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三)

自打高山南确定住進這裏之後,葉文師每天的生活算是定了下來,早起與高山南一起吃早餐,吃完之後與高山南一起遛彎,完了之後便修煉,中午停下與高山南一起吃午餐,吃完午餐又去修煉,晚上再一起吃晚飯,晚飯到淩晨和高山南一起雙修。

雖然他和高山南都不用吃飯。

修煉到入道五層即可辟谷,辟谷之後五谷不沾,但是為何一直堅持到現在,葉文師就無法解釋了。

他與高山南一起雙修了三年,平心而論這個雙修人一點也不聒噪,也沒有那些什麽雜七雜八的毛病,除了對他那個小侍女好的要命。

小沫這個侍女長得還算能看,身段也算可以,做菜的水平差強人意,怎麽看都是一個極其平凡的女人,而且據他觀察高山南并沒有回應小沫的想法,那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每天對她和顏悅色的?

葉文師也不知,只是在心底有些不舒服。

他放下手中的飯碗,盯着正在給小沫夾菜的筷子,清了兩聲喉嚨道:“高修,準備一下,過兩天咱們就要上京。”

高山南看他一眼,将盤中最後一塊肉夾走放進小沫的碗裏,輕聲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這樣就完了?

葉文師瞪了他一眼,将旁邊盤子裏的蘑菇放在高山南的碗中,“上京與雲州之間差着五座大山,你和我一起禦劍飛行三天就到,把小沫留在這裏。”

小沫猛的擡眼,死死的盯着他,表情猙獰,仿佛葉文師再多說一句就能将他生吞活剝。葉文師只當不知,吃下最後一口米飯道:“你一會到房間裏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高山南點頭,表示知道了。

待到他走後,小沫淚眼婆娑的望着高山南也不說話。高山南搖了搖頭,道:“我這築基元師都要禦劍飛三天才能到,更何況你一介凡人之軀,你還是留在這裏吧。”

小沫咬着嘴唇,委屈道:“宮主……奴婢可以走過去……”

“你想違抗我的命令?”高山南的聲音陡然發寒,“是不是我這三年對你太好,讓你認不清誰是主人?”

“不,不是……”小沫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她撲通一聲跪下,也不敢擦,那眼淚就順着臉頰滑落在地上,“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請宮主不要生氣,奴婢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宮主,宮主你不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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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怕死嗎?”高山南的表情快要繃不住了,他一邊想扶起小沫,好好安慰她,一邊又想讓小沫安分的待在這裏,不要亂跑。

兩種思想在腦海裏擠來擠去,他煩躁的皺着眉頭,又重複了一邊,“你很怕死嗎?”

“怕……奴婢怕死!”小沫開始給高山南磕頭,她一邊磕一邊道:“奴婢還不想死,奴婢想活的很久很久。”頓了頓,她用一種決絕的聲音道:“奴婢想一直陪在宮主身邊,可宮主是修仙的大人物,是可以活幾千年幾萬年的人,奴婢卻不行,奴婢的一生只有短短幾十年,離開一天就少一天……與其那樣,奴婢,奴婢……”

她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心急的眼淚又在掉。

高山南一怔,按照高修的記憶,他并沒有關于小沫的任何印象,一時之間有些迷茫,“為什麽你會喜歡我?”

“啊?”小沫也傻了,吶吶道:“奴婢也不知道……”

高山南思索了這篇文的所有劇情都沒有關于小沫的出場,那她這就并非劇情的強制喜歡,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歡着高修這個人。

高山南有一些高興。

雖然高修并不是他,可是他現在卻是高修,能有女人喜歡着自己,為自己做飯洗衣甚至願意誓死追随,這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是一種很浪漫的情懷。

任何男人都會想要這樣一個妻子,安分呆在家中的同時又能給予他十足的信任,高山南的前半生,在未被快穿之前一直想找這樣一個女人,只是可惜,大部分的女人并不能忍受他的榆木腦袋。

高山南微微一笑,道:“你說的也對,喜歡本來就不知道的是怎麽回事。”

“那宮主……”

“我再去問問葉文師吧。”

小沫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看着高山南的臉,近乎虔誠的說道:“奴婢已心魔起誓,這輩子願為宮主做牛做馬,肝腦塗地!”

高山南出了一會兒神,才道:“你起來吧。”

小沫乖乖坐起,只是早已沒了吃飯的心思,她偷偷看着高山南,只覺得對方連頭發絲都是美的,她的嘴角微微翹起,竟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高山南無奈的從袖中拿出手帕遞給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小沫反應過來,那一張臉瞬間成為一個紅屁股。

“榆木腦袋!”在一旁偷看的葉文師恨恨的跺了兩下腳,暗罵道:“剛才那麽好的氣氛為什麽不親上去!難為我都自動給你們騰出地方了!只是白糟瞎我這一片好心!”

是否真是好心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葉文師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亂,如果高山南真和小沫走在一起,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他。

按照他的意思就是——他自己都沒有道侶,哪裏能讓別人在他面前恩愛?

至于與高山南結成道侶這件事情,被他們兩人都十分默契的給忽視了。

高山南在晚飯後去找了葉文師,葉文師也不說話,眯着眼睛看他半晌,接着陰陽怪氣道:“哼——哈——”

高山南一頭霧水。

葉文師不多加廢話,趁他迷茫這機會默念口訣,自腳下升起一道金光,剎那間他已經出行千裏。

——縮地之術。

這是築基期一道極其消耗靈力的法術,用了之後會消除掉身上大半的靈氣,除非緊要關頭,否則無人會用。

高山南在群山之中淩亂許久,他望着天上明月,咬牙道:“你這是何意?”

葉文師一副虛脫的樣子,微微喘着氣道:“高兄,如此良辰美景,理應……”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他便雙眼一瞪,手中掐着一個手決将對方護住,下一刻,這莫名的山中竟然冒出許多幽藍的眼睛。

“狼?”葉文師不太确定。

這些眼睛離的越發近了,高山南看清之後倒抽一口冷氣,“佰毒電蛛狼!”

葉文師也在心裏緊張起來。

佰毒電蛛狼是三品妖獸,相當于人類築基巅峰的實力,而他現在也只是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再加上高山南這個築基前期,也勉強能拼殺一頭蛛狼,可是在他們面前的卻不是一頭孤狼,而是一群!

一群臉上長着五雙眼睛的妖獸正用一種殘忍饑餓的眼神盯着他們。

葉文師在心裏叫苦不疊。

若不是剛才一時沖動用縮地之術把他倆傳送到這荒山上,哪裏會遇到這麽糟心的事情!

高山南回過頭,手指微動,自身後蹿出一道金光,本體金劍閃現在身前。

“把劍收回去!”葉文師厲聲喝道。

“不打?”

“快點收回去!”葉文師瞪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正好擋住了高山南的視線,也擋住在最前頭的狼王,他自喉嚨裏發出幾聲奇怪的聲響,蛛狼王也随着嗚嗚兩聲,似乎交涉完畢,葉文師回頭道:“這群狼讓咱們驅逐一群山賊。”

高山南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它讓咱們答應就答應啊?憑什麽聽它一畜生的話?”

“你小聲一點。”葉文師警告道:“狼王說那群山賊搶了它的崽兒,山賊窩周圍被陣法保護,妖獸進不去,讓我們幫它把崽兒拿出來。”

“……我不去。”高山南想了一會,便搖頭道:“能阻止三品妖獸的法陣必然有一位真人催動,我只是築基初期,去了白白送死。”

葉文師深深的看着他,點頭道:“你不想去也可以,我去。我這裏有一個護身法寶,你拿着。”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中品護身如意遞給高山南,等到高山南接過他張了張口,似乎還有話說,但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

高山南在原地躊躇一會兒,拿不定主意,遠遠的躲在狼群的另一側。待到葉文師真的走開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銅質香爐,香爐被雕刻成球形,周圍有瑞獸環繞,他把香爐打開,将香灰朝那狼群撒去,片刻之後,狼群成為一堆符紙。

“幸虧走了,再待下去我肯定露餡。”高山南哇的吐出一口血,血水滴在他的手掌中,被他用一張符紙吸了過去。

本命心血加上上品符箓,以及專門用來引起幻術的無定鼎爐,如果還不成功就只能說天意如此。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但高山南卻不是一個擅長用計的人。事實上只要他一确定計劃,那計劃鐵定流産,只有極少數是按照他的心意在走。

這一次卻不是這樣,高山南又不是要改變劇情,他遵從劇情,不經意間透露出想要上京的意思,葉文師這三年與他相處頗為自在,再加上也是時候去買道碟了,所以他一定會在這幾天說出動身的話。而一旦動身就要與整篇小說中作者着墨最重的配角相遇。

這位配角從出場到結束都高調的讓高山南以為主角換人了,只是可惜還是差了一點。

葉文師與他相遇在上京的路上,而這個地點根據這兩年打探的情報可以很清楚的确定是在雲山到蒼山的這段路程上,他們禦劍行駛,必然會經過這個地方。目前一切都很順利,除了比預期早幾天來到這個地方。

但是也虧他機智,早在一月以前就埋下這些東西,不過更重要的是葉文師實在太配合了。

如果他沒有使出縮地之術,那他們規規矩矩到來的時候就是白天,在白天有日光照耀,葉文師又曾是合道帝君,這點小伎倆很有可能被他發現,而那個時候高山南就得使出些苦肉計。但是現在來的是晚上,光線不明,幻術屬陰,樹林又有瘴氣發出,就算葉文師察覺到了什麽,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只差了一點。”葉文師把無定鼎爐又收在懷中,眉眼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這個山不遠處有一個山頭,山頭中間有一山賊窩,說是山賊也不盡然,因為在山上的都是一些走途無路的散修。 修道之人失去本心,不專心修道反而學俗世凡人在山頭落草為寇打擊商旅,這種行為如果揭發出來那是會令道宮蒙羞道士受恥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這個山頭極其難找,易守難攻,再加上他們下山搶劫也只是化作凡人模樣,兇殘強悍,故而十幾年過去還沒人發現他們的秘密。

不過快了,只要葉文師過去就一定能感化他們的大當家,讓大當家成為他的好友,再之後就能見到那位讓高山南心慕已久的配角了。

至于高山南的目的也很快就會達到。

他想了三年,這三年之中所有的僞裝都是為了騙過葉文師,但是在騙過之後要怎麽做他并沒有具體的打算。成為心魔說的好聽但實際上并沒有人能夠真正知道,直到他最近看到小沫才明白。

并非是要喜歡才能放在心上,恨意或者依賴都足以令人心生軟弱,而軟弱一現,心魔亦出。

作為合道帝君,葉文師表面嘻嘻哈哈哈沒有正行,但內裏卻心如磐石堅固不催,三年的時間只讓高山南撬動了一丢丢的土。但對于高山南來說,這一丢丢的土已經足夠。

既然成為最喜歡的人很難,那就成為讓他最恨的人。

那麽葉文師最恨什麽樣的人?

——阻礙他成仙大業的人。

原文:

葉文師總是忘記自己已經不是合道帝君了。

對面的妖獸只是三品等級卻令他這個築基期的修士難以招架。

那是一只巨大的雪狼,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而它的身後正護着一個嗷嗷亂叫的小崽子。

雪狼口中傳來惡臭,龇出的尖牙之間流淌着的是鮮紅的血液。

這是他同伴的血。

葉文師把目光移向了已經沒有頭顱的某個人。這家夥叫什麽來着?張三?李四?算了,記不清了。

葉文師将手中的劍收了起來,負手而立,縱使他的心早已經冷硬堅固,對于這種母狼還是願意放它一馬。

他從喉嚨裏發出幾個聲調,母狼一怔,立刻給了他回複。

三品等級的妖獸靈智在開化與未開化之間,可以聽懂人言卻心思直率,做不得一點假。

葉文師明确表示他不想傷害她們母子倆,只要小狼身後的九星磷花,母狼警惕的看着他,轉過頭叼了那朵花扔了過來。他從地上撿過,一時之間哭笑不得。

先不提母狼沒有任何技巧的硬拽,就是沾了人血,這九星磷花也已經幹癟,裏面沒有任何一點藥效。

得,今天算是白來了。

他又看了一眼母狼,拖着同伴的屍體就離開這裏,走到一半,便無奈道:“我說你也別裝死了吧。”

那沒有頭顱的脖頸突然長出一個腦袋,正直直的盯着他。

“陸景業。”頭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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