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沈殡葬店
在金林市這個地方,是十分繁華的,在白天,路上是絡繹不絕的車輛,到了晚上也從未停下腳步,而在金林市的奈何街這個地方,卻很多時候都是安靜的,因為這裏并沒有什麽娛樂場所,就連唯一的一家網吧都很少有人去上網,就算去,也都是一些沒什麽錢的學生,因為在別的網吧都漲到十元一小時的價位的時候,這裏仍然是兩元錢一個小時。
奈何街這個名字看上去就跟奈何橋一樣,誰又願意去走奈何橋呢?
住在這裏的人卻并不是什麽牛鬼蛇神,這裏住的是最忙碌的人,他們不是大公司的企業家,也不是什麽名人,每一個都是有着平凡生活的普通人。
他們早出晚歸,每日為了生計而忙碌,而在奈何街的盡頭,卻是有一家殡葬用品店的,除了誰家有喪事或者是有什麽掃墓節日,這日平時很少有人光顧,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這裏有那麽一家店。
店在奈何街的盡頭,另一邊就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河流,據說已經圍繞了金林市幾百年,人們就戲稱這條河叫奈河,不然怎麽會在奈何街呢!久而久之,人們就忘記了這條河原來叫什麽名字,幹脆就叫奈河了。
這家店的名字就是最普通的名字,叫做老沈殡葬用品店,從店名來看,誰都看得出,這個店的主人叫做老沈,而知道這家店的為數不多的人,也都叫這家店的老板叫老沈,因為沒有人問過老板的全名叫什麽。
平時一早就會開門的店,這一天卻沒有打開,只是,卻也沒有人去在意一家殡葬用品店,免得給自己招了晦氣。
這一天,殡葬店的老板老沈,他去世了,他已經有八十三的高齡了,而他的一個女兒和一個外孫是唯一參加舉辦了他喪禮的人,都不用再去找別人,他們本家就是做這個的。
老沈被送進了殡儀館,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個骨灰壇,活着是很精神的老頭兒,死了卻只剩下了一把灰。
這家店三天沒有開門,再開門的時候,裏面已經換了主人,新主人的名字叫沈景,也就是老沈的外孫,是個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不太精神的青年,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白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只是,小沈開門的時候卻不是選在白天,他是晚上才到店門口的,沈媽媽開車将他送到了門口,面色有些蒼白,她的父親剛過世,顯然他的精神狀态也是不太好的。
沈景手中抱着屬于他外公的骨灰匣,他不太懂,為什麽外公的骨灰匣不是下葬而是帶回這家店。
沈景雙手都沒有閑着,沈青青便也一起下了車,上前一步,摸了摸沈景的口袋,從裏面拿出一串鑰匙,然後徑直打開了殡葬店的卷簾門,然後打開了殡葬店的大門。
殡葬店并不是很大,兩張展示櫃放在門的一側,展示櫃裏放了很多印刷品與蠟燭,展示櫃後面就是一個架子,上面也是一樣方面了東西,在最上面甚至還放了白色的燈籠與紙紮。
地上已經被打掃幹淨,在最裏面是收銀臺,上面放了一臺收銀機,牆上還挂着一臺不大的液晶電視,那是老沈老板沒有去世之前,沈青青買給爸爸做消遣的。
而在收銀臺右後方就是一條通到二樓上的樓梯,而在樓梯後面其實還有一扇門,就是這間店的倉庫,裏面放的就是一些存貨,整個店看上去十分整潔,甚至連一絲味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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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房間是收拾幹淨的,你就在那裏住吧!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就抽空吧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沈青青開了燈之後,随手将鑰匙放在了展示櫃上,然後看着沈景抱着骨灰匣走了進來。
“嗯,我知道的,媽,”沈景點了點頭,然後在店裏環視了一圈。
其實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并不陌生,雖然他從小是跟着媽媽生活,但是在沈青青騰不出手或者出差的時候,他也會被交到外公手中,在這裏住也時常的事情,只是現在卻少了一個人。
“你外公在這裏生活慣了,就讓你外公繼續待在這裏吧!不要把他放在櫃子裏,要讓他一直能看到這家店。”
沈青青的眼圈一直都有些紅腫,一說到這裏,眼圈又開始發紅,雙眼都有些濕潤。
“我知道的,媽,時候也不早了,你明天還要工作,快回去吧!”沈景将外公的骨灰匣放下,轉身抱了抱他的母親,他并不高大,但跟沈青青這個女人相比,他還是顯得高大了不少。
沈青青嘆了口氣,拍了拍沈景的肩膀,她的歲數其實并不大,事實上,跟沈景站在一起,她甚至看上去跟沈景差不多年紀,走在街上也只會被認為是姐弟,但是她眼中的傷感卻怎麽也藏不住。
“媽媽知道,你想繼續開這間店的話是沖動,如果你什麽時候不想再繼續了,就告訴媽媽,知道嗎?”
“我知道的,媽,你快回去休息吧!眼睛腫成這樣,外公看了都要嫌棄你的,”沈景推着沈青青往外走,替沈青青拉開了車門,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快回去吧!女士。”
沈青青撲哧笑出聲,這幾天的陰霾心情似乎都散去了不少,佯怒着拍了一下沈景的肩膀,卻還是進了車。
沈景伸手為沈青青系上了安全帶,然後替沈青青關上了車門。
車窗搖下來,沈青青關切的看着沈景,帶着幾分認真,道:“你記住媽媽剛才說的話,雖然這是外公十分舍不得的店,但是媽媽真的不太希望你像外公一樣,一輩子都守在這個地方。”
“安心安心,”沈景擺了擺手,安慰道:“您就一百萬個放心吧!如果我做不下去了,會告訴您老的。”
沈青青這才沒有多說什麽,雖然她知道沈景也是在敷衍她,但是一時之間讓她真的關掉她爸的這家殡葬店,她也是下不了主意的,她爸爸就是靠着這家店,把她拉扯大的。
目送沈青青的車子遠去,沈景輕輕松了一口氣,這才回到店裏。
此時只有一盞小吊燈亮着的殡葬店才顯出了屬于它的冷清,由于三天沒有開門,那屬于沈外公唯一的一點人氣似乎都散的一幹二淨了,讓人光是站在這裏就有種心底發寒的感覺。
沈景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就算是這麽熱鬧的城市,都已經逐漸安靜下來。
門外輕輕刮起一陣風,刮進店中,将貨架上的幾張白紙吹得嘩嘩作響,也吹在沈景的身上,讓沈景打了一個寒顫,明明已經六月了,但是晚上的風還是讓人發冷。
只有一個人的殡葬店裏,這陣風讓沈景稍微有些不自在,他轉身将卷簾門和店門都關上,然後才轉身回來,然後看着貨櫃上的一個紙紮掉在了地上,發出微微的一聲響。
沈景一頓,他看了看外公的骨灰匣,然後腳下有些緩慢的走了過去,把那個紙紮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已經畫好五官的紙紮人,紅紅的臉蛋,嘴巴也是紅紅的,只是十分奇怪的是,那雙眼睛的眼眶已經有了,卻并沒有畫上眼睛。
沈景将紙紮人放在了貨櫃一邊,微微有些脊背發涼的感覺,他轉身将外公的骨灰匣抱上,然後快步上了樓。
樓上的區域并不小,可以說是五髒俱全的,一建築我,一件客房,衛浴和廚房,一樣都不少,但是之前卻是只有沈外公一個人住的,客房以前一直都是沈景住的,但是在他上了大學之後,就很少來了,現在已經落下了一層灰塵。
打開了走廊裏的燈,沈景再次輕輕打了一個寒顫,打掃的一塵不染的家,比樓下的店更加清冷,走廊盡頭的窗戶卻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忘記關,将家中唯一的溫度都帶走了。
沈景直接進了主卧,将骨灰匣放在了房間中的茶幾上,茶幾旁邊是一張搖椅,沈外公經常躺在上面聽收音機。
床上的被褥已經換掉了,但是那張床卻是沒有的,雖然這是主卧,但是東西實在燒的可憐,一個據說是外婆的嫁妝櫃子,加上四條腿,足有兩米高,裏面外公的衣服已經被收拾出來,放上了沈景的行李。
還有一張茶桌,上面放了一套完整的茶具,還有一包沒有開封的茶餅,一張看上去有些舊的床榻,在現代,也只能從古裝電視劇裏看到這樣的床榻了。除此之外,這間房裏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這裏之前都是沈外公住的。
沈景吸了吸鼻子,去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一下,這才躺在了床上,将被子蓋好之後,沈景擡眼看着有些發黃的天花板,腦中空白一片,卻一點事情都不願意想了。
挂鐘一下一下的走着,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沈景也終于睡了過去,眉頭微微皺着,不知道有沒有做夢。
午夜時分,茶幾上的骨灰匣卻突然動了一下,發出了輕微的聲響,然後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