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沈崇當然是未娶過親的, 連皇上指婚都推卻了, 可保不準私下金屋藏嬌, 玩的這等情趣事, 使得蘇回打量他的目光都微妙起來。只是沈崇更幹脆,直接把人捎帶上了。

現如今沈崇是景和帝面前的紅人, 大理寺卿知曉他是為誰來的, 也沒為難,還派了人引路。

天牢裏關押的都是重犯, 有些人進去一輩子都出不來,還未靠近就能聽到裏頭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着實滲人。

沈崇早在踏入的一剎就将蘇回護在了右側,以阻絕冷不防從栅欄裏伸出的手, 雖然很快就被獄卒打了回去,可也頗是驚吓了。

“死老太婆看什麽看,再看, 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一名獄卒坐在一張方桌前正對着最後一間牢獄, 像是被看惱了喝道。

“犯得着跟一瘋老婆子計較,放着好好的人不當偏要做鬼, 這下可好,倒是成全了。”另一人嘲諷說道。“不過也難怪,要不是那沈家大郎命裏帶煞,她也不至于成現下這幅樣子, 難怪要攪得滿門不寧。”

蘇回正好走近聽見, 下意識就去看了沈崇, 只見後者毫無神情變化,仿佛是聽得多了心思莫名一動。

與此同時,那兩個坐着的獄卒也看到了來人,當即從凳子上噌的起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沈、沈沈大人!”尤其是剛才說沈崇命裏帶煞的那個,臉色刷白,徑自跪下直到大人開恩。

沈崇未作反應,蘇回也沉默在旁,這是她回來後頭一次察覺到的變化,一種權勢所帶來的變化,好像不經意間,他就到達了自己無法企及的高度,能令人臣服,令人畏懼,甚是微妙。

“這是大理寺的地盤,自當由大理寺處置。”沈崇淡淡撇下了話,便一頭入了那間牢房裏。

外面的獄頭卻不敢怠慢,不需要吩咐就老實守在了最外頭,連帶把倆個惹禍的捎帶離開。

旁的牢房,人都擠在了栅欄前,獨獨這間裏人縮在了陰暗角落,乍一看去都難以發現。仿佛是從人進來時,畏縮在角落裏的。

“滾,出去——”從角落裏傳出的聲音伴着某種驚恐惱意與歇斯底裏響起。

“我以為這些年你當是折騰夠了。”沈崇站在當中,眉眼愈發冷清。“看來教訓還是不夠深,竟讓你做出這麽沒腦子的事情來!”

裏頭那聲音戛然而止,半晌沙啞極,“你當自己什麽東西,同我談教訓!!!逆子!!”

“給我滾出這兒,我無需你來假扮好心。你、你跟你爹都巴不得我死,我、我偏偏就是命不該絕,該死的,是你們,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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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公府的事你都敢碰,你當自己有幾條命,即便是為了報仇不擇手段也好,只怕在你未成功之前,就已經做了別人的墊腳石,怎麽死的都不知!”沈崇額角青筋隐現,仿佛再有好修養的人都禁不住她如此癫狂做派,“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為何會在那兒的,你想做什麽,又或是,你已經做過什麽?”

“不交代清楚這些,自有人來刑訊查問,容不得你不開口!”

沈徐氏像是瑟縮了一記,可看着他那眉眼輪廓,心頭又是湧上一竄幽火,頗是惱羞成怒:“我沒做的事我為何要交代!”

“說到底你是怕被我連累了罷,哈哈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費盡心機手段爬到高處,啪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哈哈哈”從陰影裏漸漸出來的身影披頭散發,大半的頭發都用來遮住了臉,露出一雙眼睛黑黝黝陰鸷盯着,“墊腳石,你拿徐家,拿平陽王府做墊腳石怎麽不說——”全然是不管不顧的神情,帶着猙獰瘋狂的恨意與複雜情緒。

那婆子的臉赫然露在了光線下,半張臉疤痕可怖,半張該是貌美的如今也是看着憔悴蒼老,恰是蘇回曾見過的,那個蒙臉的楊婆婆,以及後來指使綁架她的,亦是沈崇的生母沈徐氏。

此刻她臉上神情猙獰,糅雜恨意與複雜情緒,“我不用你可憐,早就說過是被你這個煞星拖累,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今時這地步,你也少來假惺惺的!我一點不後悔當初做的,恨只恨,在你出生的時候就該掐死你。”

蘇回倏然睜大了瞳孔,就覺那話之後牢房裏靜得出奇可怕,然後她就看見沈崇彎了彎嘴角,像是一抹自嘲很快斂去,随即便往外走去。

“沈”蘇回剛剛張口又阖上,只動了身子緊忙跟了上去,并未錯漏那一瞬沈徐氏的錯愕驚愣,卻無暇顧及。

沈崇并沒有走多遠,而是走出了一段之後靠在牆邊等她。

“你母親”

“她一向如此,這話在我幼時就常常聽,不足為奇。”沈崇快速說道,“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還約了人,就不耽誤沈大人了。”蘇回婉拒,在同沈崇一道出了大理寺後拱手告辭,往相反方向而行。

而沈徐氏在這樁之前,幾乎沒人知曉她還活着,在将沈府攪得天翻地覆後,也在徐家周全脫困之後突然就消失匿跡了。然唯一知道的,也是沈徐氏最厭惡的卻在她被徐宛屏趕出徐家之際收留了她,容她在吳懷別院養老,兩名婆子兩名婢女侍候,也不算虧待,誰想還能惹出事端來。

司馬琰辦事一向妥帖,若沒有實質證據絕不會貿貿然抓人,而且還會在這時同他打招呼。概因沈徐氏便是當日周夫人約見的人,也是在茶樓外鬼鬼祟祟離開的,甚至,也極有可能是推周夫人墜樓之人。

言而總之即是周夫人并非自己失足墜樓的,仵作雖判,但案子立新,疑點重重,一再審理之下真相漸漸浮出水面,這等情況之下,那行兇之人必然難逃問責。

沈崇知道的,蘇回也差不多都知曉,她去尋了幾家藥鋪均是一無所獲,倒是有位掌櫃的道是商盟興許有這門道,但商盟屬了皇家管,說到底又得要門路,提了兩句就散了。

其實蘇回也沒抱多大期許,只是出來碰碰運氣,挑了一些合宜的備補使人送回府自己卻不急着回去。

走了半天,繞了大半個京城鬼使神差又繞回了原來的茶樓,這一回,她又在門口看到了沈牧,而後者也同時瞧見了她,臉上揚了興奮奔了前來。

“蘇神醫,你怎麽又折回來了?落下東西了?”

蘇回也不知怎麽回來的,含糊應了,又提到,“你怎麽在這,沈大人”

“喏,在裏頭一人喝悶酒呢。”沈牧順着往裏指了指,蘇回望過去,依稀能看到一孤零零的身影。

蘇回蹙了蹙眉,這時已經有些天黑,看着地上倒着的酒壺,莫不是從下午走後就一直在這喝到現下?

“沈大人身體不能這般酗酒可知?”就連蘇回自己都沒察覺,說着話時的口吻竟攜了幾分淩厲怨怪。

“小的知道,可攔不住。”沈牧也是焦急,“我家大人心裏頭苦,他沒法,就尋個清淨地方把自個灌醉了好想人,他說夢不見,可好歹喝醉了,就能晃出虛影來,就像、就像小郡主還在那時。”

“”

“蘇神醫您也看到了,夫人她是瘋魔了,就為着老爺遷怒大人,虎毒尚不食子,可她、可她就”沈牧恨恨嘆息了一聲,全然是為沈崇不值,“您是不知,當初姜家那七郎出征,誰都知道那是平陽王唯一子嗣,小郡主的寶貝弟弟,大人原是在想法子攔的,可就為着夫人的事生生給耽擱了,到後來,到後來什麽都來不及了。”

“有人說大人為了權勢不擇手段,踩着旁人上位,可這都是給叫人給逼的啊。大人曾說去南召也好,平陽王府能安穩不說,那位在南召也不必受局勢牽連,他費盡周折暗處保人平安,可愣是沒想到最後自己這一去偏是把人的命給送沒了。”

“大人從南召回來,就好像失了魂一樣,将自己關起來整日酗酒,喝醉了就在書房坐着,那兒留着好多好多小郡主的東西,都是大人從國子監同搖光公主争來的,為此又受了搖光公主一番折辱。”

“那時候小的也想不明白,大人明明是喜歡小郡主的,為何不同人說清楚,可小的陪着大人走來的這一路就清楚了,這路走得艱辛痛苦,大人想自己擔,也想保護她,誰都沒有預料會變成今時這番景象”

“蘇神醫,神醫”沈牧話還沒說完,就看着人快步往裏頭去,喊了兩聲都沒喊住。

他這話憋太久了,也不知道為何剛好蘇回尋來就給一股腦倒了,眼瞅着自家爛醉的主子,忽而暗地裏給自己比了手勢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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