眼眸格外的明媚,“十六七了。”

具體是十六還是十七,唐柒自己都忘記游戲裏的設定了。

仲長雲容目光停留在唐柒身上,淡淡道,“到了适婚的年齡。”

“可有心儀的人?”仲長雲容問唐柒。

唐柒不解仲長雲容是何意,她擡起頭望向仲長雲容,這才發現他右眼眼眶上有一道很淺的傷痕。

仲長雲容不等唐柒答複,便又說,“你若是有,我便去給你提……”

他眼眸微動,似是想起什麽,“還是抓來做陪侍吧。”

唐柒聽得一愣一愣的。

陪侍?是她想的那個陪侍嗎?

仲長雲容擡手輕輕的擦去唐柒嘴角的餅屑,似雪的發絲滑落下來,“你命中情劫頗多。”

他既要選擇當唐柒的師尊,自然會為徒弟考慮,與其等着情劫一個一個找上門來,不如他親自替唐柒解決了。當然,最好的辦法便是将那與唐柒有情劫的人都殺了,有他在唐柒的身邊,情劫渡與不渡都無大礙,只是……

想到這裏,仲長雲容的眼眸暗了一下,縱使如此,天地也難以争輝。

唐柒看着仲長雲容眼眶的傷疤,她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鬼使神差下,她擡手伸向那道傷痕,但在即将要觸碰到那道傷痕的時候,唐柒停了下來。

但仲長雲容好似知道唐柒的想要做什麽,他微微向前低下身子。

少女的指腹剛好接觸到仲長雲容眼眶上的傷痕。

仲長雲容微閉眼眸,長而卷的睫羽在眼睑處留下一抹淡影。

一瞬間,一絲刺痛從指尖暈染開了,唐柒蜷縮起手指,有些慌亂的收回了手。

仲長雲容怎麽會有這樣一道傷痕?

之前的游戲中,唐柒綁定了仲長雲容,開啓了修仙之旅,那是她最為漫長的一次游戲體驗,好在修煉的時候可以快進。

仲長雲容本就為大道化身,先天尊神,可是卻染人間凡欲,不得成仙。他便修無情道,想要徹底擺脫七情六欲。

唐柒本以為這次的npc這麽靠譜,她一定可以修仙成功,通關游戲。

可是太上忘情,卻最是有情。

以往,游戲be的原因都出在唐柒身上,但這次是出在npc仲長雲容的身上。

仲長雲容沾染上了情,

為唐柒。

唐柒是仲長雲容在芸芸衆生之中找到的最為滿意可以繼承他衣缽之人,可是正是因為太過合适,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習慣了唐柒在他的身側。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漫長的歲月之中,仲長雲容從不知孤獨為何物,直到他遇見了唐柒。仲長雲容才知道孤獨原來如此難以忍受。

唐柒不記得後來的事情,只是知道她又失敗了,系統告訴她,有關仲長雲容的劇情出了bug,一時半會難以修複,這也可能是導致唐柒失憶的原因。

唐柒只知道在她離開之後,仲長雲容一夜入魔,那座他久住的山再無半點生靈。

為了尋她,仲長雲容不惜自剜雙目,使用禁術,只為在無盡的輪回之中,可以認出她的靈魂。

從此大道盡毀,卻始終覺得不甘。人生在世,必有所求,求而不得,必生煩憂。

此時此刻,唐柒看着仲長雲容眼眶上的傷痕,明明她第一次見仲長雲容是沒有的,但現在有了,而仲長雲容也好似第一次見她。

唐柒聯系不上系統,也無法詢問此種的緣由。

只是這傷痕……和仲長雲容剜眸的地方十分重合。

唐柒斂下眼眸,指尖扯着本就破爛的衣袖,“那……”

唐柒忽然一擡眸,仲長雲容猝不及防的對上唐柒的視線。

“你也在我的情劫裏嗎?”唐柒問道,她是故意的,她知道仲長雲容不會輕易動怒,但他修無情道,最讨厭別人提起他的情。

仲長雲容睫羽微動,清冷淡漠的眼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他微微颔首,“是。”

唐柒錯愕的看着仲長雲容,無意識的脫口而出,“你不是修的無情道嗎?”

仲長雲容直起身子,仙姿玉立,“我修的是魔道。”

魔,不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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