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太和三年,七月初二日。

天微亮時,劉之烨已經模糊裏打了兩回磕睡,可每一回,他都強迫着自己忍下了睡意。因為,他的兒子伯玉還在生病中。

至于榮娘呢?

榮娘的精神頭并不好,一個晚上裏,又驚又急,她這會兒明明覺得整個人困倦極了。可偏偏就是又沒有睡意。

劉伯玉喝了龐大夫給開的方子,煎好的藥湯。

這會兒,他睡着了。

當然,一個晚上裏,榮娘沒忘記用冷水的帕子搭了兒子的額頭上,這般的為他褪了高燒。

許是龐大夫的藥好,高燒是慢慢的褪下去了。

天微亮時,天邊有一抹白色時。

龐大夫又來了一回,給确診時,道:“若是這孩子的發熱能褪了,不再複發的話,應該就會沒事兒。”

“不過……”

龐大夫有些遲疑後,還是被充了一句,道:“這孩子年紀太不了,這一回發熱的時間有些長,就怕将來對腦子有些影響。”

高燒會對小孩兒造成多大的影響?

榮娘想一想,有些害怕了。

後來,龐大夫還是安慰了幾句。才是讓榮娘、劉之烨這一對夫妻心情好受些。一個晚上熬下來,兩人在天光大亮後,見着兒子真個沒問題了。

這才是付了診金,準備抱着兒子伯玉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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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個晚,那真是不好意思的在龐大夫家,打擾了別人一晚上呢。

龐大夫收了診金與藥費,又給開了一個療程的藥方子。自然抓藥什麽的,就是在龐大夫的家中一手包辦了。

于是。

回去之時,榮娘抱着兒子伯玉,劉之烨是提着分好了,打包好的藥材。

剛回了三榕巷子口。

劉王氏、趙春花都是迎了上來,連連問了情況。榮娘大概講了講。趙春花瞧着女兒那大大的黑眼圈,也是心疼了。

“我來照顧了伯玉,三郎、榮娘,你們趕緊去睡會兒。想來昨個晚,你們都是沒歇好。”趙春花這般講了話道。

今個兒,榮娘家的鋪子是沒開了。

畢竟,昨個晚,兩個壯勞力都去忙活了兒子的事情。這早晨開始要賣的豆腐之類的,那是沒做了。

以着趙春化的力氣,還真是沒法子一個幹活兒的。

至于劉王氏這會兒也是提出了,給趙春花搭把手。

榮娘、劉之烨真是累狠了。這會兒,見着兒子伯玉情況也是不錯。夫妻二人又是瞧了女兒劉玉娘,見這孩子還是睡得香甜,倒不吵醒了她。

夫妻二人洗漱一下,就倒榻上補眠去了。

皇城,東宮。

在太子司馬仁的庶長子洗三之日。

太和帝給這個長孫賜了名,叫元曜。

司馬元曜這個名字,讓太子妃謝蘊挺滿意的。這一回的洗三之宴,東宮是小辦了一回。至于那位已經去逝了花良娣。

在洗三之宴上,沒人提及的。

唯有楊昭訓這個仇人,還是記挂着。當然,心頭也是不平衡的。因為,楊胭脂這個昭訓,離着良娣,這品階差的可遠了。

奈何花良娣是一個死人,楊胭脂是一個活人。

活人有時候,還真的争不過一個死人。特別是這個死去的女人,為太子誕下了一個健康的小皇孫。

這一日。

在三榕巷子的榮娘,也是知道了,皇宮的太子司馬仁新添了一個兒子。不過,榮娘不在意的。因為,倪錦這個少年郎,就是過往了。

既然過往,自然不會追憶。

時間慢慢的過去。

在七月的下旬。建業城的外城北區的三榕巷子口,榮娘家的鋪子中。

榮娘從買了饅頭的一些苦力嘴裏,聽出了一些消息。

當晚,榮娘就跟夫君劉之烨談了此事。

“是有這麽回事。”

劉之烨沒隐瞞,也是實話實說道:“我聽差役提過,建業城附近的一些縣城,全數的嚴防死守。不許東南路的那些災民往建業城而來。”

“那水災很嚴重吧?”榮娘問道。

“從六月下旬,見天就是雨,一直下到了七月上旬。”劉之烨的神色也是凝重的,他說道:“這一回,朝廷也沒拿出了什麽震災的行動。”

“我就怕,今年的秋賦又要加啊。”劉之烨說了他擔心的地方。建業城這等繁華的朝廷京城,肯定是外面天災人禍了,這裏還是歌舞升平的。

那又如何呢?

就是如此繁華的建業城,那富麗堂皇的還是內城啊。

在外城的四個區,依然有許多活得窮困的百姓,每一年的季冬,依然有餓死、凍死的人。

“你這一提,還真個有可能。”榮娘表示同意了夫君劉之烨的話。這時代的朝廷,哪個出了問題,最容易頭疼醫頭,腳痛醫腳。

拆東牆補西牆,這是常事兒。

總之,那賦的名目繁多,有些時候,連差役貼了公文,要念時,可能都得對着公文念了名目繁多的賦。

稅,那是朝廷的正稅,這個是有定制。

可賦不同,那彈性可就大了。

實際上,歷朝歷代的稅,真心都不高。奈何那個彈性大的賦,可就是要人命的苛政了。畢竟,你架不住朝廷想收就收,衙門想倒騰一個名目時,就倒騰出來一個名目。

若不然,為何講了草民二字?

那就是說平民百姓,低如草芥,在那些士族豪門眼中,不值得一提。畢竟,司馬氏的天下,與其共治的那是士族高門,與平民百姓沒半毛錢的關系。

百姓嘛,羊牛而矣,需要時,随時宰了亨煮,又如何?

平常年月,剪一剪百姓身上的羊毛,那就更是小事兒。這便是百姓似羊,朝廷似刀,年年剪羊毛。

“咱家管不了別的,只能照顧好自己。”劉之烨安慰了妻子榮娘,說道:“放心,以咱們的家底,能應付過去的。”

榮娘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的,以他們家的家底肯定沒問題。畢竟,若是榮娘這等裏正之家,都破家的話。

這建業城都得哀鴻遍野了。

過了夏天。

進入了秋季。

秋天,一個豐收的季節。可對于老百姓而言,卻不是太友善的。因為,東南路的水災,朝廷表示要震濟。于是,大晉朝廷的治下,又是加賦了。

朝廷若想收一文錢,到了下面,真是收刮百姓時,官吏們不翻上了幾倍的話,那真是不可能的。

那又如何呢?

朝廷高官們的旨意,有天子的印玺,那是诏告天下的。

各處的衙門,肯定不會放手了這等上下齊撈的好機會。

秋。

東南路的更南邊,有大股小股的造反隊伍,起來反抗了朝廷的收賦,更是殺了小吏小差役。

對此。

朝廷就是派兵剿滅。

桓大将軍的兒子,桓小将軍的軍隊一直紮根在靠着大江的南邊。這是離着建業城的距離嘛,并不是特別的遠。

于是,太和帝派了天使,去宣了聖旨。

由桓小将軍冷兵,南去滅了亂民。桓小将軍在天使名面的聖旨,暗中的另外一些好處下,當然,那些好處嘛,是太和帝的意思。

桓小将軍在利益面前,自然是同意了。

桓小将軍領兵南征了,又不是打仗,就是剿一剿亂民。這等功勞,于桓家軍而言,那可謂手到擒來。畢竟,桓家軍一直以來的對手,可是大魏朝的國軍這等百戰勝軍。

戰場上的撕殺,讓桓家軍那是真正的邊軍,而且個個老兵都有真本事的。

建業城。

皇宮。

太和帝從傳旨的太監歸來後,就是心情非常不錯。特別是确切的得了秘奏,桓家軍南下後。太和帝就更加的開心了。

“此事你辦得不錯。”

“賞。”

對于傳旨的太監,這個太和帝的心腹,太和帝自然是賞賜了一翻。

太和帝是得意了,更是高興了。當然,這不過是帝王大業的第一步。在太和帝的心中,一直以宏大的目标。

那便是從士族手中,慢慢的拿回了司馬氏的權柄。

別看天子至高無上,實則,在皇族司馬氏手中的權柄是無限的小。因為,帝王也是受困于士族們的制約啊。

整個朝堂之上,太和帝發現,翻來複去,全然是那是高門子弟。寒門沒出頭的機會,就是有也非常可憐的。

這些年了。太和帝借着帝王之威,也不錯小小的調整了一些。

當然,幅度不是太大。倒不是太和帝不想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是朝廷之內,士族力量過于龐大,他沒奈何。

畢竟,太和帝的人手,在這個朝廷制度裏辦事時,那來來往往的,就是士族,就是與士族相關連的一群利益者。

這一回。桓家軍的離開。

太和帝自然準備動手了,他準備了太久的時間。

那便是尋了一些士族中的軟杮子開刀,一點一點的削了士族的力量。同時,還是要團結一批人的。比如謝氏一族。

太和三年的冬,格外的冷。

這一個冬,整個建業城的氣氛特別不好。

士族高門也是氣氛壓抑的,因為,太和帝提拔了太多的自己人,特別是那些人還是寒門出身。當然,更有一些士族表示不滿後,被太和帝明裏暗裏的打壓了。

潛流暗動的建業城,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覺得不對頭。

一些士族中的纨绔子弟,在這個冬天,也是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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