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言悅,哥哥來接你回家。”

楊舒怔忪地釘在原地,看着江徹伸過來的那只手,她鼻子酸澀的厲害,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她面對那一車的糖葫蘆,一時間說不上是委屈還是高興,忽然用力拍開他的手,聲音帶了哽咽:“我已經不喜歡吃糖葫蘆了你才回來……”

江徹眼眶一熱,喉結滾動兩下。

他查了她的身世,才知道郭耀這幾年是怎麽帶她的。

他在江家錦衣玉食,有人伺候,她卻寄人籬下,遭人欺淩。

努力将眼淚逼回眼眶,江徹滿眼自責,他上前小心翼翼抱住她:“對不起,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回來晚了,沒有好好保護你。”

楊舒淚水滾落下來,她哽咽着,聽到江徹繼續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和郭耀改了名字,我找不到。”

大概是眼淚流多了,楊舒喉嚨有些發疼,她咽了下口水,委屈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都說了我覺得你眼熟,可是你說你不認識我。”

江徹也想起了那次,當時他剛有了點線索,在讓人做DNA鑒定,以為那個女孩就是,看到楊舒的時候就沒留意。

他們倆分開的時候,言悅還不到五歲,這麽多年過去,她變化太大,他确實沒認出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江徹無比懊惱,他當時如果願意稍微跟她聊聊,也許就能發現蛛絲馬跡了。

楊舒平複了一會兒,從他懷中抽離,随手抹了下眼淚。

以前的事沒必要再去追究,聽說他一直在找自己,楊舒心裏的不忿平衡了些。

她看看手裏的花,還有那一車的冰糖葫蘆,噗嗤笑出來,忍不住評價:“你要來就來了,幹嘛搞這麽土裏土氣的儀式感?”

這幸好是在晚上,要是白天被好多人圍着看,楊舒簡直不敢想象。

拉一大卡車糖葫蘆找妹妹,再加上江徹的身份,他倆估計得上熱搜。

被楊舒這麽一說,江徹也覺得這行為似乎有些滑稽。

他笑了下:“我這不是為了兌現當年的承諾麽,你要是嫌土,以後你這時尚界的攝影師,多幫你哥提高一下審美?”

聊着聊着,氣氛漸漸緩和下來,楊舒想起趙婧來,跟他們倆互相介紹。

江徹要接楊舒去他那,剛好趙婧明天要和她男朋友約會,楊舒覺得如今這安排也挺好。

收拾完行李和趙婧道別,楊舒坐上接她的車子。

她和江徹都坐在後座,這會兒沉默下來,兩人之間氣氛似乎又生疏了些。

分別這麽多年,總覺得有好多話想要問,可是一時間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最後還是江徹先開的口:“國慶假期,我以為你會和姜沛一起呢,怎麽自己在朋友這兒?”

楊舒指節捏着衣角,指甲蓋微微泛白。

側目看着窗外,她笑意淺淺地接話:“我和他分手了。”

江徹蹙了蹙眉:“他欺負你了?”

“沒有。”楊舒搖頭,“是我提的分手。”

“那是為什麽?”

楊舒心裏有點亂,岔開話題:“你真是我哥嗎?這麽多年沒見,你要是個騙子我也不知道。”

江徹笑笑,從口袋裏摸出那顆轉運珠,攤開掌心:“這算是證據嗎?”

楊舒接過來。

他的這顆用黑色的繩子串着,圓潤通透的白玉,上面刻着他的名字:言禮

母親當年一人送他們一顆轉運珠,希望他們倆平安幸福,一生好運。

楊舒剛剛收拾行李時,把自己那顆重新戴在了腕上。

此時兩顆放在一起比對,她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

以前她從覺得,哥哥那顆比她的好看。

江徹揉了揉她的發頂:“媽葬在什麽地方了?”

楊舒說:“在井縣下面的一個小山村,叫青禾溝,她說那裏是她的家鄉。”

母親走的時候,楊舒還小,她對母親的過往一無所知。

楊舒看向江徹:“哥,你知道媽的事嗎?”

江徹說:“我只知道她是山裏走出來的,以前開旗袍店,是那條古巷出了名的旗袍美人。後來認識了我爸江徊,兩人在一起感情很好,但江徊是不婚主義,一直不願意結婚。她想找個依靠,安安穩穩過日子,兩人就分開了,結果意外懷了我。”

“後來的事你應該知道,郭耀模樣長得俊,又嘴甜會哄人,追了她半年,她一人帶着我本就不容易,最後和他結了婚,又生下你。直到發現自己身體出了狀況,她怕郭耀對我不好,于是把我送回江家。”

想到楊舒這幾年的遭遇,江徹哂笑一聲,“只是誰又能想到,郭耀對你這個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是,他本就是自私貪婪的人,之前有媽在他才收斂了些。”

他望向楊舒,有些愧疚,“早知道他是這種人,當年哥哥一定不會離開你。”

楊舒嘆息一聲,搖搖頭:“那時候我們都還小,自己做不了主,我其實也沒有真的怪過你。”

車子駛進別墅區,兩人下了車。

江徹親自拿着她的行李帶她進去:“這裏平時我一個人住,只有管家和做飯的阿姨,沒有別人,你以後就住這裏。”

想到什麽,江徹看向她,“還回長莞嗎?”

這個問題楊舒一時還沒想好,正猶豫要怎麽答,一個婦人系着圍裙笑吟吟走出來:“先生回來了。”

她看向楊舒,臉上笑意更濃,“這就是言悅小姐吧,長得和您确實有幾分相似。”

“是言悅。”江徹溫和應着,跟楊舒介紹,“這是吳姨,從小把我帶大的,你以後生活上有什麽事,就跟她說。”

楊舒乖巧打招呼,喊了聲吳姨。

吳姨道:“先生和言悅小姐還沒吃晚飯吧,我剛煲了湯,菜也快炒好了,你們等着。”

見吳姨急匆匆進了廚房,楊舒才想起來跟江徹說一句:“我其實已經吃過了。”

她和趙婧今晚點的外賣。

江徹說:“我還沒吃,一會兒再陪我吃點,吳姨的手藝很好。”

楊舒思考兩秒,點頭。

這會兒飯菜還沒好,江徹先帶她去樓上卧室。

三樓朝南一間很大的卧室,裏面裝修的溫馨舒适,有個大陽臺,上面錯落有致種着花卉,屋子裏也缭繞幾分淡淡的馨香。

東面浴室旁邊,還有個很大的衣帽間。

江徹幫她把東西放進去:“這房間裝修的時候,是按照女孩子的喜好布置的,就是想着有天你回來了給你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楊舒看着室內的設施,心底一片柔軟。

她沖江徹笑笑:“挺好的,我很喜歡。”

她打開衣帽間的櫃子,看到裏面放了好多大牌的包包、香水。

江徹走過來:“衣服鞋子這種東西,要根據身形來選,但這些東西用不着,有時候想起來就買點給你,想着到時候你見到了喜歡哪些随便挑。”

見楊舒不說話,江徹想了想:“我這行為是不是也有些土?”

楊舒眼眶微熱,深吸一口氣,回頭笑着沖他調侃:“土不土另說,反正是挺豪的。”

正聊着,吳姨上來喊他們下去吃飯。

楊舒不餓,陪江徹在餐廳坐着。

吳姨主動給她盛了碗湯,說讓她嘗嘗。

楊舒嘗了嘗,竟意外地好喝,她又主動撈了點玉米進碗裏,跟江徹誇贊道:“吳姨的廚藝真好。”

看她難得高興些,江徹道:“回頭你喜歡吃什麽就跟吳姨說,中餐沒有她不會的,西式甜點會做的種類也多,變着花樣做給你吃應該沒問題。”

楊舒啃了口湯裏的玉米,點點頭,下意識道:“姜沛也很會做飯,每次他下廚我就能吃好多,最後把自己給吃撐。吳姨是天天琢磨着怎麽做飯,但姜沛平時工作很忙,也沒多少休息時間,不知道怎麽廚藝能那麽好。”

話音剛落,楊舒吃東西的動作停頓兩秒,臉上表情微僵。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想起了姜沛。

楊舒把頭垂得更低了些,默默喝着碗裏的湯,餐桌上似一下子冷場下來。

“你手上這條粉水晶手鏈,是姜沛送的?”江徹忽而問了一句。

楊舒有些意外地擡頭:“你怎麽知道?”

江徹道:“這條手鏈我在一次慈善拍賣會上見過,當初姜沛為了得到它,花了血本,連我都嘆為觀止。”

“這個很貴嗎?”楊舒輕輕撫摸腕上的手鏈,連江徹都說姜沛花了血本,那應該是真的很貴。

江徹說:“粉晶在市場上的價格不算高,但這條比較特殊。你可能不了解這個東西,一般情況下,粉晶顏色越豔麗裂紋就會越多,沒裂痕的粉晶則顏色寡淡,能同時保持鮮亮的顏色,又質地純淨毫無裂痕,一顆都是罕見,何況你這是一串。”

楊舒垂眸打量着手鏈上的每一顆粉晶,燈光下通透純淨,确實一絲瑕疵都沒有。

“他怎麽拍下這麽貴的東西……”楊舒震驚的同時,有些不知所措。

“相傳愛神阿佛洛狄忒送給了帕裏斯一條粉水晶手鏈,有天帕裏斯拿着這條手鏈去祭拜愛神,然後邂逅了世間最完美的女孩海倫。帕裏斯和海倫一見鐘情,兩人成為眷侶,幸福走進了婚姻。粉水晶象征美好的愛情,粉晶手鏈則是愛神送給天下有情人最美好的祝福。”①

江徹看向楊舒,“這些是那天拍賣官講的,他可能是聽了這個故事,就想拍下來送給你。”

江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剛剛說分手了,腕上還戴着他送的東西,這丫頭心思暴露的太明顯。

江徹思索着道:“姜沛這個人我認識挺多年了,雖然表面上痞裏痞氣,不太着調,其實還是很重信守諾的,做事謹慎穩重,待人也真摯,你跟他在一起很合适。”

見楊舒一直盯着那手鏈不說話,他寵溺地摸摸她發頂,“不過他既然惹你不高興了,哥哥肯定站在你這一邊,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咱也不差他那一個。等有機會見到他,哥幫你出氣。”

天色已經很晚了,江徹讓她早些回房休息。

楊舒跟他告別,到電梯口,江徹叫住她。

楊舒回頭,江徹走過來說:“明天我處理一些公司的事,後天一起去給媽掃墓?”

楊舒想了想,點頭:“嗯,好。”

——

楊舒回房間洗了個澡,躺下後手還一直摸着腕上的粉晶手鏈。

如果不是今天哥哥說這些,她都不知道這禮物的來歷和寓意居然是這樣的。

她記得那天姜沛送她禮物時,什麽也沒說,只是問她好不好看。

她說好看,他就直接給她戴上了,然後壓着她半脅迫地告訴她,戴上了就不許摘下來。

他總是這樣,心裏想的,身體做的,和嘴上說的根本不一致。

她感覺不到他每一次對她的好,究竟能有多少真心在裏面,又有多少是出于游戲期間對她應盡的責任。

除了分手那天,他也從來沒有直白清楚地說過他不想分手的想法。

她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分手了,他才說。

以至于他那天的告白和突然發瘋,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楊舒第一次認真反思她和姜沛的這一年。

究竟是姜沛把心思隐藏得太深,還是她裹着心裏的保護殼,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那些不是愛,只是責任。

可是現在想想,如果只是合約戀愛裏的一份責任,他根本沒必要對她做這麽多。

楊舒腦中像過電影一樣,閃過各種以前的生活片段。

後來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

晚上又夢到些以前的事。

她和楊玄耀被趕出何家以後,無論楊玄耀如何去找何問琴,何問琴都不再接納他。

後來他們父女就住在那個出租屋裏,她忙着學習,楊玄耀天天心裏煩躁,動不動沖人發脾氣。

有天何冬敘不知道怎麽找到了他們倆的住處,過來向楊舒道歉,不停糾纏,還想着讓她答應跟他在一起。

那天剛好撞見楊玄耀喝醉酒回來。

楊玄耀看見他來氣,覺得自己落魄成這樣都是何冬敘所賜。

他酒勁上來,把何冬敘給打了。

楊玄耀下手重,何冬敘當即被擡進了醫院,差點送走半條命。

何問琴氣得要打官司,天天讓人來家裏鬧事。

後來何冬敘醒來,求着何問琴撤了訴,希望楊舒能因此原諒他。

何問琴咽不下這口氣,送何冬敘去了國外之後,又讓楊玄耀還債。

楊玄耀帶着楊舒進何家之前,輸了一大筆錢,是何問琴替他還的,還有他在何家如流水一般的花費以及日常的開銷。

那段時間,天天都是何問琴找的人上門來要債。

楊玄耀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不管事,楊舒被逼的沒辦法,她找何問琴簽了協議,大學畢業三年之內,她把這筆賬連本帶利統統還給她。她要高三了,唯一的希望是何問琴不要再去騷擾她。

回到家裏,她同樣跟楊玄耀簽了協議。

這筆賬,算是還楊玄耀生她養她的恩,這件事之後,楊玄耀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那時候她清醒地告訴自己,她一定要擺脫這地獄般的日子。

原本以為還錢的事緩下來,她的高中生活就能平靜些。

沒想到等待她的噩夢還在後面。

高三開學,校園裏關于她的謠言鋪天蓋地。

“你們聽說了嗎,楊舒勾引繼兄不成,被繼母趕出家門,她爸還把繼兄給打成重傷住院了,差點惹上人命官司。”

“沒想到楊舒表面乖乖巧巧的,整天只知道埋頭學習,背地裏這麽賤。”

“她爸就是靠讨女人歡心混飯吃的小白臉,女兒能好到哪去,這就是遺傳,從根裏就是壞的。”

“她繼兄可是咱們學校上上屆的校草何冬敘,咱們高一的時候,何冬敘高三,我在校園裏見過他幾次,是真的不錯,溫文爾雅,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歡他,楊舒天天住在他家,惦記上也不奇怪。”

“不過何冬敘怎麽會看上這種書呆子,聽說人家不堪楊舒的騷擾,出國念書去了。”

……

從那天開始,學校裏出現了不少“正義使者”,與她勢不兩立。

她的板凳會無緣無故壞掉,書桌裏會出現癞□□,各種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校園暴力,就那麽出現在她一日三餐的生活裏。

那時候楊舒最怕上體育課。

老師擔心學生面對高考學習壓力過大,體育課不許學生待在教室,都必須去操場活動。

體育課上,她總是一次次被人圍堵,被人欺淩。

後來她無意間發現了廢棄健身器材室,每次一上體育課,她就跑去躲進櫃子裏,直到第二節 上課鈴響了許久,确定周圍沒人了,她才敢出來。

所以她體育課之後的那堂課,總是遲到,被老師嚴厲地罰站在走廊。

那像噩夢一樣的高三,如今再回想,楊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去的。

那一年,她身邊沒有救世主,沒有像電影裏那樣,溫暖守護着她的男主角。

她甚至沒有朋友。

她當時只有一個信念,她要撐到高考,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要擺脫這只能躲在陰溝裏,永遠見不到亮光的厄運。

然後強大起來,自己保護自己!

迷迷糊糊間,楊舒覺得自己還躲在廢棄健身器材室的櫃子裏,她還是高三。

隔着門,她聽到腳步聲朝這邊而來,距離她越來越近。

楊舒吓得屏住了呼吸。

後來門開了,她看到一抹刺眼的強光。

光下站着一個少年,藍白校服,意氣風發,看向她時那雙清澈的眸中含着笑。

少年低下頭,緩緩朝她伸出手。

光線太刺眼,楊舒看不清他是誰,怔愣地蜷縮在那。

她猶豫不決時,少年走掉了。

門重新關上,周圍黯淡無光。

……

楊舒睜開眼摸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鐘了。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但窗簾遮光效果好,室內還是暗的。

她趿着拖鞋走過去,窗簾拉開,光線灑在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臉,溫暖又舒服。

抻抻懶腰,她回頭看了下身後的床。

挺奇怪的,以前晚上如果夢到以前那些事,她總是會從衣櫃裏醒來。

今天卻沒有。

楊舒又想起夢裏那個穿着校服,突然出現的少年。

以前從來沒夢到過這樣的場景,也不知道昨晚怎麽回事。

如果是她心裏渴望出現的人,那個少年很可能會是哥哥吧。

昨晚她找到了哥哥,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

江徹給她發了微信,說他去公司處理點事情,讓她自己在家休息。

如果無聊,也可以讓司機帶着她到附近轉轉,有什麽事跟管家或者吳姨說。

楊舒洗漱過後去樓下,吳姨看到她,喊她過去吃早餐。

吃東西的時候,吳姨坐着陪她說話。

吳姨發現這女孩要麽是有心事,要麽就是不太愛說話。

她問什麽她都乖巧禮貌地答,但是也不多話,時不時低着頭發呆幾秒鐘,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按理說,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不應該是這個狀态。

後來吳姨跟她聊起江徹小時候的事,她才終于有了點興趣,認真聽着,時不時還追問兩句。

但是無論講什麽趣事,看她聽着也沒有很開心。

“言悅是不是有心事?”吳姨跟江徹都還叫她原來的名字。

楊舒沉默了一會兒,倏而開口:“吳姨,你是過來人,你說要是時間久了,是不是再記憶深刻的人也能淡忘掉?”

吳姨不答反問:“你和哥哥分開近二十年,不是也都牢牢記着?先生找了你這麽多年,花了多少心思我一直看在眼裏,聽說你也在找他,你們誰也沒忘了誰,不是嗎?”

吳姨不知想起什麽,感慨一句,“有些人啊,刻在心上了就很難忘掉。”

楊舒喝着碗裏的粥,有些索然無味:“那忘不掉怎麽辦?”

“為什麽非要忘掉呢?”吳姨看向她,“其實有時候,心裏有個惦念的人也挺好,沒準對方也惦着你,就像你和哥哥那樣。”

見楊舒不說話,吳姨問:“你說的那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

楊舒緩緩擡頭,對上吳姨善意慈祥的目光,片刻後又垂下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就是最近一直開心不起來。”

吳姨頓了頓:“那他在你心上的位置,至少跟你哥哥一樣重。”

吳姨的話讓楊舒錯愕一瞬,片刻後她果斷搖頭:“那應該沒有。”

她找了哥哥二十年,她和姜沛也就才相識一年,怎麽能一樣?

吳姨說:“按照常理說,能找到哥哥你應該多開心才對啊,你看你現在,還是不高興。你只開心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楊舒僵滞少頃,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

須臾,她笑着擡起頭:“謝謝吳姨,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有長輩跟我這樣聊天。”

吳姨憐愛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年輕時候就在江家了,先生是我一手帶大的,他找你這麽多年,如今好容易帶回來了,我看着也親切。言悅以後有什麽不方便跟哥哥聊的心事,就還來找吳姨聊天。”

楊舒心上一暖,輕輕點頭:“好。”

——

江徹到晚上才從公司回來。

他帶了幾件漂亮的新衣服,讓楊舒選,說是明天去給母親掃墓的時候穿。

他帶了太多,楊舒看得眼花缭亂。

她拿着一件淺綠色的碎花裙子,在身前比了比,問他:“這件是不是素淨一點?”

随後又拿起黑色的那件,“這個好像也不錯。”

一時拿不定主意,她讓江徹給她選。

外面有門鈴聲響,管家聽到動靜過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姜沛。

他穿着黑色衛衣,整個人一臉疲态。

管家認得他,忙請他進來:“姜律師怎麽這麽晚來了?”

“江徹在家嗎?”他一邊問着,擡步往裏面走。

國慶假期的票太難買,他沒買到機票,高鐵也沒有,最後好容易才搶到一張火車票,将近二十多個小時趕到安芩。

他不知道趙婧家的地址。

天已經黑了,這時候去鶴橋古鎮很難有結果,便先過來找江徹,看他能不能有辦法盡快找到趙婧家的住址。

和管家一同進屋,他一眼看到客廳明亮的燈光下,比着裙子眉開眼笑的楊舒。

江徹随意地倚在沙發上,一直跟她聊着什麽,氣氛其樂融融。

管家正要開口喊江徹,姜沛黑着臉,攔住他。

他盯着裏面,下颌的線條弧度淩厲,一張臉凝重得有些吓人。

門口的光線黯淡,客廳兩人都沒發覺。

楊舒最後還是挑了淺綠色那條:“還是選這條吧,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低着頭,比着自己的腰身。

江徹說:“按照你的尺寸買的,你要是不放心去樓上試試,看合不合适。”

楊舒幹脆把那幾件全抱起來:“那我就全部試一遍好了,都合适我就全留下了,反正我從不嫌衣服多。”

江徹被她逗樂:“行,你要還覺得不夠,回頭我讓人把你卧室的衣櫃都填滿。”

他低頭看一眼腕表,“今晚想吃什麽?”

楊舒想了想:“你要嘗嘗我的手藝嗎?”

江徹一臉好奇:“你還會做飯?”

“當然會了!”楊舒不太滿意他質問的反應,舔了下唇,氣勢又弱了些,“我只會做茄汁面,但是很好吃。”

江徹含笑點頭:“好,那我今晚嘗嘗。”

姜沛的拳頭一點點握緊,臉上情緒越繃越緊。

他第一次見楊舒這麽沖一個人笑,說話乖乖巧巧的,連眼神裏都是笑意。

她甚至主動給別人做茄汁面。

之前他開口說想吃,她都不見得會答應。

旁邊管家有點被姜沛的臉色吓到,又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裏面楊舒笑着說了句:“那你等着我,我上去把衣服放卧室,然後下來給你做。”

她說完跑着去了樓上。

客廳裏只剩下江徹,姜沛大步走過去。

江徹看到他意外了一瞬,正要從沙發上起身,姜沛已經沖上來揪住了他的衣領。

他眼睛裏因暴怒而盛滿猩紅:“江徹,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江徹臉色也沉下來:“你還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我正想找你,她跟你在一起為什麽不開心成這樣?”

江徹的話像是默認了他現在和楊舒在一起,姜沛怒意更盛,一拳砸在他臉上:“她開不開心都是我和他的事,要你插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種豪門公子哥存什麽心思,你想玩願意貼上你的女人多的是,你敢碰她一下試試?”

楊舒把衣服放樓上跑着下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懵了兩秒,急忙沖過來,把江徹從沙發上扶起來,回頭看他:“姜沛,你怎麽打人呢?!”

看到楊舒,姜沛再次揮出去的拳頭抽回來。

他唇動了動,想跟她說些什麽,還未開口,江徹一個拳頭還了回來,砸在他嘴角。

他使力更大,姜沛順勢偏頭過去,嘴角被牙齒磕出血跡。

楊舒瞪大了眼睛,看江徹還不解氣,想來第二下,她身體擋在姜沛前面,看着江徹:“哥,你怎麽也動手了?”

姜沛擰眉看向楊舒:“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哥?”

楊舒回頭,發現他的嘴角在流血。

她又看一眼旁邊的江徹,嘴角也是有烏青。

兩人出手一個比一個狠,還都朝臉上打。

無奈嘆了口氣,她朝裏面喊:“吳姨,家裏有醫藥箱嗎,你拿來一下。”

吳姨應了聲,很快拿醫藥箱過來,發現居然是姜律師和她家先生打起來了。

姜律師來過家裏幾次,吳姨印象裏他和江徹關系不錯,一直和和氣氣的,第一次見兩人動這麽大火。

吳姨很是詫異,再看看楊舒,她好像看出點什麽,沒出聲。

楊舒拿出碘酒和棉簽,猶豫了一下,先走到江徹跟前,幫他擦拭,然後抹藥膏。

吳姨在旁邊站着,看姜沛一直盯着楊舒給江徹擦藥的身影,斂着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楊舒。

她想起今天楊舒跟她聊的話,這另一半的不開心,該不會是姜律師吧?

吳姨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東西:“言悅,先生這邊我來吧,你去看看姜律師。”

說着給她遞了個眼色。

江徹也掃了眼那邊可憐兮兮的姜沛,主動開口:“你去吧,讓吳姨來。”

楊舒回頭,對上男人深沉中又帶着點受傷的目光。

她把藥膏給吳姨,朝姜沛走過去。

看着他嘴角的血,她眉心微擰,下意識伸手想幫他把血擦掉,又想到這樣不衛生,趕緊縮回來。

她拿棉簽沾了點碘酒,要給他擦拭,見他一直站着,她舉着手臂不太順手。

楊舒道:“你去那邊坐一下吧。”

見姜沛不動,楊舒把他扯至沙發處。

姜沛兩條腿僵硬了幾秒,慢吞吞坐下去。

吳姨餘光看一眼,瞥見姜沛略顯僵硬的兩條腿,詫異道:“姜律師,你這該不會火車站票過來的吧?長莞到安芩,那得将近二十個小時呢。”

吳姨一說,楊舒給他擦拭傷口的動作頓住,又看向他的腿,心跟着揪了起來:“你站着來的?”

姜沛看着她,悶悶地嗯了一聲。

假期票難買,他沒搶到座位。

“那……”楊舒想到他出現在江徹家裏,不确定地問,“你是來找我哥的?”

姜沛不知道她怎麽喊江徹哥,但總比是男女朋友好。

他心裏好受了點,握住她的手,指腹掃過她腕上的粉晶手鏈,啞聲道:“找你的。”

楊舒擡眸,視線跟他對上。

他下巴處有青色胡茬,整張臉看上去憔悴又消瘦,眼眶中還滿是血絲,像是很久沒睡好了,格外疲累。

楊舒感覺心上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沉悶的疼。

她用棉簽繼續擦拭他的嘴角,動作越發輕柔小心:“疼嗎?”

她想問的是,站了這麽久,腿難不難受,會不會很疼。

倏然間,她被姜沛一把扯進懷裏,用力抱住。

他像抱着失而複得的寶貝,在耳邊呢喃着道:“當然很疼,你沒發現你那個什麽哥,他剛剛打我打得很重嗎,我就輕輕碰他一下,他把我打流血了。”

江徹:“?”

姜沛:“你剛剛還先給他處理傷口,我心也很疼。”

江徹:“……”

作者有話要說:江徹:誰先動的手請問?

姜茶茶:╮(╯▽╰)╭

論茶藝,那當然還得是沛哥強`:D

【标注①:粉晶手鏈的傳說引用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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