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接下來的幾天,查道嘉把企劃書修修改改,删減修補了許多細節,一份成品算是完成。

企劃書在競标截至日期前輩送到了招标方的手裏,接着就是靜候幾日,等待結果确定的發布會。

其實感覺有點像賭博。各家把自己的籌碼拿出來,也不知道競争對手的底牌,只能買定離手,靜候結果。

急得查道嘉這幾天一直在老爸跟前亂轉。

老爸放下報紙:“你瞎轉悠什麽,看得我頭都暈了。”

查道嘉停下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不是緊張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緊張是沒有用的。”老爸開啓人生導師模式:“再說結果無非一個成敗。成了,皆大歡喜。敗了,大不了從頭再來,有什麽好緊張的。”

話說的很有道理,可查道嘉還是緊張。

“要不然怎麽說你們年輕人就是浮躁。”老爸輕笑:“你放心,憑你那個方案,簡意贏不過你的。”

老爸的話多少是給他添了點底氣。

沒過多久招标方就召開了發布會。老爸執意讓他一個人去不做陪同,查道嘉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發布會所在的會議廳不大,人卻很多,椅子擠擠挨挨有些雜亂。

查道嘉找到一張空椅子坐下,環顧四周,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簡意。

查道嘉的笑容凝了一瞬,就看見簡意對他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明顯是已經看到他好久了。

查道嘉也只能客氣地向他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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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招标方的老板上臺,臺下開始肅靜,安靜地聽着臺上的人致辭。

掠過那些承蒙厚愛,願與鄙方合作十分榮幸,不勝感激雲雲的廢話,查道嘉把耳朵提起來,只等着他宣布最後的結果。

“經多方比較,本公司最後的決定是。”

查道嘉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簡氏。”

查道嘉覺得身體有點僵硬。

在場人雖失落,但冷清幾秒,還是禮貌性地鼓起了掌。

查道嘉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噎住了。他只能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見簡意優雅地走上臺,與投标方老板握手擁抱,笑容燦爛。

失望。這麽多天的努力算是白費了,這麽久以來自己幻想的未來和承諾也全部落了空。

只是有什麽辦法呢?競争是公平的,簡意更有本事,而他查道嘉技不如人,他願賭服輸。

但是面子上還有些抹不開。查道嘉躊躇了半天,才鼓起勇氣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裏跟老爸通了電話。

簡單地說了一下結果,查道嘉就閉上了嘴。

老爸顯然是沒料到這個結局,頓了幾秒,也就開始安慰兒子:“勝負乃兵家常事。對手強你無可奈何,唯有鍛煉自己才可有翻身之機。失敗也未嘗不是好事,年輕人有幾個沒栽過跟頭?再者說這不過是一次生意,以後你還要面對千千萬萬次生意。這一次你就跌怕了,以後的路誰替你走?”

查道嘉挂了電話。

雖說難受,但他也明白老爸說得沒錯。這次的失敗雖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他查道嘉拿得起放得下,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尋死覓活。

只是,可能免不了要讓簡仁失望一下。

他許諾的房子,庭院,黏人的黃毛狗,以及一切的未來,要往後延遲一段時日了。

他看看手機,遲疑着要不要現在跟簡仁打個電話,就聽見耳邊有人叫他:“查少爺。”

他擡頭,是簡意,身後跟着一個秘書模樣的人。

“這次的生意真是承蒙查少爺高擡貴手。”簡意向他伸出手來:“若是查少爺全力以赴,簡某肯定是萬萬不能贏的。”

“哪裏哪裏。”雖說這話查道嘉聽得不舒服,但還是客氣地笑笑,握上了簡意的手:“是簡少爺您技高一籌,查某輸的心服口服。”

“其實話不能這麽說。”簡意撤出手來,向身後的秘書一招手,秘書便畢恭畢敬地把什麽遞給了他:“是簡某要感謝查少爺的貪心。如果不是查少爺這麽貪心,簡某也是無計可施的。”

這話聽得查道嘉稀裏糊塗,在正在納悶的時候手裏就被簡意塞了東西。

一個文件夾。

查道嘉有些發愣,簡意笑了笑,就帶着秘書走了:“告辭。”

簡意走了之後查道嘉打開文件夾。

裏面是企劃書的複印件,是簡意拿出的方案。

查道嘉大體翻了翻,內容竟和自己的大致相同,只是細節之處略有删補。

但他這份企劃相較于自己那份,有個巨大的優勢,就是價格。

如果說自己那份報價偏高,那這份報價就有很大的價格優勢了。

查道嘉有些郁悶。早知道自己就把價格壓低些,也是可以跟簡意再鬥上一回合的。

他并沒有懷疑為何企劃有些雷同。他的點子雖新,但還不至于稀罕到能申請專利。

但他接着翻了兩頁,手就有些發抖了。

附在企劃書最後幾頁的,是一份打印的文檔。

文檔有些模糊,整篇來看略有歪斜,底紋發暗,明顯是打印下來的放大的照片,應該是用手機拍攝下來的。

而照片的內容他很熟悉。

熟悉的內容旁邊,還綴有他熟悉的字跡,勾勾畫畫,塗塗改改,最後才成個樣子。

那是他所做的企劃的初稿,然後被人偷拍下來,稍一整合,就成了另外一套方案。

他好像明白簡意剛剛那句“是簡某要感謝查少爺的貪心”是什麽意思了。如果不是他要價頗高,他也不會輕易地找到突破口,輕巧取勝。

查道嘉放下文件夾,眼神有些發冷。

他的企劃書是誰洩露出去的?

他還記得簡意洋洋得意的那句:“你猜簡仁會幫誰呢?”

答案好像已經很明确了。

查道嘉趕到簡仁那裏的時候,簡仁還在向一位顧客介紹車型,兩人交談甚歡。等簡仁看到查道嘉了,就對顧客抱歉地笑笑,并讓另外一名職員接着介紹。

查道嘉看着簡仁向自己慢慢走過來,竟感覺有一口氣憋在胸口,越積越沉。

簡仁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他看見查道嘉面色不悅,表情更加心虛,聲音也笑了下來:“道嘉?”

查道嘉板着一張臉,并沒有說話。

“跟我去辦公室吧,”簡仁伸手拉了一下查道嘉的胳膊:“有什麽事情坐下來慢慢說。”

查道嘉跟着簡仁進了辦公室。簡仁關上辦公室的門,沉默兩秒:“道嘉,今天的事情我聽說了。你那個項目……被我哥搶了。”

查道嘉幾乎是輕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簡仁沒有注意到查道嘉的冷笑:“但是你也別太難過了。畢竟以後機會有的是,你也不用太在意……”

“今天你哥的表現太完美了。”查道嘉上前兩步,把簡仁逼靠在門上:“談吐優雅精明強幹,跟我這種菜鳥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不過我倒是想問問——”

查道嘉伸出胳膊按到簡仁頭旁:“他拿出來的企劃書,跟我的幾乎一模一樣,這是為什麽?”

簡仁一愣,臉上有些茫然:“為什麽?”

“簡仁,企劃書除了報價其他部分全部雷同,你覺得是巧合?”

簡仁察覺到查道嘉的不對勁了:“道嘉,你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查道嘉的頭向下逼近了些,略恐怖的表情讓簡仁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簡仁,你哥已經幫你拆臺了,你還在這裏給我裝無辜?”

簡仁一臉的手足無措:“道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查道嘉收起了冷笑,臉上不剩半點表情,站直了身體把文件夾甩到簡仁身上:“這是你哥給我的,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簡仁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文件夾,手有些發抖地打開了。

裏面的內容他看不太懂。他看看文件夾,再看看查道嘉冰塊一樣的臉,繼續硬着頭皮看下去。

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他的手頓住了。

查道嘉的字跡他是認得的。這後面密密麻麻寫着批注的企劃書,分明是出自查道嘉的手筆。

看這樣子,應該是企劃書被誰偷拍了去,又被放大了印在紙上。

簡仁的嘴唇動了動。他終于明白,查道嘉這麽反常,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

“……不是我!”簡仁辯解:“這個不是我偷拍的!”

查道嘉的語氣無不譏諷:“簡少爺,我有說是你偷拍的嗎?不打自招。”

“我怎麽會偷拍!道嘉你忘了嗎?你拿給我看的時候我都沒有看!我怎麽會又特意跑去偷拍?!”

“給你你不要,偏要去偷拍。”查道嘉冷笑一聲:“簡少爺你這步棋下得高明啊,把我騙在裏面團團轉,直接被你牽着鼻子走。你的演技怎麽就那麽好?要不是你哥說明,我都不知道我他媽被人騙成這樣!”

簡仁表情變了:“我哥他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你幹了什麽他就說了什麽!”查道嘉吼着:“我他娘的怎麽就這麽蠢!一開始就告訴自己要防着你,他媽的結果就被你害成這樣!”

簡仁沒能說出話來,他的眼圈紅了。

“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但是道嘉,我真的沒有——”

“你哥已經承認了你還想狡辯什麽?”查道嘉抓住簡仁的肩膀:“還想再繼續玩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是不是?!”

簡仁已經掉了眼淚。

“簡仁你到底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你口口聲聲說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特意設計來玩我的?!簡少爺你真豁得出去!他媽的陪吃陪喝陪睡你都不含糊!為了算計我你付出這麽多也真他媽是厲害!也算是我查道嘉眼瞎,他媽的就喜歡上你這個賤人了!”

“賤人”兩字簡仁已經聽習慣了,但這次卻聽得他耳朵刺痛。

連帶着心髒都一陣陣絞痛。

“道嘉,”簡仁小聲抽泣着:“你說過你會相信我,你做過承諾的。”

“夠了!你還沒玩夠我嗎?!”查道嘉似乎已經失去理智了:“簡仁我求求你不要再演了!你知道我看着有多惡心嗎?!”

以前的甜蜜是假的,以前的情話是假的,以前的溫存親昵是假的,以前的磕磕絆絆鬥嘴打鬧統統都是假的。

全都是有預謀的。

媽的。查道嘉覺得胃裏有什麽在翻滾。

他想吐。

而此時簡仁再也忍不下去,低下頭,哭了。

本來怒不可遏的查道嘉看到了簡仁的眼淚,驀地有些心疼。

可更多的是為還心軟的自己感到惡心。

為什麽明明是他耍手段,可是只要他的眼淚掉下來,查道嘉就覺得錯的那個是自己。

無論孰是孰非,無論他做了什麽,他哭的那一刻,就是我錯了。

“他媽的……”查道嘉暗罵一聲,咬着牙将簡仁一把推開,摔門而出。

簡仁沒有跑出來追他。他好像正蹲在牆角,哭得泣不成聲。

查道嘉逼着自己不能再去想他。

那種圈套中一次就夠了,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畢竟他查道嘉不是蠢蛋。

絕對不能蠢到,再去掏心掏肺地去愛這麽一個人。

查道嘉在外面轉了很久才回家。

回家的時候爸媽正在吃飯。看見兒子回來,二老有些詫異:“今天在家吃?”

查道嘉只悶悶地應了一句:“不餓,吃過了。”

只是吃氣都吃飽了。

老爸端着一碗米飯嘿嘿一笑:“怎麽,還為了競标的事兒不開心吶?”

查道嘉不耐煩:“不是!”

“那是為什麽?”

本來暴躁的查道嘉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得都快站不穩了:“……失戀了。”

老爸的笑容斂了斂:“哦……失戀了啊。因為什麽?”

“您能不能少管點閑事。”查道嘉不耐煩了,直接甩了衣服上樓去:“還能因為什麽?随您呗,眼瞎,看錯人了。”

卧室的門被他甩出一個震天響。老媽有些擔憂:“兒子怎麽失戀了?被刺激成這樣還是頭次吧?你要不要去開導開導他?”

“年輕人的事你少管。你幫他們選的路只會讓他們迷路。”老爸繼續淡定吃飯:“他們的路要他們自己走才有用。再說了,年紀輕輕的,走點錯路算什麽?”

接着他塞了一只蝦進了嘴巴:“再說了,正路上面也有荊棘。萬一是他只栽了個跟頭,就開始懷疑自己走錯路了呢?”

而查道嘉回到卧室,一頭就栽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被子。

他現在的情緒很複雜,又羞又惱,又煩又恨,這個大腦亂成一團,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過最強烈的情緒,應該還是失望。

不同于上午的那種失望,這次的情緒猛烈到快把他溺斃。

如果不是人證物證俱全,所有罪證都指向簡仁,那他一定會站出來為簡仁辯解。

只是事實抖出水面之後是那麽令人尴尬,尴尬到他都無法面對。

他最相信的那個人,就是一直算計他的那個人。

真他媽可笑。

查道嘉笑了兩聲,眼淚都笑得流出來了。

一開始他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提防住簡仁,但自己經不住他的圈套和微笑,很容易就輕松淪陷了。

誰叫他,本來就喜歡簡仁喜歡了很久了呢?

那家夥是什麽時候引起自己注意的?

不記得。太久了。

其實查道嘉對自己知之甚少,他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濫情還是專情。

說他專情,他喜歡招蜂引蝶,游戲人間。

說他濫情,可他在和簡仁交往之後,心無二他。

亦或是,專情與濫情其實離的很近,不過只隔了一個他。

查道嘉覺得更可笑了。簡仁他多大的本事,能把自己死死迷住,任由他牽着鼻子走。

簡仁到底愛不愛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簡仁說愛他的時候他都心頭一顫,他開心的時候他也開心,他不開心的時候他想逗着他開心。他在他心裏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甚至于那次簡仁出車禍,自己的第一反應竟是殉情。

生死相許不只是一句情話。

他知道自己是動了真心了。

就為了這麽一個賤人,他動了真心了。

查道嘉想哭又想笑。

直到半夜了他還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想出去喝點酒。

查道嘉知道遇見點屁大的事就跑去灌醉自己的人是傻`逼,可他現在,已經是個傻`逼了。

他進了一家酒吧,拍下幾張鈔票,叫了一桌子的酒。

這麽多都灌下去的話,今天晚上就能不想他了吧?

查道嘉苦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本來就亂成一團的大腦經過酒精熏染,變得更加難過了。

查道嘉的酒量不是很好,那一桌子的酒只喝了一半,他就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但他沒有睡過去。喝醉的他覺得頭痛欲裂,很難受,很想罵人。

然後他好像是罵了。

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模糊的影像,讓人看不清楚。

好像有人過來勸他,他不聽,把那群人一一罵了個狗血淋頭。

然後自己好像被請了出去。走出去的還是扔出去的?不知道,頭暈。

大腦已經沒有什麽力氣思考了。

他只知道身上很冷。

快入冬了,風吹得很兇,讓他的腦子很亂。

街道變得錯綜複雜起來,看不清哪條才是回家的路。

随便。反正哪條路上,都沒有他。

查道嘉漫無目的地晃着,突然覺得腳下一軟,似乎是被什麽絆倒了。

還沒等他爬起來,就好像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誰?聲音好熟悉。

那人的聲音好像很急切,然後扶着他,費力地支撐着。

模糊之中他只聽清楚一句“跟我回家”。

到底是誰呢?查道嘉迷迷糊糊地想,是他嗎?

是他吧。

不是說好不理他了嗎?

對了,因為什麽決定不再理他來着?

去他媽的,不記得了,頭疼。

反正我根本離不開他。

查道嘉覺得自己眼角濕漉漉的,好像是趴在那人肩膀上哭了。

然後一切都失控了。

他好像扯了那個人的衣服,那人的聲音模糊成一片,根本聽不清楚。

自己好像很粗暴地就進入了,那人哀哀叫痛,但自己竟有一絲洩憤的快感。

為什麽?你就這麽恨他嗎?

恨到這種地步。

于是他更興奮了,翻來覆去地亂幹一通,直到忍不住馬上就要射出來。

然後腦子突然清醒了一些,不能直接射進去,他過敏。

随機大腦馬上又混亂起來,弄得他頭痛欲裂。

為什麽要照顧他的感受?他罪有應得,不是嗎?

于是就射出來了,快感清晰到不像是夢。

到底是夢嗎?

查道嘉不管那麽多,抓過來那具身體又開始發洩。

他把他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在裏面射了好幾次,然後逼着他張開嘴,再逼他吞下去。

報複一樣的發洩。

不舍得真的在他身上做的那些事情,全部在夢裏發洩出來了。

查道嘉精疲力竭,喘息着沉沉睡去。

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大腦也沒有力氣去恨他了。

大腦一片空白。

他就這麽沉沉睡了過去。

查道嘉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像是要裂開。

醉宿讓他什麽都記不起來。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而模糊的夢,像真實又像虛幻。

他費力才睜開眼睛。手放在眼前揉了揉,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站在他面前的人把他吓了一跳。

查道嘉看到李彥紅腫着眼睛站在他面前,相較于上次見面人已經憔悴許多。

他再看了一眼周圍。

李彥的那棟小公寓。上次他來過。

查道嘉揉着發疼的頭慢慢坐起來,李彥連忙上前扶住他:“道嘉哥。”

查道嘉搖了搖頭,頭痛的感覺快要把他撕開,讓他想不起來應該說些什麽。

李彥只穿了件簡單的襯衫,扣子沒有全部扣上,歪歪斜斜地露出來大片胸口。查道嘉一扭頭,突然看見了他胸口上大片大片淤青紅腫的痕跡。

這種痕跡向上一直蔓延到鎖骨處,向下一直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手腳有些冰冷。

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對李彥做了些什麽。

李彥看着他僵住的表情,笑容也很尬尴。他沉默半天開口,竟是帶着哭腔的:“道嘉哥,我不是故意的。”

查道嘉有些茫然地張張嘴。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的,可,可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怎麽喊你都不聽……”

李彥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昨天晚上他外出買東西,卻恰巧遇到爛醉如泥的查道嘉。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卻也不知道查道嘉家住哪裏,只能先權宜着把他帶回家。

回到家之後他把查道嘉扶到床上,然後去浴室裏洗了一塊毛巾打算稍微替查道嘉擦擦臉,沒想到毛巾買沒放到查道嘉頭上,自己的手就被一把擒住。

他一恍惚,整個人就被壓到床上,動彈不得。

李彥開始拼命反抗,但他本就是稍有些瘦弱的體格,怎麽能扭得過一個喝醉了酒且情緒失控的查道嘉。

根本毫無快感可言。查道嘉就像是瘋了,只顧着蠻幹,他哭喊得撕心裂肺也充耳不聞。

他拼命扭打想要逃脫,但查道嘉把他鉗得死死的,眼中有些血絲,一遍遍惡狠狠地罵着:“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

李彥知道查道嘉有男朋友,不想在他喝醉酒的時候與他發生關系,莫名其妙地鑄成大錯。

可根本反抗不了。

他害怕又心慌。

查道嘉聽完他斷斷續續的敘述,大腦清醒了些。他沉默了半天,只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事情越來越亂,亂到他根本措手不及。

他只是想着出去發洩一下,大不了醉宿街頭一晚,卻沒想到變成了這種情況。

李彥只是一直哭着說沒關系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說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可是他實在沒有辦法。他是很想看着你們幸福的。

他不幸夠了,不想看着自己曾經喜歡的人難過。

李彥是個很單純的男人。他是真心實意喜歡查道嘉,也是真心實意希望查道嘉能與心上人幸福完滿。

查道嘉笑了半天,一遍遍說着對不起,直到情緒爆發哭着吼了一聲夠了,我跟他已經沒什麽了。

他當然知道這跟李彥根本沒什麽關系。李彥本幫了他,還莫名其妙成了受害者,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對他那樣的。

可是他要瘋了。

他快完了。

從李彥那裏出來,查道嘉又漫無目的了。

他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他掏出電話來,打電話給了蘇哲。

蘇哲來到的時候他還在對着酒杯發愣,兩只眼睛對着一個東西一直看一直看,眼睛都不眨一下,酸得快要哭出來。

蘇哲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徑直走了過來。

“麻煩來一杯冰水。”蘇哲向Waiter打了個響指,接着轉過臉來,看看查道嘉。

查道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兩人對視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半天之後蘇哲的那杯冰水上了桌,蘇哲才晃了晃杯子,有些愧疚地開口:“對不起。”

查道嘉臉上仍舊沒有表情:“你對不起我什麽?”

“我沒想到簡仁他是有目的的。”蘇哲的臉上寫滿內疚:“沒搞清楚情況就一個勁兒地撮合你們,是我混蛋。”

查道嘉冷笑一聲:“你不是說自己看人很準的嗎?”

蘇哲無話可說。

“算了,也不能怪你。”查道嘉的表情陰郁了:“是我自己眼瞎,還能怪誰。”

兩個人又無言地坐了一會兒,蘇哲開口:“難受你就哭吧,反正這裏也沒人認識你。”

“要哭你哭吧。我丢不起這個人。”

蘇哲想想,在桌子上的紙盒裏抽了幾張紙巾給他:“男子漢大丈夫,掉點眼淚算什麽。”

查道嘉瞥他一眼,拽過他遞過來的紙巾,團成團狠狠扔了回去:“滾!”

蘇哲沉默兩秒:“拿出點男子漢的氣概出來。不就是失個戀,又不是死了人。”

“你他媽的有老婆有家庭幸福圓滿什麽不缺當然不知道我是什麽感受!”查道嘉不顧周圍全都是人,直接大聲吼了出來:“蘇哲你想想你他媽的真的失戀過嗎?以前不都是別人追着你跑,又他媽的被你甩!你才真用心追過幾個人?不就是你老婆一個!還他娘的被你搞到手了!你他媽的怎麽能知道我現在心裏有多堵!”

蘇哲被他吼了一通也不惱火:“你以為我沒因為這個傷心過?”

“你他媽有過?”

蘇哲輕笑:“你這是跟我比慘麽?”

“比慘你娘!沒失戀過的人就給我閉嘴!少在這裏閑扯我聽着煩!”

“你這才算什麽?被人騙一次而已,能要了你的命?”蘇哲雖笑着,話卻尖銳起來:“受點委屈就覺得自己是悲劇的主角,以為全天下你最倒黴是不是?你覺得自己沒有鞋很可憐?有的人連腳都沒有。”

查道嘉沖他冷笑:“蘇哲,你有什麽資格說叫我?嗯?”

“你要是想比慘的話,那我講講我的故事給你聽?”

“得了吧。”查道嘉氣得笑出聲:“你那點兒破事兒我不知道?別拿你和你老婆的事來惡心我。我不想聽。”

蘇哲低頭笑了笑:“不是她。”

查道嘉頓了頓。

“在我跟木朵結婚之前,”蘇哲的笑容被收了起來。他的眼睛變得濕濕的,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我誰都沒告訴過的故事,聽不聽?”

查道嘉看看他,把手裏的杯子放下了,靠在沙發裏。

“他是我手下一個分公司的小職員,有一次分公司的經理讓他來送年度報表給我。他來了,而且語氣不善,沒什麽禮貌。”蘇哲笑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查道嘉只是冷眼坐在沙發裏看着他。

“之後我們第二次的見面是在酒吧。巧合,就這麽遇見了。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在喝牛奶,然後我就笑了。跑到酒吧來,居然只喝牛奶。我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就打賭跟他拼酒,然後他說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我就跟他說,不如你喝牛奶,我喝酒,一大杯牛奶抵一小杯烈酒,也算公平。”

查道嘉笑了一聲,聽不出是嘲諷還是不屑。蘇哲笑着碰碰自己那杯冰水,震得杯面上的水光碎成一片:“這麽大的杯子,他喝了足足六杯。”

那是直筒的玻璃杯,杯身很高,能裝下不少液體。

“我只以為他說胃不好只是敷衍我,”蘇哲苦笑道:“早知道他的胃真的那麽弱,我絕對不會讓他喝那麽多牛奶。”

查道嘉看着蘇哲的表情,眼神微微的變化了。

他突然意識到,蘇哲是真的在認真講一個故事。

“他從小父母雙亡,一個人長大的,性格獨立堅強,但是性格也有些奇怪。正常吧,”蘇哲輕嘆口氣:“他從小就要照顧自己,從小就獨立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世界總會和我們眼中的有些不同。”

蘇哲頓了頓,聲音很輕:“別看他平時挺倔的,總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但是心裏,卻比誰都害怕孤獨。”

“是我先招惹他的,下手也是我先下手的。我看得出他有一點喜歡我,就去找他了。多單純的人吶,”蘇哲看看手裏的杯子:“我說了幾句好聽的,他就全信了。”

查道嘉看着他。

“後來就因為他看見我和別人在一起大吵了一頓。你知道那時候的我,誰都沒敢管教過我,我怎麽會服氣。可是吵完之後冷戰很久,我才發現,我是真的離不開他。”

“後來我就遇上了剛剛回國的木朵,然後考慮了幾天,準備結婚。”

“等一下,”查道嘉打斷他:“你結婚了,她呢?她現在在哪裏?”

“他現在在哪裏?”蘇哲看看他,眼睛裏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哪裏都不在了。他死了,死于胃癌。”

“……”查道嘉張張嘴,竟沒說出話來。

“那時候的我有多蠢,”蘇哲的表情有些保持不住了:“當時我就在想,他應該懂的。我的心在他這裏,他少的只是一個沒什麽用的名分。我跟李木朵結婚為的只是她手裏的那份繼承權,我以為全天下的人只有李木朵一個不知道,沒想到他也不知道。”

“然後他辭職了,我以為兩個人的緣分到這裏就完全盡了,沒想到我訂婚的時候李木朵的爸爸告訴我說,他其實是李家拍來的卧底,是來刺探我手上的公司賬目的。”

查道嘉一愣。

“我當時就瘋了,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李木朵的爸爸告訴我他已經知道了公司的賬目,我怕了,那時候的賬目真的是有問題的,随便拿出來一點都夠我去坐牢。而且我沒想到,背叛我的居然是他。”

“然後我去跟他大吵了一架,直到臨近結婚,我才知道那個笨蛋偷了我的賬目,卻給了李家一句敷衍,說我的賬目清清白白完全沒有問題。那個笨蛋,他一直都在維護我。”

蘇哲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只可惜錯過錯過,明明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卻也是過了。”

他頭微微偏向一側,眼裏閃爍着忽明忽暗的燈火。

“然後我去找他,再見到他的時候卻是在醫院。那時候他已經是晚期了,已經不剩下幾天了。”

“你還記得我結婚的那段時間,第一次婚禮的時候我失蹤了,誰都找不到。他們都說我是獨身逍遙慣了,害怕面對婚姻。”蘇哲看着查道嘉:“其實那時候,我在醫院。我回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跟我抱怨我消失了多久多久。可是,你知道那段時間有多短嗎?”

蘇哲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短到我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他就走了。”

查道嘉的表情也變了。

“最後的那幾天他跟我說,要我回去結婚,過我原本的生活。可是我原本的生活是什麽?他的意思是把一只鳥的翅膀折斷了,再把它扔回天上讓它繼續像以前一樣飛?”

查道嘉以為蘇哲要哭了。

但他卻沒有。

“我有什麽辦法?”蘇哲的表情很平靜。他伸出左手的拇指,戳戳自己的胸口:“我答應他的,要自己好好得活下去,連帶着他的那份。”

查道嘉安靜了。他沒想到居然能聽到這麽一個故事。

兩個人安靜地對坐了一會兒,蘇哲突然叫來Waiter:“來一瓶Tequila。”

接下來的的場景竟是反了的。查道嘉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蘇哲悶頭握着酒杯,卻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麽。

“難受的話,”查道嘉猶豫着開口:“就哭出來。反正也沒人認識。”

蘇哲擡頭看他一眼。查道嘉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心裏難受嗎?”

蘇哲微微垂下眼睑:“心空了,卻也滿了。他不在了,既孤獨,又不孤獨。”

查道嘉默默閉上了嘴。

蘇哲又悶頭喝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來:“我喝醉了,陪我去門口唱歌吧。”

查道嘉張了張嘴:“好。”

蘇哲以前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曾經喝下換做別人絕對會酒精中毒的量卻仍然清醒。剛剛他不過喝了幾口,卻說自己醉了。

但他接下來做的事情确實像是喝醉了才做得出的。

他就那麽大剌剌地坐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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