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婁一竹不記得她在傅骞下巴上親了多久,腦子裏像是裝滿了彩色泡泡,整個人迷幻又眩暈。

她一下子從傅骞身上彈開,慌亂間也沒坐回坐墊上,倒是一屁股摔在了車廂的木板上。

“方才…方才車抖了一下…”她強裝鎮定地開口解釋道,眼神卻不敢放在傅骞的臉上。

良久,傅骞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冷冷地回了個“嗯。”

太尴尬了,怎會如此。

婁一竹聽見傅骞有些低沉的嗓音,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地上坐了很久了,她連忙起身,拍了拍衣裙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坐了回去。

“你進來做甚?”婁一竹靜下心後才擡起眼,對上了傅骞的臉。

傅骞目光有轉瞬即逝的渙散,他雙目一凝,單膝彎曲一手撐在了地上。

“郡主可想再去一趟唐小姐卧房?”傅骞微微低着頭,從婁一竹的視角看過去正好能看到他掩在碎發下的眉眼線條,幹淨又冷漠。

為什麽要讓她再去一趟唐心雪的卧房?婁一竹眨了眨眼,眼角浮上了隐秘的意味。

說明傅骞從一開始她踏進唐府起就跟在她身後,并且目睹了唐心雪房內整個事件,還對唐心雪起了疑心。

他的感覺很敏銳,但是完全沒有必要告訴她,畢竟芸熹只是他的任務保護對象,他效忠的對象只有安王一人。

婁一竹身子往前伸了伸,雙肘架在雙膝上,兩手撐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傅骞。

車內空間小,這樣一來婁一竹裏傅骞只有一個胳膊肘的距離,她的食指在臉上點了點,拉長聲音問他:“為何要去?”

傅骞擡起眼皮掠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向後躲了一段細小的弧度:“郡主去了便知。”

若是唐心雪真有古怪,她這時殺個回馬槍那唐心雪定然露餡,倘若是沒有,那只能說明她和傅骞都想多了。

“怎麽去,偷偷去?”婁一竹像是發現了什麽,又往前湊了一些,果不其然看見傅骞又往後退了一點。

“嗯。”見婁一竹愈發逼近,傅骞猛地站了起來。

婁一竹收起了逗他的心思,出聲叫馬夫停下,理了理衣裙就跟着傅骞下車了。

小盈驚訝地看着傅骞從婁一竹車裏走出,瞪着眼目光在二人身上飄蕩,婁一竹并沒有發現她眼裏的意味,吩咐她帶着馬夫繼續回王府。

打點的差不多後,婁一竹朝着傅骞伸了手臂過去,還對着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快帶本郡主飛。

傅骞的眼神很快劃過她的手臂,下一刻就抓着她的手飛了起來。

他們走的不遠,很快就見着了唐府的屋檐,索性唐府不似安王府有重兵把守,傅骞輕而易舉地就躲過護衛的視線帶着婁一竹落在了唐心雪卧房的屋頂上。

為了防止婁一竹站不穩掉下去,傅骞沒有放開婁一竹的手,單膝下跪用另一支手移開了幾塊瓦磚。

應該是瞥到了不方便看的,傅骞飛快地将視線轉了回來,對婁一竹颔首。

婁一竹順勢俯身趴在了房頂上,把臉湊了過去——

唐心雪早已沒有躲在被褥裏了,她穿着一身朱紅裏衣,靜靜地坐在案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張瘆人的人.皮面具就放在桌上。

她就這麽一直坐着,婁一竹覺得她肯定是在發呆,她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身子,換個角度繼續看。

然後,她看見了一張黃花鏡,鏡子上赫然映出唐心雪慘白無神的面孔,眼底的憔悴一眼便看見了。

鏡子就放在座位的對面,原來這麽久她是在照鏡子,對着鏡子發呆?

結合婁一竹過往的經驗,她隐約覺着唐心雪的精神問題不似作僞,但應該不是瘋癫。

婁一竹胳膊都撐麻了也沒見着唐心雪有何動作,她擡頭看了一眼傅骞,傅骞正姿态慵懶地坐着,視線在周圍掃蕩。

這一對比,婁一竹才發現她現在有多狼狽,她癟癟嘴,轉過去把下巴緩緩地放在手背上,就等着唐心雪接下來的動作。

原本婁一竹的眼皮都在打架了,忽的,目光模糊間她看見唐心雪站起了身,婁一竹一個激靈,撐起了上半身。

只見唐心雪拿起桌上的面具,指尖順着面具的紋路将它完整的撐開,雙臂伸直把它對着自己的臉,仿佛在欣賞一件精雕細琢的蘇繡錦帕。

心中湧起了一種預判,婁一竹的瞳孔逐漸擴大,最後猛地一縮——

唐心雪把撐開的人.皮面具戴在了臉上,婁一竹透過黃色的鏡面,看見她緩緩将臉轉向了鏡子,一頭的黑發被她刨在了臉前,她低頭擡眼瞪着鏡子,指尖撫摸着臉上的猩紅血.跡,勾出了一個笑容。

隐藏在黑發裏的一雙漆黑詭誕的眼睛似乎正透過鏡子陰狠地盯着她。

婁一竹一下子就彈了起來,索幸沒有勾動到磚瓦,裏面的人并未發現。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裏的驚恐,傅骞緊了緊抓她的手,眼底浮出一絲疑問。

婁一竹緩了口氣,對他搖了搖頭,又低下身偷看縫隙裏的情境。

突然,傅骞拽着她快速移了個方向,兩人躲在了屋檐的背面。

不出十秒,婁一竹聽見了唐心雪貼身丫鬟的的聲音。

她立馬對着縫隙看去,丫鬟推開了卧房的門,看見唐心雪的臉先是一愣,随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小姐,一個人的時候還戴着這面具做甚,怪吓人的。”

唐心雪聞言也不取下面具,故意掐着陰森的嗓音湊到丫鬟的面前:“吓到你了?那還不還我命來……”

惡作劇?婁一竹瞪大了眼,無端有了一種被戲耍後的憤怒。

丫鬟皺着臉将唐心雪推開,從飯盒子裏端出了一碗粥和幾碟小菜。

“今早芸熹郡主一來,小姐你都沒吃上早飯。”

“就算她不來我也吃不上,二姨娘哪裏會放過我?”

唐心雪摘下面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剛撿起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掩下了眼皮,藏住滿眼的複雜心緒:“這次是我利用了芸熹。”

聽到此處,婁一竹全都明白了,無非是唐心雪因為某些事對二姨娘存了報複心思,故意裝鬼吓她,今天正巧她去了,還能借她的力擺脫二姨娘的追問。

所以一切都是她故意而為之,她根本就沒有患瘋癫之症。

婁一竹只覺得自己一上午都白忙活了,她忿忿起身,沒收住怒氣橫了傅骞一眼,無聲地對他做口型,讓他帶自己回去。

回到王府,婁一竹又陪安王吃了午飯,才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裏。

婁一竹越想越覺着自己愚蠢,她已經很多年沒被人詐過了,沒想到這回卻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片子上,雖然年齡和她差不多,但她還是不服氣。

左右睡不着,但總不能一直氣下去,婁一竹突然想起了件事。

她從床上坐起,大着嗓子喊了一聲傅骞。

傅骞無聲無息地從窗外躍了進來,看見她的裝扮後又背過身朝向了窗外。

婁一竹下床,朝着椅子坐下後拍了拍桌子道:“前幾日本郡主罰你抄的字你可抄好了?”

傅骞身形一頓,回她:“抄好了。”

說完還不等婁一竹叫他交上來,他就淩空消失了,再一回來,手上拿着一沓紙。

他朝婁一竹走來,将紙放在桌上,眼睛卻一直微斂着。

婁一竹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明明衣服都穿的好好的,一點都沒露,只不過就是脫了外衣傅骞就不去看她。

看來這個時代的民風當真很保守。

她一邊欣賞着傅骞俊逸潇灑的字,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今日為何要帶我回唐府?”

婁一竹很清楚,芸熹和他從來都是被迫綁定的甲乙方關系,甚至芸熹還對他惡言相向,傅骞是絕對不可能主動幫她的。

良久,傅骞才回道:“郡主那日幫了我。”

婁一竹仔細想了想,所以說傅骞僅僅是為了還她人情。

“只是這樣?”婁一竹放下紙,語氣淡了下來,掃了一眼傅骞。

傅骞眉骨上的疤很勾人,狠戾卻性感,但襯得人不近人情,他很果斷地嗯了一聲。

壓下心中莫名的失落,婁一竹也不知道為什麽沒了逗他的心思。

“哦,那你我二人就此兩清了,你可将今日唐心雪之事報給父王,我也不用再插手此事。”

婁一竹一股腦地把紙塞進傅骞的懷裏。

安王擔心芸熹惹上唐府的麻煩才派她去看唐心雪,如今可以确認唐心雪相安無事,那麽跟她也自然沒了關系。

傅骞抱着手裏的紙,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不久後他轉身走了。

婁一竹躺回床上,睜着眼看着頭頂上一層又一層的華麗紗幔,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想來想去,既然沒有死.人,那麽就跟女主仵作身份扯不上關系,所以跟劇情的進展也沒有關系,她沒有必要去管。

想到此處婁一竹就安心地閉上了眼。

事後婁一竹有時候會回想,如果當時她能順着那冒出來的一點懷疑繼續跟下去,那麽之後的一切會不會發生改變。

因為就在三天後,她收到了唐心雪跳井自.殺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評論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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