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食堂內,紅玉被五花大綁在座椅上。
郎秋輕輕抽出了她太陽穴的細針,沒隔一會,她的眼睛啪的一睜,開始暴力掙紮。
紅玉的力氣非常大,綁在她身上的繩子竟然像皮筋一樣撐大,要不是他們裏外綁了好幾層這會可能已經被她掙脫了。
郎秋把細針亮到紅玉面前,這才讓這個力大無窮的萌妹子停止了掙紮。
“她怕這個?”
柯純不太明白為什麽一根細針就可以控制住紅玉的行動。
郎秋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道:“問吧。”
柯純心想算了,以後總有機會問,當務之急是從紅玉口中問出關于這個節目的真相以及逃脫的辦法。
他開口直戳主題:“你們是誰?想做什麽?”
然而紅玉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理直氣壯地回答:“不知道。”
見她那麽嚣張,兄弟們都炸了,紛紛圍上前去言語聲讨。
費正啓更是激動地抓住紅玉的衣襟,喝道:“你說不說?!”
這些威脅在紅玉眼中什麽都不是。
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依舊靜靜注視着柯純。
那雙眼睛裏沒有任何變化,但柯純仿佛看到了□□裸的挑釁。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換了個問題:“怎麽才能停止這個游戲?”
紅玉的回答依舊沒變,甚至連語調都與方才一模一樣:“不知道。”
兄弟們怒火更甚,哄成一團,用各種粗鄙的話威脅她。
可紅玉非常沉得住氣,仿佛他們那些惡言惡語對她來說連撓癢都算不上。
“大門的鑰匙在哪裏?”柯純繼續問道。
“不知道。”一樣的回答。
費正啓忍不住啐罵道:“你他媽除了不知道還會說什麽?!”
紅玉卻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
柯純感覺到了不對。
從他開口第一句話起,紅玉的視線就一直鎖在自己身上。柯純原來以為是因為自己牽頭和她說話,她才在注視“對話者”,可說話過程中他發現紅玉的眼睛沒有動過,甚至連眨都沒有眨一下,就好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漂亮卻沒有——生氣。
他看向郎秋,想要确認對方是否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正在他的眼神剛一離開紅玉之時,驚呼聲把他包圍了。
柯純趕忙轉回頭去看紅玉,然後他的雙瞳也剎的收縮。
紅玉的眼珠子正以不規則的路徑在眼皮底下亂竄,像是一臺壞了的機器……
機器?!
柯純腦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西走廊小屋內那個莫名其妙的充電插座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充電?
紅玉每天都會去那個小屋,一呆就是半小時。
可那個小屋裏面除了那個充電插座什麽都沒有。
這說明什麽?
似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紅玉那雙亂竄的眼珠子往眼皮上一翻,然後落了下來,再也不動了。
同時,她整個人癱軟在了座椅上,一動不動,變成了一具洩了氣的人偶。
在場所有的兄弟都察覺到了異樣,有人伸出手指戳了戳紅玉的手臂。
“涼……涼的!”他驚叫道。
“還……還是軟的!”另一個兄弟跟着驚呼。
柯純看向郎秋:“她是機器人?”
被問之人沒有表現出驚訝,他知道!
柯純震驚地看着郎秋鎮定地把手中的細針插回針線包裏,遞還給自己,然後說:“果然,和老師說的一樣。”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從郎秋的這句話中,他們知道這家夥是知情者。
他們在靜靜等着一個合理解釋。
“她是國家科研總局最新研發的N-X款機器人,可以做到外貌和平常人一模一樣,但身體機能卻比常人要強好幾倍。”
有人豁然道:“難怪她力氣那麽大……”
郎秋繼續說明:“這類機器人只有在大腦受到損傷無法修複的情況下才會死亡。因為所有的指令都是大腦發出的,腦死對她來說就是死亡。”
“但是身體可以循環利用?”蒯安和聽得很認真。
“沒錯,這具軀體只要替換了大腦就可以重生。”
“那就是說……她永遠不會死?!”
柯純立馬反問道:“腦子都換了,還是一個人嗎?”
“機器人本來……就不是人吧?”費正啓擰着眉頭,高科技的話題對他來說太難了。
但這個最簡單的邏輯卻得到了柯純的認可。
“沒有自己的思維、沒有情感、不知道疼痛,即使被稱為人,也是不完整的。”
柯純看着紅玉這副失去生氣的軀體,不知怎的心裏泛起一股悲傷。
他向郎秋确認道:“所以你剛剛是用針壓制住了她的大腦?”
郎秋點點頭:“太陽穴是她的死穴,雖然不致死,但可以封住她的行動。”
“她本來的用途是什麽?”柯純問道,國家總不至于造一個仿真機器人出來專門監督這一場毫無人性的殺人游戲吧?
郎秋答道:“代工。現代科技越來越發達,對于AI你們肯定不陌生。而這款機器人就是最高端的AI,只要給他們下達指令,他們可以分毫不差地完成任務,做得甚至比真人還要好。這樣一來便可以省去很多的人力成本,大大提升生産效率。”
“然後人類就會被取代,等級分化更為顯著。有權有勢的人坐享高科技帶來的便利,底層人民卻要面臨被社會淘汰的危險。”柯純壓低了嗓子,遏制着怒氣,臉色從未有過的陰沉。
蒯安和在旁打圓場道:“純你怎麽了?那麽消極可不像你啊。你想想,事情也沒那麽壞,機器人代替人類完成那些無意義的機械化操作,人類就可以往更好的方向發展,追求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說唱歌,比如說藝術,這些強調個人風格的事情是永遠不會被取代的。”
這番話興許讓柯純的心情回複了那麽一丢丢,但他不由自主地會想到卡片背後的那三個故事——三個悲傷的故事。
那是高科技化背景下人類的悲劇未來,盡管很遙遠,但卻很真實,即使在現在也能窺見一點端倪。
這世上有多少追名逐利之人?
這世上有多少渾渾噩噩之人?
這世上有多少輕視生命之人?
如今尚且如此,擁有了發達的科技之後,生活變得更便捷,欲望随之膨脹,獲得欲望滿足的代價将會更高,又會産生多少悲劇?
“紅玉已經這樣了,我們……是不是獲救了?”
從巨大的驚愕中回來,終于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鑰匙!找大門的鑰匙!”
被這麽一喊,兄弟們驚醒過來,自覺分工,有些人搜起紅玉的身體,有些人跑去紅玉的房間翻找起來。
一小時後,衆人垂頭喪氣地重聚到食堂。
他們把可能藏鑰匙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什麽都沒發現。
已經有人開始對着攝像頭哀聲求救,希望屏幕前的好心人能夠救救他們。
絕望的空氣籠罩着整個食堂。
柯純把郎秋拉到一邊,很嚴肅地問他道:“你還有什麽沒說的?”
紅玉的事情雖然有跡可循,但郎秋瞞了所有人是不争的事實,如果他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就提出來的話,他們也不用費那麽大勁才把人制住。
而且,這臺機器人是國家研發的,那是不是說明這場實驗是國家進行的?郎秋雖說過實驗目的是高度機密,可現在關系到的是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命,他無法再隐瞞下去。
柯純的意思郎秋一眼就明白了:“你想問實驗目的?”
“對。”
郎秋認輸一般嘆了口氣,緩緩道:“檢測情緒的極限反應。”
柯純瞪大了眼睛,這和非法人體試驗有什麽區別?!
“我和老師都十分反對,可是他們執意要做。你也看到了,機器人和人的最大區別就在這裏。”郎秋用食指的二關節敲了敲自己的腦殼,“人腦最神秘的地方在于‘情緒’,數十年的研究依舊無法摸透‘情緒’究竟從何而起、有什麽規律。不搞明白這一點,是無法模拟‘人腦’的。”
“你們還想模拟人腦?!”柯純驚道。
郎秋糾正他:“不是我們,是他們。他們覺得只要有了仿真人腦,那人類就不會再有死亡。因為所有的bug都可以修複。”
“這是反自然!反人類!”為了避免恐慌,柯純很努力地壓着嗓子,不讓旁人察覺。
郎秋冷笑了聲:“誰讓人類覺得自己是控制萬物的神呢?”
柯純把郎秋連領子帶人一起往下一拉,輕聲問:“那我們會怎麽樣?”
郎秋答道:“原本的計劃只是把你們逼到極限,觀察和檢測人類在遇到危機時的自然反應。我之前說了,我沒想到他們會真幹。可能他們一開始就打算真幹,但告訴我們就無法取得實驗資格,就敷衍了我們。”
“現在該怎麽辦?能聯系你的老師來救我們出去嗎?”柯純問道。
郎秋答得很快:“我已經發消息給老師了,他看到後會馬上安排的。”
柯純凝視郎秋良久,沒有在他眼中看到猶疑和閃躲,他決定信他。
“好在紅玉這個威脅已經解除,我們接下來只要等……”
話音未落,忽然響起“叮咚——”一聲,廣播裏傳來甜美的女聲。
“貓捉老鼠,二號勝負已分,老鼠組勝出。”
柯純和郎秋驚訝地對視。
“糟了!”兩人異口同聲。
他們之前太過在意紅玉的事情,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物——托。
在這個城堡裏除了紅玉是節目組的人以外,還有一個人也是為節目組辦事的。
“包!”柯純慌張地叫道。
一回頭看到食堂裏已經癱倒了兩個人。
“怎麽回事?”他趕忙跑上前去。
這兩人面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語。
蒯安和替他們解釋道:“他們倆是二號的貓,輸了。”
柯純蹲下身安慰他們道:“沒事的,紅玉已經不在了,沒有處刑者,你們不會有事的。”
“可是……為什麽游戲還在繼續?”其中一人顫顫巍巍地問道,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二號的老鼠是誰?”柯純起身問道。
有兩個兄弟面面相觑,猶疑着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說。
柯純一聲大吼:“勝負已分,還有什麽好隐瞞的?!”
其中一人抖着聲道:“是……是耿言彬和薄亦然。”
柯純二話不說沖出門去。
托的目的是讓比賽繼續,那兩個人中一定有托!
他熱氣上頭,一間間房搜過來,尋找耿言彬和薄亦然。
托會是誰?
耿言彬還是薄亦然?
耿言彬那家夥嗜錢如命,參加比賽也是為了第一名的豐厚獎金,完全符合郎秋之前說的關于托的三個條件!
是他。
一定是他!
他二樓找了個遍,沒有發現兩人的身影,又急匆匆往三樓走去。
三樓和二樓的結構一樣,一條長長的走廊串起選手們的宿舍,大部分房間因為選手的淘汰都空了,在走廊的西邊有一條通往天臺的樓梯。
柯純找過每一個房間,最後站在了樓梯前面。
他剛邁出一步,領子被人重重往後拽了下。
一回頭,撞見郎秋沉着臉在他身後,低聲提醒他:“不要沖動。”
柯純把自己的分析和想法一股腦兒都和郎秋說了。
卻換來了郎秋不以為然的态度。
就一個問題,把柯純給問住了:
“托會這麽直接暴露身份嗎?”
是啊,如果耿言彬是托,他這麽做不等于自爆嗎?
“你需要冷靜。”郎秋平靜地說道。
柯純急吼道:“那你說怎麽辦?不去找他們?”
郎秋的嘴角滑過一抹自信的微笑:“交給我。”
說着,他率先登上樓梯。
柯純急忙跟上去,打開天臺的門,發現耿言彬和薄亦然果然在上面。
兩個人身邊還放着柯純的那個裝滿卡片的黑皮包。
“你們偷包?!”柯純怒喝道,剛要往前沖,卻馬上被郎秋拉了回來。
這個黑皮包在早上的讨論結束後,柯純放到了一個隐秘的地方,那時候大家一心想對付紅玉,一定程度上也在互相監督,沒人有時間去偷包。
那麽應該是解決完紅玉解散找鑰匙的那一個小時!
面對柯純的質問,耿言彬搖了搖食指:“寶貝兒你可別冤枉人,這包是送上門的,我可沒偷。”
“送上門的?”
“我們倆回屋商量些事情的時候,看到這包就擺在門口。你說,送上門的我為什麽不要?而且,你看,事實證明游戲還在繼續。”耿言彬擺出了輕松無害的笑容,分明在說:我這麽做理所應當,有什麽好诟病的嗎?
柯純氣得頭頂冒煙,正想着要怎麽斥責對方,卻聽郎秋低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你們已經成功了,這個包及裏面的卡片對你們而言都沒用了,可以給我們嗎?”
耿言彬神情一變,贊賞地看着郎秋,雙手一拍,燦爛一笑:“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你們說個數吧。”
柯純愣住了,數?什麽數?
郎秋伸出五指:“五萬。”
耿言彬不屑地哼笑:“你們的命只值那麽點錢?”
這一來回柯純明白了“數”是什麽意思。
這個財奴竟然想利用這些卡片勒索他們!
他一把拉住郎秋的手:“不要聽他的。”
郎秋卻把他甩開,加價:“五十萬。”
耿言彬露出為難的表情,遲遲不應話。
“五百萬。”
“你瘋啦!?”柯純驚叫,不可思議地看着郎秋。
然而郎秋的注意力全在耿言彬身上,一瞥都沒給柯純。
把柯純急得直跺腳。
郎秋冷靜地确認道:“五百萬,所有的。”
“這……”耿言彬擺出了生意人慣用伎倆,惺惺作态。
柯純不吃那一套,拉起郎秋就要走:“我們不要。”
這沉重的生命交易被他們演出了小商販讨價還價的味道來。
不過這一套還是百試不爽,耿言彬馬上叫住兩人:“行,行行,五百萬,所有的。不過你要給我立個字據,萬一你在這涼了,我出去好找你家裏人要。”
“呵。”郎秋嘲諷地笑了笑,并欣然答應了耿言彬的要求。
柯純按住郎秋想要接紙筆的手,堅定地對他搖搖頭。
但郎秋沒理會他,還是執意接下紙筆,并且飛快寫下字據。
筆尖剛離紙,耿言彬便急不可耐地伸手過來,卻被郎秋按住。
“你反悔了?”耿言彬一急躁聲音都差點破音。
郎秋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得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真麻煩!”
“當做我們沒買卡。”
耿言彬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你之前什麽打算,就繼續你的行動,錢歸你,卡歸我。”
耿言彬立馬貪婪地笑了。
一股銅臭味朝柯純襲來,他鄙夷地斜睨着這個財奴,心裏膈應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