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風雪刺目。玉界尺不敢怠慢，碧尺旋出清光緊守一個封字，将襲來的木片擋在身前三尺之外。楚王孫被他拽住連連後退，雖然臉色驚慌，腳步卻未怎樣淩亂。師亂目光一直不曾遠離楚王孫的雙手，不假思索劍芒再次，如附骨之蛆隐藏在飛雪之幕中，雪光點點，劍光點點，霎時化作千萬簇，伴随寒風直入玉尺三寸——而暗中，卻有一道無聲無息之劍氣削向楚王孫，目标仍然是其手腕。
（如若，你果真是鄧九五……）
師亂大喝一聲，敏銳之身法讓她看起來如同一團暗藏在風雪之中的幻影，一瞬之際赫然已是貼身逼近。玉界尺眼眸一睜，尺做掌風。師亂掌緣隐約金色，掌劍交擊一刻，只聞連綿不斷的叮叮當當聲，血花乍迸射，竟是玉界尺肩膀被劍風削開一道傷痕。
雪落地，血濺飛！但暗中那道劍氣已是逼近。楚王孫眼神慌亂，嘴裏不住念着“救命”，雙手穩穩垂在腰間，十指悄然微動。
破空風聲及時再來，一枚花占，白玉無瑕！
花占附帶風聲尖嘯，乍然之下竟是連破尺風劍網，看似準頭襲向楚王孫，隐隐間卻是掀起風壓逼退那一絲劍氣。師亂心中一驚，腳步突亂，玉界尺乘機起掌突破劍網，铛地最後掌劍交擊。師亂連退三步，劍還入鞘，右腕不禁一顫。
走！
面對四周圍殺過來的北隅皇城兵士，師亂再不戀戰，轉身遁走，眼神微微瞥向暗處花占襲來之方向。她之身法承襲自月無波，卻比之盲女更甚一籌，如風，如幻影，四周兵士只覺兩眼一花，已是失去追蹤身影。
“追——”奉命保護楚王孫的玉界尺見狀，連忙疾呼一聲，人率先躍出，遁光急追而上。
一群兵士呼啦啦随後跟進，楚王孫踉跄靠在長廊上，喘着氣，似乎驚魂未定的模樣……但是過了一會兒，等到四周徹底安定，他眉梢一動，蒼老的面容卻慢慢冷了下來。
“月……無暇！”楚王孫喃喃自語，神色微微一沉，雙手緩緩攏入袖中。
師亂轉身逃得很潇灑。
地形圖早已記在她的腦中，那一群兵士看似人多，除了武功實屬中上的玉界尺，沒有一個人能追得上她。櫻桃山往下便是通往中原的道路，試探過楚王孫之後，師亂更加确定自己直覺可靠性……楚王孫，絕對和自己義母月無波失蹤脫不了關系！
他果然，便是鄧九五。
出手金銀，雖然沒有證據，但看行徑便能明了幾分。
只可惜，那中途攪局的花占……啧，還真是熟悉的暗器啊……
師亂身法靈動，在嶙峋山石中自由穿行，很快便遠遠丢下大呼小叫氣急敗壞的玉界尺。做了至少三年的殺手，如何無聲無息地解決手中目标，和如何趁亂無聲無息地逃走，這兩項技能絕對受益良多。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夕陽墜入山峰之下。
在高山的陰影中，師亂側耳聆聽身後再無人聲，滿意地停下腳步，稍稍吸口空氣中冷冽的涼氣。
（試探結束……仍然沒有阿娘的蹤跡……）
現在該怎樣辦？
師亂擡頭辨認四周方向，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月無波失蹤的中原邊界處看一看。她剛想擡起腳步，動作驟然一凝。前方竟然有人！黑暗的天穹下，默然長身直立一名紫衣人，背對着站在山崖下，一時看不見面容。
師亂面色漸漸凝重。
“嗯……”那名紫衣人緩緩轉身，銀發垂落遮住整張面容，頭上戴着紫色的兜帽，這裝扮，師亂曾經在夢中見過。
（天涯孤子臨走前曾說要去旅游的記憶……）
“是你！”師亂面無表情，握緊腰側青竹劍。
……桃源仙榭，雪已停，夜幕深沉。
楚王孫獨自一人寂寞地立在長廊上，聽着身後風吹紗帳作響，雙手輕輕擱在欄杆。
他目光徑直投向天穹那端漸漸升起的明月。而在北隅城外另一處黑暗荒原，負責競技場事宜的白發老者富山高以不符合年齡的速度疾馳而來，穩穩停住身形後深深吸氣，緩步朝前拜倒：“主人。”
夜空上方驟然出現兩道戴有白色手套變幻的掌痕，随即傳來深沉威嚴的聲音道：
“如……何？”
富山高額角隐現汗珠，不敢怠慢一字一句道：“屬下遣人一路追蹤盲女，但其似乎覺察到屬下之意，竟是一路朝向中原而行。有關盲女身邊，所收養的女娃之蹤跡，屬下……屬下……”
“此事，吾已知曉。”白手套變幻無痕，天穹傳來的威嚴聲音也渺然尋不到蹤跡：“那女娃之事，可暫不理。”人都摸到他身邊了，唉這一群廢物。
楚王孫仰望天際，桃源仙榭似被某種神秘力量所震懾，風緩緩停歇。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白手套語氣一變，随即多出數分殺意冷凝：
“……今夜便可行動，不必留人性命！”
富山高俯身叩首：“是！敢問主人，那小姐之事……”他小心翼翼擡起臉。
“該出現時，自會出現。下去罷！”
白手套緩緩自空中散去，夜幕低垂，隐見星光。
富山高俯身靜待片刻，見再無吩咐，一邊擦着臉上汗珠一邊站起身，恭恭敬敬退出幾步，如同兔子見到鷹似的轉身撒腿就跑。
桃源仙榭。
楚王孫緩緩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
暗處忽而有人輕聲禀報：“主人……小姐已醒。”
“再燃香，讓其再睡一日，目前尚不到她出現之時機。”楚王孫沉着開口，擡頭望天目光卻是轉向中原方位，沉吟片刻，目中寒芒一閃：“……月無暇！”
03、難逃夜，凄迷眼
山林水潭邊，月色映波漣。
月無波俯身捧起一捧清水洗去臉上的血跡。歷經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厮殺，她的神情沉靜而疲憊，眉宇間隐約銳利殺氣未消。摸索着拄起竹杖，握住杖頭劍柄的手有些不自然地顫抖，卻依舊堅持警惕側耳細聽身邊一切聲音。月無波不放心地用仗劍點地，緩緩回到一處濃密樹陰下，小心抱起和衣累到在草叢上呼呼大睡的雙鬟小女孩。
女童大約七歲，丫角簪有兩朵紅花，綢緞所制的衣裙有些破裂，乖巧的小臉上也沾有些許灰塵。
被月無波的動作所驚醒，女童揉着兩眼糯糯地擡起頭：“……娘親？”聲音也很乖巧。
月無波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柔聲道：“無事。華容，你且稍稍再睡一陣。”這七歲女童看似便是月無波夜闖楚家大院，所劫持出的“人質”楚家大小姐楚華容……或許，在月無波心目中已然認定，這便是當年自己那剛出生便被負心人由襁褓中帶走的無緣的幼女。
“華容……娘親再不會松開你的手，娘親帶你尋找一處山水俱佳之地，從此永不分離……”月無波一邊輕柔撫摸懷中女童的長發，一邊略有思緒地喃喃道。自己的女兒并不排斥自己，并且自願跟在自己身邊，世間，還有怎樣的事比這更加幸福？
楚王孫！你怕是并未想到吧，母女天性，華容卻是更願意親近吾呢——月無波微微垂下眼眸，冷笑一聲，臉上不由露出幾絲憤恨。這一路遭遇不斷的追殺，讓她早已心寒……鄧九五，你是決意真要殺吾了麽！
“娘，娘親？”楚華容怯怯的聲音由她懷中傳來。
月無波連忙收斂心中的殺意，用這一生最為柔和的表情低頭：“怎樣，你可是餓了？”
“女兒沒有。”楚華容乖巧地搖了搖頭，眼珠子轉了轉，用手抓住月無波的胳膊撒嬌地搖了搖道：“娘親是如何得知女兒在這裏的呢？爹爹只說娘親早已離世，卻未曾告訴女兒，女兒還有娘親呢……”
“哼！那個負心漢當然不敢告知你真相。”月無波冷哼一聲，摸了摸懷中女兒柔嫩的臉頰，放緩聲音道：“為娘早已懷疑你爹爹之身份，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不久前，也是偶然由別人處知道……”語氣低沉，卻是不期然想起被自己丢下的義女，月無波臉色忽而有些黯然，亂兒此時，應該已知自己所做的事了吧。
“別人？是娘親身邊的那位義姐姐麽？”楚華容小嘴含着手指頭，一臉好奇地仰頭問。
“嗯。”月無波下意識地點頭肯定，表情忽而一怔：“華容，你是如何……”得知亂兒的存在呢？這句話并未問完，月無波已是猛然起身臉色一變，蹭地杖劍半出鞘：“……華容，抱緊娘親，不可松手！”她一字一字輕聲道，神經已是緊繃到了極點。
同一時間，月上櫻桃山。
赫然不小心對上前方神秘紫衣人，看着對方一頭白發垂落後方隐約露出詭谲眸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