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憑什麽

蕭皇後的宮殿十分古樸,不似太後宮殿那般絢麗奢華,反倒多了一分世外桃源的幽靜。

殿宇被珍稀的花草圍繞,宮人比其他宮殿要少很多,光從宮人的行為舉止,走路談吐便可看出性子靜得很,不聒噪,總而言之,自從吳蓉貞踏入皇後宮殿,莫名心裏的急躁感消失了很多。

蕭皇後的貼身宮女青花老早就出來迎接。

“吳二姑娘,您來啦?皇後娘娘早早就讓奴婢來這接您。”

見青花一臉溫和的笑,吳蓉貞不自覺想去親近。

“有勞姑姑了。”

青花瞥了眼顧澤,他們似乎很是娴熟,在青花臉上,吳蓉貞看不到別人對顧公的敬畏和忌憚,反而在青花的目光望過來時,顧公臉上還閃過一絲不自然。

“走吧,還愣着幹什麽?”

吳蓉貞自是不敢與顧公計較,點頭就跟了上去。

青花眼神在他們二人之間轉了轉,倏然一笑。

蕭皇後依舊娴靜地坐在躺椅上,繡着還未繡完的衣裳,見吳蓉貞來了,她放下繡花繃,揚起笑:“你來了。上次見你還是許久之前,怎得今日來宮裏了?”

吳蓉貞行完禮,坐在蕭皇後身側,笑道:“太後姑母許久未見我,招我入宮看看。”

“難得你姑母念叨你,日後你也要經常入宮才是。”見顧澤也來了,蕭皇後一臉驚訝,“你怎麽來了”

顧澤還未說話,蕭皇後繼續笑:“是來催本宮的吧?”說着,她拿起一旁還未做完的外衣,“快了快了,定是趕得上冬日第一場雪。”

冬衣做得精致,繡工更是了得,吳蓉貞詫異地看着顧澤。

顧公與蕭皇後的流言蜚語,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在京城上下穿得可謂是滿城風雨。

但她前世沒有機會一見,如今卻是碰巧撞見了,她心裏還是震驚得不行。

這二人簡直是毫不避諱……

顧澤沒看她,見蕭皇後又猛然咳嗽起來,他神色大變,皺着眉就責備青花:“天越來越冷了,你是怎麽照看娘娘的?”

青花被訓斥,白了白小臉,拿起一旁的披風。

顧澤很是自然地接過披風,給蕭皇後披上。

“你也是,這麽大個人了,該仔細着身子。”

蕭皇後攏了攏披風,憔悴又消瘦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她望着顧澤蒼白一笑:“我沒事,你別怪青花。”

顧澤薄怒的臉黑沉着,卻不說話,接過蕭皇後還沒做完的冬衣,道:“我那裏全塞滿了你做的衣裳,是怎麽也穿不完的,你別再費心做這些了,仔細着眼睛。”

“不夠的。”蕭皇後搖搖頭,卻是堅持執拗,“這才多少件,你可得活到一百歲,哪裏夠穿。”

“一百歲的糟老頭子?”顧澤挑眉,好笑地看她,“豈不是醜得很。”

蕭皇後就被逗樂了,瞪了他一眼:“你呀,盡瞎說。”說完,她招招手,問吳蓉貞,“你來說,他一百歲會不會醜得很?”

吳蓉貞驚慌失措,她哪兒敢說顧廠公的壞話,她又不是活膩了。

于是,她裝傻充愣,一個勁兒地笑。

怎知,顧澤還就偏生不放過她,正眼看她,認真問:“醜?”

吳蓉貞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舉起手,兩只手也跟着搖擺:“不不不。”

“不什麽?”顧澤眯眼看她,咄咄逼人。

吳蓉貞慌得大聲道:“不醜!”

蕭皇後覺得有意思,眼神在他們二人之間徘徊,似是想到了什麽她噗嗤也笑了。

顧澤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吳二姑娘有空也多進宮陪陪本宮吧,本宮瞧着與你投緣。”

吳蓉貞正有此意,連忙點頭。

這次有顧澤在,她是不好向蕭皇後打聽蕭家人的下落了,只能下次了。

蕭皇後氣色不太好,還沒說一會兒話,臉上就露出疲倦之色。

吳蓉貞很是識趣,退下了。

出了皇後的鳳禧宮,吳蓉貞就準備離宮。

令人詫異地是,她發現顧澤還跟在她身後,一開始,她只以為他們或許順路一段路程,但當她都要走到宮門口時,顧澤還在身後,吳蓉貞便知道這事不是那麽簡單了。

“顧公可是有話對我說?”

顧澤定了定眸子,看她,并不言語。

“顧公?”吳蓉貞滿眼疑惑,以為他是在顧慮秋月在一旁,于是先支開秋月,讓她去前面等她。

顧澤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他想到了吳護。

真不知道這丫頭是有什麽過人之處,竟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讓吳護對她傾心。

這麽多年以來,他與吳護相互扶持,他在宮裏,吳護在宮外,他們一直都配合得很好。

如今他們之間第一次産生分歧,竟是因為她!

顧澤有些頭疼,不知該不該除掉吳蓉貞,這一時之間,他想得久了些,差點失神。

吳蓉貞問:“顧公方才就一直跟着我,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她記得她好像沒有招惹過他。

顧澤冷哼一聲:“若是問心無愧,何以鬼鬼祟祟,心虛閃躲。”

“顧公這是何意?”

“你可知讓你入宮,何意?”

“自是太後姑母想見我。”

顧澤就笑了:“你确定?”

吳蓉貞突然就不說話了,很多事,她前世看不透,今日也不一定能看透,她比旁人多一點的也只是探得一些天機,僅此而已。

“是雜家,讓你入的宮!”顧澤眼裏閃過一絲輕視。

吳蓉貞卻是眼皮一跳,詫異地看他。

什麽意思?不是太後讓她入宮的嗎?怎麽又成了顧公讓她入的宮。

就在吳蓉貞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顧澤突然眼裏閃過一絲殺意,手一擡,就死死掐住吳蓉貞的脖子。

突然而來的窒息感,另吳蓉貞難以适從,她掙紮反抗,無奈卻被顧澤緊緊壓住身體,動彈不得,她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想喊秋月,卻發覺自己方才早已将她支開,以現在的局勢跟範圍,她無論是喊人還是自救,都是很難做到的。

他、他究竟想做什麽?

是因為她方才發現了他與蕭皇後之間舉止親密,這才痛下殺手嗎?

早知道她就不去鳳禧宮了!

吳蓉貞覺得,若是今日她性命斷送到了這裏,肯定是極冤的!

她都已經知曉顧澤将來會血洗羽國皇宮,還會扶持那個人登上皇位……跟知曉顧澤與蕭皇後的奸.情相比,前者才是驚天大秘密好嗎?如今卻要因為這個後者,京城皆知的秘密,而被顧澤殺害?

顧澤的手收緊。

吳蓉貞的脖子上壓迫感卻更重,她從窒息到痛苦,眼冒金星,瀕臨昏厥。

在她快徹底昏死過去前一刻,脖子上的壓迫感瞬間消失殆盡,吳蓉貞擺脫了禁锢,推開顧澤,趴在宮牆上,大口呼吸。

“你……你……”她驚恐地看顧澤,卻是怕得渾身顫抖。

他剛剛是真的想殺了她。

顧澤眼裏的殺機倒是消失不見,淡漠地回看吳蓉貞,冰冷的聲音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顧澤冷笑一聲,雌雄難辨的臉,卻笑得妖媚無比,“沒有為什麽,只是單純的,雜家不喜你,想殺你。”

吳蓉貞突然就呆住了,頃刻間,她勃然大怒,一掃之前的恐懼與敬畏,她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我,可以告訴我,可以遠離我,為什麽非得殺了我?我若惹惱了你,你盡管告訴我,能改之處我便傾盡全力去改正,不能改之處,我便這輩子想辦法,再不出現在你面前,可為什麽?可憑什麽?非得去殺了一個人才能傾瀉你的憤怒,你的委屈,你的不高興?”

她歇斯底裏的指控,倒是令顧澤愣住了。

吳蓉貞眼淚再就控制不住,到了後面也任由他們肆意流出。

她不知道方才那番話,是只對顧澤一人說,還是對吳婷玉說,或者兩者都有。

她只知道她特別委屈。

前世,哪怕她做得再怎麽不對,再怎麽過火,她也從未想過害過吳婷玉的性命。吳婷玉不喜她,想讓她離開,盡可以告訴她,為什麽非要在她對吳婷玉好的時候,還在背後插一把刀。

讓她的哥哥們,個個厭棄她,讓她的爹娘放棄了她。

讓她被逐出府後,還不放過她,還要關她,折磨她,毒殺她。

這一世若是沒能重活,吳蓉貞也是不知道,原來她白蓮花的好姐姐,不僅是個戲精,更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康家人對她多好呀,她不記着也罷,不至于派人弄死康家一家,一個活口都不留,屍體也沒找到……

再看顧澤,她的眼眸裏充滿了怨恨,憤怒,悔意,凄涼,絕望和無盡的痛苦。

憑什麽?憑什麽一個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剝奪另外一個人的性命,只為了喜好,只為了開心嗎?

顧澤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眼裏會出現這樣的神色,而且是在一個不過十五歲的小丫頭眼裏看到的。

他活了二十五年,比這丫頭大了快一輪,經歷過家破人亡,朝代更換,縱然如此,他也沒有那樣的絕望。

這丫頭究竟遭遇了什麽?她身上發生過什麽?

顧澤覺得吳蓉貞身上破朔迷離,不經意之間,勾起他的興趣。

也許不殺她,更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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