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去

僅僅一周，秦羽就讓林彎彎脫胎換骨，走在街上無需什麽言語和動作，就自然而然地吸引了過往路人的視線。

只是去銀行取個錢，都有男人紳士地讓她先取。這一切放在以前，林彎彎根本無法想象。

【你怎麽了？】注意到林彎彎的情緒瞬間由興奮變為厭惡，秦羽不由好奇地問。

林彎彎連她的毒舌都可以忍受，卻因為驚鴻一瞥而心頭火氣，必然是有什麽原因的。

“沒有，只是看到了以前的老師和同學而已。”林彎彎故作鎮定地道。

然而處于她的體內的秦羽，卻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胸中翻騰的厭惡和怒火。

“不是說今天還要買發夾嗎，我要去哪裏買比較好？”林彎彎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轉移秦羽的注意力。

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想和別人談起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大概很想有個人能聽自己說一說，可是一直沒有人關心過自己。就算主動談起，也沒有人願意聽，于是只能一直壓抑着，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然後過去就成了秘密。

所以，事到如今，已經變成了秘密的過去，就沒有再說出來的欲｜望和必要了。

【對我你還有什麽好隐瞞的，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秦羽不依不撓地追問，并不是以往那種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是林彎彎聽了心裏還是覺得異常煩躁。

“我有必要什麽都一一地告訴你嗎？你沒有什麽權利過問我的私事吧？”林彎彎罕見地對秦羽發了脾氣，“你只不過是給了我一些建議而已，不會以為這樣就擁有了探究我的隐私的權利了吧？”

傷人的話脫口而出，林彎彎自己都吓了一跳，一對年輕的情侶見到她對着空氣大吼大叫的樣子，更是牽緊了對方的手，加快腳步，像逃一樣從她身邊快速的小跑了過去，生怕被她的怒火牽連。

知道是自己發了莫名其妙的火，但對不起這樣的話，林彎彎沒有辦法說出口。沒有價值的自尊，總是在這樣的時候冒出來。

【你能自學英語和日語，可見學習能力一點也不差，卻還有初中學歷，這點我在意很久了。】秦羽似乎完全沒有将林彎彎的話放在心上，她一如既往的冷靜的聲音，此刻竟然帶上了一種奇異的溫柔，【告訴我，林彎彎。】【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學校裏受到了什麽委屈？】緩慢的語調，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啊，曾經多想聽到有人這麽問自己。林彎彎驀地鼻子一酸，眼眶也突然間不受控制地開始濕潤。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機會聽到這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是出自于嘴巴惡毒的秦羽。

林彎彎本來很喜歡學校，她是那種天生的學霸，成績很好，也很喜歡上課，最喜歡的科目是科學，經常泡在書店和圖書館，希望以後能夠成為科學家，解開那些塵封多年的千古謎團，或研究有益于人類的科學技術。

然而一節體育課，将她的校園生活徹底地摧毀了。

學校的體育課，按照慣例是在上課鈴響之後迅速在操場集合，女生和男生按照從低到高各分成兩排，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在後面。

拍在林彎彎左邊的是一個平常很調皮的女孩子，故意在老師訓話的時候偷偷掀林彎彎的裙子，林彎彎惱怒地拍了她胳膊一巴掌。

“林彎彎，出來，你怎麽打人呢？”老師只看到林彎彎打人，立刻把她從隊裏叫了出來。

“老師，她掀我裙子！”林彎彎指着女生，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也不能打人，你在這裏罰站，其他人自由活動。”體育老師明顯偏袒了那個掀她裙子的女孩。

如果只是這樣，林彎彎的心中最多只有一點怨氣，時間過去那麽久，這些事情說不定早就不記得了。

掀林彎彎裙子的女生雖然沒有受到體育老師的懲罰，卻對林彎彎打小報告的行為記恨在心，老是帶人掀林彎彎的裙子，弄得林彎彎都不想去學校了。

“同學都掀我的裙子！我不想去學校！”林彎彎把自己在學校的遭遇告訴父母，卻根本沒有引起重視。

“如果同學掀你的裙子，你告訴老師就好了。”他們很不耐煩地說，沒有想過深入探究一下。

林彎彎告訴班主任，班主任也只是在班會課上不痛不癢地批評了調皮搗蛋的學生幾句，導致那些學生過後變本加厲地欺負她。

後來林彎彎索性不穿校服裙子了，就算會被學校記名扣分，她也只肯穿褲子去上學。

校園暴力并沒有因為她改穿褲子上學而停止，那些欺負她的學生們已經習慣成自然了。他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只為成功欺負了林彎彎而單純地覺得好玩、有趣。

他們撕壞林彎彎的書折紙飛機，亂塗她的作業本，弄壞她的筆和文具盒，往她的書包裏裝毛毛蟲、蚯蚓和蝸牛。

學校，簡直就是地獄。

林彎彎雖然是個女生，性格卻一點也不軟弱，她清楚地記得一切的開端來自于哪裏。既然學校的老師不幫她，她就自己報仇。

“我直接扒了她的裙子，扔到廁所裏，讓她當着和她一起欺負我的同學的面道歉。我是不是超級牛逼？”林彎彎得意地自誇，眼淚卻突然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獨自承受着所有的壓力，飽受欺辱，卻沒有人能夠幫助她，她一個人戰勝了困難。她才不會那麽簡單地認輸，誰都別想欺負她。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捅到了校長那裏。班主任讓她給那個女生道歉。林彎彎冷冷一笑：“道歉？可以啊，不過先讓韓真真、何俊、林雯雯……給我道歉。”她一連報了輸幾個名字，老師都呆住了，最後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自這以後，林彎彎對老師和學校就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敬畏，再也不寫作業，試卷故意亂作一通，将自己的一切寄托于圖書館。

【嗯，你很牛逼。】秦羽由衷地贊嘆，她覺得換做是自己的話，一定沒有反抗學校的魄力。不過秦羽的校園生活和林彎彎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

秦羽成績好，長相可愛，小小年紀就有一種淑女的氣質，再加上總是被媽媽打扮得像是洋娃娃一樣，毒舌屬性又還沒有覺醒，她不管走到哪裏都會被一堆小孩圍着，老師也喜歡在辦公室備着一些糖果，在她端作業去辦公室的時候送給她。

雖然沒有體驗過林彎彎那種受到所有人排擠的感受，但是秦羽也能夠想象，因為女生通常都很擅長代入自己。

她和林彎彎不同，選擇的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态度面對壓力。她很毒舌，很霸氣，但那是對于工作方面，動了感情，她就是紙老虎。因為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所以無法違抗。于是只能在自我和道德之間，難以抉擇。

然而聽了林彎彎的經歷，秦羽覺得自己這樣含含糊糊的生活，不只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已經知道答案的題目，一直拖着，考試終了的鈴聲響起，只會失去一切。

這一次交談的影響，是相互的。

林彎彎終于将心中積壓了十多年的怨氣發洩出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似乎連無視自己的艱難處境的父母，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這大概算是她第一次同人交心吧。有個人傾訴的感覺真好。

也許應該找個機會認真地和他們談一談。林彎彎在心裏想。

【秦羽日記】１１．１

對林彎彎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有點心動的感覺，糟糕。

還有，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也許我的肉體已經死亡了。明天要讓林彎彎打電話到家裏問一問确認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