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宅不寧…… (1)
沈太醫那日去吳國公府上給吳蓉貞開藥, 囑咐道要連續不斷喝上一月有餘,其實從那日之後,他就發現了吳蓉貞身中血珊瑚之毒, 不過那時中毒尚淺, 不像蕭皇後……
想到那個紅瑪瑙手串,顧澤眼睛一眯, 沒想到陰差陽錯,竟落在吳蓉貞手裏了。
“皇後娘娘真的熬不過今年冬天了嗎?”
沈太醫沉默良久, 輕嗯了一聲。
顧澤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太醫寬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有些事你還是別太堅持了。”
顧澤冷笑一聲:“她若死在他們前頭,那我只好讓他們為娘娘陪葬了。”
沈太醫不想聽他再說些過激的話,畢竟十五年前那場意外, 犧牲的人,無辜枉死之人, 冤屈而亡之人, 實在太多了……
吳蓉貞回到吳國公府時天色已晚,令她意外的是,三哥吳護竟在她屋裏一直等她。
一見吳蓉貞安然無恙地出現,吳護就再也坐不住。
“你還好吧?進宮以後有沒有人為難你?”
吳蓉貞莫名其妙地看他:“三哥哥莫不是知道我為何入宮?”
她指的自然不是太後讓她入宮這件事, 而是這事背後, 是顧公謀劃的。
“你沒事便好。”吳護避而不答,“以後若無事,就不要進宮了。”
“三哥哥, 你與顧公相熟吧?”
吳護一怔。
吳蓉貞更加篤定:“吳國公府的少爺與皇宮裏宦官相熟,這件事傳揚出去,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三哥哥以後還是得隐藏情緒才是。”
前腳她在皇宮差點被人掐死,後腳吳護就知道了,肯定是顧公敲打過他。
至于為什麽要敲打,吳蓉貞就想不明白了。
但沒有道理,她讓吳護去京城內外散布流言蜚語,她差點被人給弄死,而吳護卻毫發無損,跟沒事人兒一樣。
這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顧公不想動吳護。
可顧公權勢滔天,怎麽才會想去不動一個人?只能說明吳護早就被顧公收買,成了他的人。
難怪,前世吳護前世會最終成為吳國公府的主人。
他背後竟然是顧公!
看清了這一點,吳蓉貞也不想再與吳護有更多的接觸,這兩尊大佛,她都惹不起。
“三哥哥若無事,我便要休息了,您請便吧。”
被下逐客令,吳護有心解釋,看了吳蓉貞一臉堅決,只好先離開。
“那妹妹你先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吳護走後,吳蓉貞心裏煩得不行,她喊來春花,十分認真地問她。
“那天晚上我是怎麽昏迷的?又是誰送我回來的?我要你一字不能隐瞞。”
春花心裏吓了一跳,不知為何小姐入了一次宮,回來後又翻舊賬,問這件事,她心裏直打鼓,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告訴小姐。
比如顧公救了小姐這件事,若是被顧公知曉她沒有信守承諾,那小姐跟她的命,可全都要交代掉了。
“自然是三少爺送您回來的。”
“當真”吳蓉貞自然不會懷疑春花的忠誠,但她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裏,她又想不明白。
吳蓉貞又問起那串紅瑪瑙手串,她讓春花去調查,這紅瑪瑙手串的奇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春花将調查的結果告訴給她:“我出府,去了好幾個醫館,那邊的大夫都說這紅瑪瑙手串是個好東西,其香可以安神,入藥可以解毒……”
“好東西?”吳蓉貞一點都不信,好東西吳婷玉那種隐藏了蛇蠍心腸的女人,會那麽好意,将它送給她?
還特意在她貼身丫鬟耳旁強調這個手串。
這件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去将小翠喊過來,再問問她。”
“小姐您忘了?小翠前日就回鄉了。”
吳蓉貞這才記起,她想了想,又道:“那就派個人去打聽一下她家鄉在哪裏,她待在吳婷玉身旁最久,知道的事肯定多。再托人給她送點銀子,算是報答她的告誡之恩。”
春花點頭應道:“小姐我待會就派人去。”
吳蓉貞點點頭,癱坐在床上,卻再沒力氣想別的。
翌日,她又從秋月嘴裏得知吳婷玉的近況,原來昨日她一回來,宮裏太後娘娘的懿旨也跟着來了,當場就宣讀了旨意,讓吳婷玉立刻離府,送去了藏吾大師的寺廟。
聽說,孟氏因着這件事,還與吳國公鬧了好一陣,直接晚上将他鬧騰去了書房住,好幾個晚上都沒回孟氏房裏,孟氏又是哭鬧了好一陣,聽說近日連連犯頭疼,傳了好幾次太醫。
吳忠自是孝子,整日就在孟氏房裏團團轉,悉心照顧着她。
吳敬這段時日閉門不出,在家準備接下來的科舉考試,整個吳家,可以說就他一人沒有功名在身,今年他這一次一定要一舉高中。
在聽聞吳婷玉要離府修行時,他也出門去阻止過,勸慰過,可這畢竟是太後的懿旨,吳婷玉又一向是個愛演的,一時之間,可謂是兄妹情深,但最終結局還是以吳婷玉離府修行結束。
自那以後,府中再無人說起過吳婷玉,而吳敬對吳婷玉的态度也全然大變,從以前的漠不關心,到後來的有一點點在意,再到現在,他對她是十分憐惜心疼。
聽說,現在吳敬每個月都去看吳婷玉兩三次,倒是與吳蓉貞這邊疏遠了不少。
秋月為吳蓉貞打抱不平:“四少爺也忒有意思了,這是在埋怨我家小姐沒有為大小姐說話?又不是我家小姐逼着那位出什麽家。”
春花也惱:“就昨個,我在路上還碰着了四少爺,跑過去同他打招呼,小姐您猜怎麽着?四少爺直接裝作不認識奴婢,愣是一個眼神都沒往我身上瞟。”
“這什麽意思?要跟我們院劃清界限不成?”秋月雙手環胸,“虧我以前還覺得四少爺是個明白人,沒想到也是個糊塗蛋!”
見秋月氣鼓鼓的模樣,吳蓉貞忍不住直笑,她打趣道:“可不是嗎?敢惹我們秋月姑娘,可不是個糊塗蛋。”
“小姐你休得打趣我。”秋月跺跺腳,躲在春花身後,“你瞧瞧,自從小姐及笄之禮後,跟變了個人似的,總拿她房裏的丫鬟打趣。”
春花捂嘴大笑。
秋月臉紅紅,更是連春花都不理了。
吳蓉貞摸摸下巴,琢磨着秋月說的那番話。好像真的從及笄之禮後,她重生歸來,不管是看事情,還是待人方面,她都變得淡然了很多。
從前,她總喜歡抓着自己的東西不放,甚至連爹娘哥哥們都必須把她寵着,慣着,最好天天圍着她轉。
可能就是那樣一個從前的她,才接受不了吳婷玉突然回吳府後的變動,才會變得那樣反常。
前世吳婷玉在她耳旁挑唆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內心不肯接受這樣的差距,才會控制不住情緒,失控,發怒,發狂,到徹底不是自己了,反而成就了吳婷玉。
這一日,她打扮好後,去孟氏屋子裏請安。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孟氏哎喲哎喲的叫喚聲。
“我這頭痛的毛病是治不好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孟氏已經卧病在床許久了,吳忠在一旁急得跳腳。
“太醫,沈太醫,您倒是說句話啊,我娘怎麽了?還能治好不”
沈太醫號完脈,就收拾好藥箱,準備離開。
“夫人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那怎麽辦?”吳忠恍然大悟,“我去喊爹過來……”
“你給我站住。”孟氏發起脾氣來,頭也不疼了,也不叫嚷了,她冷哼,“你爹指不定舒服着,巴不得我馬上死,你莫要叫他過來,否則你也從此別來我院裏。”
在孟氏看來,太後之所以這樣針對吳婷玉,針對她唯一的女兒,無疑是因為太後不喜自己,嫌棄她是商賈之戶出身。
吳蓉貞在沈太醫出來時,已經到了孟氏房門口,她矜持一笑,向他問好。
沈太醫也笑:“二姑娘身體可好了”
吳蓉貞笑容就變得有些牽強,上次她裝暈裝病,被沈太醫識破,但他很給體面,沒有當面戳穿,還給她開了一個月的藥。
但她又不是真病,哪裏會真的去喝。
“好得差不多了,還是沈太醫醫術高明。”
沈太醫卻一臉質疑:“我開的藥,二姑娘可有每日按時喝”
自然是沒有的。
吳蓉貞笑笑:“有的,近日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又說起孟氏,“我娘身子可有大礙”
“無礙,平日多注意休息就行。”莫了,沈太醫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次,“二小姐記得那個藥要按時喝。”
吳蓉貞點頭,目送沈太醫離開,卻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進了屋子,孟氏還在那邊哭,這成日成夜,她就卧病在床,無病呻吟,人倒是沒啥毛病,眼睛倒是腫了幾圈。
見是吳蓉貞來看她,孟氏收起眼淚,将身子背對她:“你還來這裏做什麽?将你姐姐氣跑了,你得意了。”
吳忠道:“娘,您在說些什麽呢,這是小妹。”
孟氏冷哼:“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傻兒子,誰是你親妹你不知道?你親妹妹被她害得這麽慘,你還替她說話?”
吳蓉貞簡直要笑了,她是做了什麽事,竟讓孟氏這麽恨她,距離及笄之禮不過數月功夫,就從慈母變成了仇人。
分明在送她入宮見太後時,她們二人還情同親母女呢。
吳忠被孟氏訓斥,瞬間不敢說話,縮着頭,看吳蓉貞時,眼眸裏充滿了愧疚。
吳蓉貞也不在意:“我就過來看看您,天氣越來越冷了,您可得當心着身子。”
孟氏語氣陰陽怪氣:“你少在府中折騰,就是對我最好的孝敬。別以為我不知道,打從玉姐兒回來第一天,你就開始使勁兒地作,一日都不肯消停,就是為了将她趕出府。現在好了?你倒是博得太後娘娘恩寵了,倒是将你姐姐給趕出府了。”
“娘,讓姐姐出府修行是太後的主意,這怎麽能說是我趕她出府的呢?”
“你少狡辯了,若不是你在太後娘娘面前亂嚼舌根,她會知道玉姐兒要在府內修行?她會下旨讓玉姐兒去府外?你還敢說這事跟你沒關系!”
吳蓉貞見孟氏氣得不行,胸腔直顫,她也不敢再說些話刺激到她。
“娘,您先好好休息,改日女兒再來看您。”
“你給我站住!”孟氏反倒不願她走了,攔住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府上只要有我一天,就不會讓你作妖。”
吳蓉貞突然定定地看她,語氣有些悲傷:“娘,從小到大,你都是最疼我的,是從什麽時候起,您就這樣不待見女兒,也不願聽女兒解釋一番?在你眼裏,血緣真的就這麽重要?重要到連你親手帶大的女兒都可以抛棄”
“別跟我說這些!”孟氏眼圈瞬間又紅了,“玉姐兒在外頭吃的苦全是替你吃的,你們康家人從十五年前就該死絕了,是我們孟家讓你們白活了這麽多年,你們不該好好給我待着感恩戴德,反而想來個貍貓換太子,換了我家親女兒,讓你這個賤種在吳府享福了這麽些年。玉姐兒怎麽就不該恨你了?”
“娘……”吳蓉貞呆住了,虧得春花扶着她才沒讓她倒下去,她小臉慘白,“您就是這麽看待我的嗎?”
孟氏還想說話,一旁的吳忠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将她攔住,揮手道:“娘正氣在頭上,小妹你就別在刺激她了,她頭疼,受不了刺激的,快走吧,快走吧。”
這哪兒是讓她快走,明明就是在趕人。
春花氣得不行,身子直抖,卻還是攙扶着吳蓉貞回了屋子。
沒有外人在,吳蓉貞突然就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小姐,您別這樣,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全是假的,原來全是假的……”見吳蓉貞重複着這句話,秋月也急得不行。
“我去找四哥兒過來。”從前,只要小姐難過,四少爺從來都是最先過來哄她開心的。
“站住。”春花喊住她。
秋月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傻傻地看着吳蓉貞,卻只能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給忘了……”
她怎麽那麽傻,那麽蠢,都忘記了四少爺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小姐屋子裏。
現在的吳敬,可是一顆心都吊在吳婷玉身上。
恨不得将這十五年沒有給過的兄長之情,在一日之間給足。
哪裏還記得他還有一個妹妹。
正在秋月怔然時,卻看到吳敬正站在院子門口,正往她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秋月一喜:“是四少爺!”
吳蓉貞也有些意外,吳敬怎麽會來?難道他心中其實還記得她這個妹妹嗎?
臉上才露出一絲微笑,卻在撞見吳敬一臉怒容時,笑容逐漸凝固。
“貞姐兒,你今兒怎麽跑去娘那裏鬧?你不知道她最近身子不好嗎近日又正與父親置氣,你能有什麽大事,至于将她給氣暈嗎?”
吳蓉貞沒想到,一向疼愛她的哥哥,有朝一日竟這般指責她。
“四少爺,你弄清楚事實真相可好?分明是夫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訓斥小姐,說是她害的大小姐離府。”
“這裏哪有你說嘴之處?”吳敬冷着一張臉,兇狠地看秋月。
秋月從來沒見到吳敬這模樣,以前的四少爺對小姐從來都是輕聲細語,連帶着對待她們都很和善。
和善到她都快忘了,吳敬是吳國公府的四少爺,是吳府的主人,而她只是一個下人。
紅着眼,秋月別扭地側過頭,也不管失不失禮節,跑了出去。
吳敬還想呵斥,卻見她跑走了,微愣片刻。
吳蓉貞知道她擔心已久的前世發生過的場景,如今又一次發生了,但好在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承受過前世錐心之痛,她早就不是那個任由人拿捏的丫頭了。
“四哥哥也是在怪我?”
吳敬雖沒有說話,但他的神色無疑是在肯定地回複吳蓉貞。
他是在怪她。
吳蓉貞伸手,将脖子上那根紅繩扯了下來,紅繩下面吊着一枚玉佩,正是在及笄之禮上,吳敬送給吳蓉貞的那枚絕命玉。
玉佩甚好,可惜送玉佩的人卻與之前不同了。
“貞姐兒,一謝四哥哥多年陪伴之情,二謝四哥哥多年維護之情,三謝四哥哥一直守護之情。但……”
吳蓉貞不顧吳敬煞白的臉,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自古道不同不相為謀,既是一條殊路,自今日後,你我兄妹之間便散了吧。”
“貞姐兒,你這是何意”
“無甚意思。”吳蓉貞慘白一笑,“我在府裏無甚意思。”她将絕命玉還給吳敬。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我自己,不是什麽吳府的大姑娘,或者大姑娘。原本我就不是吳家的人,我想離開,你們不讓,我想孝順爹娘,他們不給這個機會,那我想做回康家的人……四哥哥你還不知情吧,康家沒了,早就沒了,就在你的好玉姐兒回來不久,家破人亡,連屍身都找不到。”
吳敬臉上無血色,捏緊她的手腕:“誰幹的?”
吳蓉貞恨透了他這一副不懂裝懂的模樣,誰幹的還不清楚嗎?非要學孟氏,揣着明白裝糊塗?
心底對他失望之極,吳蓉貞不想再與他說這事。
“老四,你弄疼她了。”吳護不知從何時出現,扯開吳敬的手,将吳蓉貞護在身後。
“三哥。”吳敬皺眉,他不是一向不管府中之事的嗎,什麽時候與貞姐兒這般娴熟了。
“欺負女人,老四你越發有長進了。”
“你胡說些什麽,我只是在問貞姐兒一些事。”
吳護突然就嗤笑:“這件事,你問府裏任何人,都比問貞姐兒清楚。比如……爹娘?二哥?或者你的親妹妹玉姐兒。”
因為全程,吳蓉貞都是最無辜的一個。
“三哥你也知道?”吳敬一臉驚恐,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府中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康家滅門?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他從沒聽人說起過。
吳護冷冷看他:“黃毛小兒。”
吳敬心中藏着事,還在想康家的事,見吳蓉貞看都不看他,也知道今天他是傷透了她的心,便甩袖離開。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
春花見吳護有話對吳蓉貞說,先退了下去,屋裏就剩下他們二人。
吳蓉貞也不想見到吳護:“三哥哥你怎麽來了?天色有些晚了,您還是回去歇息吧。”
“你沒事吧”吳護突然問出聲。
“我能有什麽事。”吳蓉貞順着他的目光,見他在看她被吳敬捏得生疼發紅的手腕,趕緊将衣袖往下遮擋住,“不疼了。”
不疼嗎吳護一點都不信,他袖口下,攥緊拳頭的手微微顫抖。
“你要離開?”吳護問。
吳蓉貞側過身子,坐在凳子上:“是,從知道我身世那一刻,我就想走。”
但她還不能走,方才對吳敬說的其實全是氣話罷了。
吳護急道:“你還不能走。”
吳蓉貞一臉疑惑地看他。
“你不想替你父母報仇了?我是說康家。”琢磨了很久,吳護總算想出一個理由。
“怎麽報”
“誰害了你在康家的爹娘,你便讓他家宅不寧,家破人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吳敬離開後直接去吳文院子裏找他,想在他那裏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可吳文院子裏的奴仆告訴他,吳文已經數月未歸了,因之前他有過這樣的先例,流連煙花之地許久不回府,所以大家見怪不怪,沒找到他人,也不會太在意。
但此時吳敬是急需要找到吳文問話。
這件事,讓他去問爹娘不合适,去問玉姐兒,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問,而且他根本不信那樣柔弱的妹妹會做出殺人放火之事。
“去給我把他找回來!”吳敬勃然大怒,派了府裏的一些奴仆,去外面尋人。
西長大牢深處。
關押着一個渾身血淋淋的犯人,他渾身上下全是被刑具施壓過的痕跡,臉上黑漆漆,靠近他一點,就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哄臭味兒。
這人正是失蹤數月的吳文。
而此時,顧廠公正在審問他。
“還是不說嗎?進了雜家的西廠,就是從死人嘴裏雜家都能問出話來,吳二公子,你還想嘴硬多久?”
吳文仰起頭,臉上髒兮兮,全是血漬,他啐了口血水:“閹狗,你想屈打成招,呵呵……老子就是不說,你能拿我怎麽樣。”
他篤定顧澤不敢真的弄死他,頂多就弄傷他,折磨他。
顧澤被人罵慣了閹狗,本該面色冷漠,但不知為何,一想到眼前這個人就是吳蓉貞的二哥,他突然有些生氣。
這樣的人還能當吳蓉貞的二哥?還能陪着她長大?
難怪養成那丫頭這般古怪的性子。
“很好。小凳子,既然吳二公子如此看得起我們這群閹狗,那你便也将他變成我們吧。”顧澤氣兒都不喘,吩咐道。
吳文睜大雙眸,瞪他:“你敢,你敢!?”
“雜家有什麽不敢的?在你們的傳聞中,雜家不是連皇後都敢染指的狗東西嗎?呵呵……既是如此,不如吳二公子也留在皇宮,陪伴雜家可好要知道,有些東西,男人不敢碰,但閹人可以碰啊……”
見顧澤一臉陰笑,小凳子也有些拿不準師父的心意,猶豫道:“師父,真、真切啊?”
顧澤一個眼神就瞪過來:“難道你是假太監不成”
小凳子平日裏在他面前嬉笑慣了,可這個真假太監他可不敢開玩笑,吓得他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解釋:“師父您就別那奴才開玩笑了,奴才可是貨真價實的太監,您可以當場驗驗身。”
“驗身?”顧澤突然來了興致。
小凳子卻急得眉毛都豎起來:“師父,您不是認真的吧?”
“雜家何時說過假話?”顧澤反問。
小凳子這會兒真的是想罵娘的心情都來了,他将所有的怨氣都放在了吳文身上。
“我說吳家二公子,廠公問您什麽,您都招了得了,別真的一個大好男人變成奴才這模樣,到時候別說那秦樓楚館了,就連日後娶妻生子,都是個擺設,還男人,到時候別做不了男人再後悔可就晚了!”
吳文本就心裏搗鼓這顧澤是不是真的敢弄他,再聽小凳子在一旁吓唬,他的心早就動搖了,卻還佯裝不怕。
“弄啊,有種你就弄死我,要命一條,拿走!”
顧澤嗤笑:“雜家現在不要你命了,拿你命根子就夠了。吳文,你不是仗着雜家不敢真殺了你嗎?可雜家如今就如你所願,不殺你,還要放了你,只不過到時候你回府上跟雜家成了一樣的人,看你到時候還敢不敢嘴欠,見人就罵閹狗!小凳子,還愣着做什麽,上刑具,直接切!”
“得嘞。”被這一打岔,師父倒是沒再提給他驗身這事,小凳子不敢再多說話,怕顧澤又記起這茬,趕緊去後頭将淨身刑具拿了上來。
真見到這一整套刑具時,吳文雙腿都是打顫的。
他可以挨過西廠那些折磨人的刑具,但他雙腿之間長的這寶貝可挨不過這一刀子。
這一刀子下去,他可真的就離那些美妞美妾徹底天涯了,不但如此,這一刀子直接可以讓他斷子絕孫,再無做男人的可能。
“顧……公,顧公!有話好好商量,你讓他将這刀拿開。”
見吳文額頭冷汗直冒,顧澤相反更有興趣了。
“拿開?你沒聽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
吳文哭道:“我說,我說!我全說!你想知道什麽,我全招了。是我跟兵部侍郎馬公子裏應外合,去了谷城那邊弄死了康家一家,全是我幹的,行了吧。”
小凳子有些詫異,沒想到挨完西廠各種刑具數月的吳二公子,在遇這事上立刻秒慫。
小凳子入宮很早,那會他尚小,什麽都不懂,一刀子下去,淨了身,入了宮就一直跟着師父。只知道那會兒一刀子以後還有點疼,其他的也倒沒啥感覺。
成了太監也沒什麽不好,總比在宮外吃苦挨餓要強。
如今見着吳文這兩腿間的東西,也沒覺得有多厲害,卻這般寶貴,他心裏啧啧兩聲,便看向顧澤,詢問他的主意。
“愣着做什麽還不替吳二公子簽字畫押,将他好生送回吳府去。”
“是是是,小的明白。”
得了吳文的簽字畫押,兵部侍郎馬公子算是完了,但顧澤的目标自然不是簡單的馬公子,而是他身後的那個人。
“去,将這簽字畫押的紙,派人送去馬公子府上,親手交給他。”
小凳子十分不解:“師父,您這是為何”
折騰了數月,好不容易弄到吳文的認罪,卻又要将這證據直接給了馬公子,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顧澤一臉嫌棄地看了小凳子一眼:“你要是都能琢磨明白,雜家還能當你師父?”
好像……也對……
小凳子雖想不明白這事情的原委,但他知道唯師父命令是從,笑着告退,準備去幹活。
卻被顧澤阻攔:“讓強子去就行。”
話音剛落,顧澤眼前就出現一身穿暗藍色侍衛服的男子,單膝跪地,一臉忠誠:“老大!”
細看便會發現,這人就是當初小凳子去吳府找吳蓉貞茬兒時,派出去的那波人的領頭人。
小凳子将證紙交給強子,一瞬,強子又消失在地牢中。
“師父,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是給皇後娘娘摘露水養顏,還是去太後娘娘那裏?”
顧澤斜眼看他,眼神詭異。
小凳子一臉不解,卻感受到師父的目光正在看他下面,他瞬間渾身僵硬無比……
果然,沒過多久,他二胖傳來顧澤魔音般的聲音。
“把褲子脫了,給雜家好好驗驗身。”
原來師父還沒忘了這茬!
小凳子欲哭無淚,只想暈死過去。
……
吳文被放回吳府時,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就被人放在他自己屋子裏了。
等有人通報吳敬,說吳文回來時,吳敬帶着怒火去他屋裏找他,卻見到他渾身是傷的模樣,吳敬一臉呆滞。
“二……二哥哥……您、您這是發生了什麽?”
吳文現在誰都不想見,語氣不悅:“眼瞎啊?沒看到我被人虐了,沒事滾,別打擾我休息。”
吳敬頓時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場大戲,大概就是吳文搶了人家良家婦女後,被人記恨,這才遭到別人的報複。
情不自禁他就想勸解吳文:“二哥哥,您也不小了,等大哥娶妻後,就該輪到你了,你別老是往那些煙花之地跑,酒色誤人……”
“知道了,知道了。沒事別打擾我歇息。”吳文渾身都疼,身上沒一塊好的,根本不想聽吳敬在那裏唠叨。
吳敬今天話還沒問完,哪裏肯罷休,他站在那裏不肯走。
吳文是個人精,哪裏看不出吳敬有話對他說,他皺起眉頭:“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吳文消失了數月,對府中情況自是不知。
吳敬酒将府中最近上上下下發生的事全告訴給了吳文,吳文聽聞吳婷玉被太後一道懿旨弄出府時,神色微有變化。
“二哥,你老實告訴我,康家人是不是全死光了?他們是不是你派人殺害的?”
又是這件事!
吳文聽聞後跟炸藥被點燃,整個人都暴怒起來:“滾!滾遠一點!老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管得着嗎?還想教訓我?也不瞧瞧你自個兒,考了那麽多年,可考上半點功名在身?”
“二哥,您這是何意我好不是關心你!再說了,這件事也關系到貞姐兒,還有,好端端的你說起我幹什麽?我考不上功名是我原意的嗎?我也很勤奮很努力好不好”
兩兄弟平日有矛盾但也不會真的吵起來,正巧着碰到了吳文此時的逆鱗,因康家被滅門,他和兵部侍郎馬公子勾結調動了兵馬這事,害他被顧澤那王八蛋囚禁數月,折磨數月,還差點斷送了他的子孫後代。
這事,吳文不能罷休,打從心底都過不去。
這不,一旦吳敬提到與這事相關的康家之事,吳文哪裏還敢想,此等屈辱,瞬間就爆發。
兩兄弟第一次發生争吵,吳文卻是半點不留情面。
“男兒志在四方,你有那閑工夫,不如好好看幾本書,別瞎摻和別人家的事,康家跟你有關系嗎?他們家死沒死人你操什麽心?”
吳敬沒想到吳文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愣了愣:“可康家畢竟是貞姐兒的家人,她會傷心的……”
“她傷什麽心?吳府有虧待她嗎?在吳府待着不好嗎?錦衣玉食哪裏不好了?非得去跟她那親生的窮父母親人過一輩子你想讓貞姐兒受苦,我還不想呢!行了,沒事就回去吧,別打攪我休息了。”
“可是……”後面的可是還沒說出口,吳敬酒被轟出了屋。
可是康家也是普通老百姓,他們并沒有犯錯,即使犯錯,也不能任由他們宰殺……
如此一來,法還是法,國還是國嗎?
無法無國,這羽國離變天也不遠了啊。
那他還科舉考試,想入仕為官,還有什麽意義?
可讓他去舉報他二哥違法殺人,濫用職權,吳敬搖搖頭,那是他親二哥,他做不到……
沮喪的他從吳文屋子裏回來後,将自己所在書房裏,手裏拿倒了一本書冊,卻一直盯着它,發呆良久。
……
自那次去給孟氏請安失敗後,吳蓉貞再也沒去過孟氏的屋子,反倒是吳國公經常來她屋子裏探望,噓寒問暖,送了不少好東西。
“爹,您還在跟娘置氣呢?”給吳國公倒了杯茶,吳蓉貞主動提起了孟氏。
吳國公原本心情大好,瞬間橫眉冷目:“那哪裏是我同她置氣,分明就是她無理取鬧,鬧得府上不安寧。”
那日孟氏将吳蓉貞罵走那事,吳國公自是知道,但他不好指責孟氏,也拉不下臉跟女兒道歉,就裝着糊塗,幹脆不提那事。
吳蓉貞自是知道這個爹的自私自利,卻笑笑不揭穿,腦海裏盤算着吳護同她提的建議。
要不要鬧得府上雞犬不寧呢。
“這茶不錯,貞姐兒打茶的手藝可是越發娴熟了。”
吳國公眯着眼,又喝了口茶。
吳蓉貞知道這是打算在她這裏長坐,有話同她說了。
果不其然,吳國公沒坐一會兒就開口道:“為父老了,只想讓子女承歡膝下就好了。如今你也長大懂事了,你的哥哥們也都有功名在身,有自己的事情,可我就想,要是能多兩個女兒就好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女兒太少了……”
這是拐着彎讓她想辦法讓吳婷玉回府上來了。
吳蓉貞看了他一眼,吳國公立刻心虛地低下頭,繼續猛灌茶。
“爹您已經有兩個女兒了,怎得還覺得不夠?莫不是您想背着娘納妾?那女兒可是絕不能點頭,這事可不能瞞着娘!”
吳國公哪裏曉得吳蓉貞會說出這樣的話,差點沒被一口茶給嗆死,放下茶杯就使勁兒咳嗽。
吳蓉貞吓得不行,趕緊給他拿帕子擦擦。
“貞姐兒,你打小就聰明伶俐,如今怎會聽不出為父言中之意我對你很是失望。”說罷,吳國公堅持不用吳蓉貞遞過來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