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咳, 我說虞将軍, 你這什麽眼神啊, 他可不是我們冬暮堂出來的, 松手,快松手, 都勒着小兄弟了。”

“哈哈哈, 這小子八成是激動的!”

旁邊哄笑裏夾雜着取笑聲,蘇回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緊忙一把退開了身, 餘光裏不自覺瞟去就看到沈崇動了身,可很快就被一道高大身影擋住了視線。“”

蘇回看向那人, 才發現曾經虎頭虎腦的少年郎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神情內斂, 身上是蘇回所熟悉的殺伐氣息,即便有所克制,也甚是迫人。四目相對, 那眸光烏沉沉的攜着探究愈發深不可測。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虞、虞将軍?”

虞忨應了一聲,一副即使錯認那又何妨的鎮定自若, 不過卻沒再那麽緊迫盯着蘇回了。

“嗳,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怎麽變嘛。”有人拿着酒杯前來遞了他,正好将兩人錯分開。“來來來,喝酒喝酒, 這可真是難得聚了一塊兒了!”

陳兆清慣是會熱絡氣氛, 又幫虞忨把酒滿上, “咱們平北的大功臣,大将軍,兄弟們好好喝一個!”

蘇回趁機退了一步,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氣,總有種被他看穿身份的錯覺,可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怎麽可能呢

“确實難得。”虞忨出聲,也不複以前清越,低沉間仿若染上一層淺薄笑音,“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嗬,這話從你嘴裏說着怎麽怪滲人的!”陳兆清像是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頗受不住,“不知情的當你在同誰表心意呢。”

他一說完,突兀靜了下來,在場的沒幾個不知道他心意的,可他要表心意的那人已經

蘇回不明就裏,只覺得氣氛似乎有些尴尬,可合着現下身份就老實扮作外人,也就沒看到虞忨看向自己的目光。

“不對,你這身是剛回來呢?”

虞忨與說話之人碰了酒盞,飲了一半,姿勢放松,“嗯,剛回來入宮面聖,路上碰到董全說起你們在這,便直接過來了。”他頓了頓,仍然是一副倨傲神态,倒是和少年時如出一轍,“怎的,不歡迎?”

那口氣危險的像是該下接一句‘出去練練’,惹來一片倒噓。

虞忨面向他們挑了挑眉,随即矛頭一指,指了沈崇那兒,“他都在這,我怎麽不能在?”

蘇回:“”

“虞将軍能來,榮幸之至。”搖光此時舉了酒杯遙遙敬了一杯,唇角冷清。“這一杯,敬阿妧,也敬将軍。”說完就把酒傾了地上。

衆人面面相觑,為那模糊話意,不過還是屈從本能紛紛敬了虞忨。想到小郡主家那位沒能回來的,心底唏噓。而回來的,定不可同日而語,将來如何自是可期。

觥籌交錯,因虞忨的到來更是陷入追憶中,說的是以前的趣事兒,也不乏拿糗事來說,怎麽說都說不完。

“這幾年,走的走,散的散,還能聚一塊都不容易。可別說,還真是那會兒最自在無憂。”

“那時候你光愁怎麽交課業了,還無憂,被留罰堂的又是誰?”當即有人揭他老底。

“好漢不提當年勇,揭人不揭短啊!”

“都得了,咱們冬暮堂的有幾個不是這樣的,就說那個董全,回回墊底,現如今不也混得風生水起。”說話那人停了停,“你看,忙得連聚聚的功夫都沒有。”

張冀冷不丁提起:“能有多忙啊,不就是他父親安排搭上了四皇子麽,至于鞍前馬後脫不得身?”

“是在忙周夫人那樁案子的事情罷,大理寺不是正查麽,他一個運判摻和作何?”

“還能為什麽,搶功勞呗,都知道皇上對這事看重。六皇子久久破不了案,已經令皇上有些不滿,要是能趁此機會表現表現,保不準日後就飛黃騰達了。”張冀哼聲笑了一記,略帶諷刺。

他這話一說完,當即怒視旁邊的人道,“你踢我做什麽!”

蘇回看了過去,就看到他旁邊坐的那人甚是無語,最後裝作望了遠處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她倒是熟悉張冀,此人一向有什麽說什麽,喝了點酒說話沖口,然在這時候卻是不合宜。

果然,搖光未久便有事離開,當是借口了,無非是想讓這些人能暢所欲言罷。

張冀抱着酒壺,上了臉,眼神有些渙散,口裏還不停:“本來麽,二皇子與四皇子鬥得狠,各成一派,暗地裏逼着大家選立場,若沒有選的,瞧瞧下場能有幾個好的,就拿平陽王府來說,那是效忠皇上的,可你敢說當初小郡王那事兒就沒一點貓膩在裏頭,要不能身死沙場?!”

“你喝多了——”坐旁邊的那個猛地奪了他酒杯,一面像是要捂住他嘴,“真就不該讓你多喝!”

“我沒、沒喝多,這酒,好酒,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有什麽、什麽不能說的!”張冀推開他,“還有,還有這個,沈、沈夫子,沈大人?怎麽、怎麽偏偏他去了就出事,要我記得沒錯,他跟那六皇子可好、好得很,這老虎窩裏蹦不出兔子,你、你們可得看仔細咯”

“你還說的有完沒完,來勁兒了是吧!”

“行了行了,這喝多了說胡話呢,別理他就是,趕緊讓他去歇歇。”

“別、別弄我,沒醉,我還能喝”

對面席一陣兵荒馬亂,張冀被人攙扶了下去,很快就有機靈的人插科打诨揭過這茬,在座的都是世家圈子裏的,各有牽涉,都下意識避過了那話題不再提。

蘇回悶着頭也喝了不少,離席方便回來就看見廊檐下等了一人,分明是在侯着她的。她緩了緩步子上前,“虞将軍?”

“怎麽,不叫魚丸了?”虞忨看着面前的人,不及他肩頭,一襲修身長衫端的是風流俊逸,可那雙眼,那人,他是絕不會認錯的。

說話時露出的一絲得意淺笑,卻是化去了兩人之間的疏離,蘇回愣神瞧着,依稀看到了當初的毛頭小子。

“你怎麽認出來的?”蘇回不覺對他有隐瞞的必要,徑自問道。

其實也是猜到,虞忨方才的反常以及那句回來,無疑指的是自己。可心底狐疑重重,莫不是她僞裝失敗,可冬暮堂那些人就未有絲毫察覺,瞞不過沈崇也就罷,怎的連

“以你我的交情,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蘇回噎住,不知道的當有什麽深仇大恨來的,卻是熟悉虞忨,甚至能感知他現下的起伏情緒。她漾開笑意,少年身姿拔長了許多,虛得仰頭,而那俊朗英挺中又透着一股沉穩勁兒,變化如斯,令人感慨。

“你長大了!”

“!”虞忨嗆咳了聲,期待半許未料她就說了這麽一句,“這話的輩分錯了,你還比我小呢!”

“有什麽關系?話說回來,你回來虞夫人一定很高興,不用先回府麽?”

虞忨笑意盈了眼眶,“等下就回去。”他頓了頓,“我調守京師,不走了,日後有的是機會再聚。”

蘇回點頭,笑着應承了“好”,未往其他的地方想,更不知因她離席甚久而尋來的人就停在不遠處,望着這幕沒入了暗影中。

故友相見無疑是歡喜,喝了笑的哭的也都是性情。待公主府散席,蘇回又被拉上一道去了畫舫,等回府時已經是天色近黑。

馬車留了蘇霓回府,她自己則慢步走,不足一二裏的路上迎着涼風習習醒醒酒。卻在臨近蘇府時被人拽入了牆邊陰影中,一手墊了腦後,一手攬住她的腰身牢牢禁锢住,近乎強勢的撬開她的唇舌掠奪甘甜。

那一吻帶着極強烈的掌控欲,以及快溢出的情緒,隐約夾雜了一絲委屈傳遞分明,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得。這還能有誰呢蘇回在察覺到心底湧上的那一抹無奈時怔愣住,卻恰好給了那人可趁之機,猛攻直下仿佛是懲罰她不專心似的。

“你——夠了!”蘇回險些喘不過氣,連出口的話都綿軟破碎,入了耳朵生出羞惱,不知哪兒攥來的力氣一下将人推開了,背被抵着牆才不至于腿軟,“你耍什麽酒瘋!”

蘇回正揚了手卻被沈崇扣住了手腕,身子逼近相抵,就對上一雙烏沉沉的眼,布滿了侵略氣息,“你——”

沈崇忽的一笑,深邃的眸底裏暗波湧動。“我一直飲的茶。”

忽一俯身,再次吻住那蠱惑自己的雙唇,這一次是輕柔的,如和風細雨卻更為纏綿誘人,幾乎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是嫉妒得發狂,但醉”他在她唇上淺啄了一口,似乎是嘗到了殘留的清甜酒液,嗓音出奇黯啞低沉,“現下才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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