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願望 你願意做我的正妻嗎?
方氏所嫁那郎君擡眸瞧了張卿卿一眼, 又回頭看向自己的妻子:“夫人,這就是你之前養大的那個張家的庶女麽?”
方氏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慌亂的點了點頭。
她養大的庶女?
張卿卿冷笑一聲不說話, 又低頭看了一眼他們夫妻二人之中跪坐的小男孩。她緩了緩, 又做出一副真誠的表情望向方氏夫婦:“旁人都說母親之前是一無所出所以才将卿卿和弟弟養在身邊,可是母親對卿卿姐弟倆視若己出, 卿卿卻是此生不能忘。無論怎樣, 卿卿永遠都認您一個母親!”
方氏沒有說話, 只是幹笑一聲以作回應。
她身邊三歲的男孩子從未見過張卿卿,此時也好奇的盯着張卿卿:“母親,她是誰?”
張卿卿伸手捏了下那小孩子的臉, 笑道:“母親,這就是您給卿卿生的弟弟吧?真可愛——小寶貝, 我是你的姐姐……”
她剛說人家一無所出沒有生育能力, 此時又捏着小孩子的臉認弟弟, 很明顯就是找茬。
壽陽公主坐在一邊,看到這架勢也有些震驚。
方熠在另一邊的男賓席看到這場景十分緊張。
張卿卿離開坐席去找方氏,必定不會有好事。他擱下餐具很快就離了席, 來到女賓這裏阻攔張卿卿。
張卿卿本來是真的打算厲聲質問一下方氏,改嫁便改嫁,為何連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認?可是方熠既然來拖人, 這事也只好作罷了。
方熠拉着張卿卿颔首向方氏致歉:“姑母, 卿卿她喝醉了沒有規矩,您不要見怪。侄兒這就帶她回房休息。”
方熠強拉着張卿卿正要離開, 可是沒走幾步路,就被張卿卿掙開。
張卿卿喝多了酒腦袋不甚清醒,回到方氏面前又道:“母親同女兒同處京城, 這幾年來也經常會回方府。女兒同阿韶就一直住在這裏。哪怕我們并無血緣關系,好歹也有十餘年母子之情,母親何以能四年都不來看我們一眼呢?”
方氏仍舊低着頭一眼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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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熠回來拉她:“卿卿你喝醉了,這麽多人,你不要鬧……”
“你起開!”張卿卿再次将方熠推開,“我雖然被你納為妾室,但是我不曾把自己賣給你,你少管我!”
張卿卿确實已經被酒勁沖昏了頭腦,不管是敵是友上來就怼,方熠一時也勸不住她。
她又轉身望着方氏,怒道:“您若是還曾将我當成您的女兒,何以竟能在女兒成親的時候都不露一面?今晚都要過去了,您沒有同我說過一句話,您也沒有問過一句關于阿韶的事情。到底在您眼裏,我和阿韶都算什麽啊?
“也是,我與阿韶并不是母親親生。父親已經過世了,我們還繼續粘着您,平白拖累您,任誰也覺得讨厭。若非是當年有聖旨,令我與阿韶跟着您回歸母族,母親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想将我與阿韶扔到大街上去?”
方氏忍了好久,此時終于肯擡頭看張卿卿一眼。
她眼眶發紅,連聲音都有些喑啞:“卿卿,這些年你好不好?阿韶呢,今日一日都沒有看到他,他也還好麽?”
提起這個張卿卿就氣不打一處來。
方修要嫁給一個大她十七歲的老男人的時候,她多麽恐慌,可是她的母親不在;她被迫要嫁給方熠當妾室的時候,她多麽絕望,可是她的母親依舊不在;在阿韶掉下懸崖生死未蔔的時候,他們的母親還是不在。
這個時候,方氏在以一個母親的姿态問這些,多麽虛僞!看她那個模樣,她似乎還很是傷情?
良久,張卿卿才冷笑道:“女兒一切都好,現在嫁了人有了依靠,日子好過很多。女兒雖然只是妾室,但是總還是有相公疼愛,院子裏的諸多姐妹也都與人為善相親相愛。我們這許多人,在一起過的非常愉快,母親您大可放心!”
一直以來都在吃瓜看戲的壽陽公主見這情況也忍不住撇起了嘴。這安定侯府亂成這樣,還真是很難讓人給他們留下半分好印象啊!
她本以為只是她那未婚夫婿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想到這整個方府都複雜的令人發指。
張卿卿說完自己的事情又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方才方氏的問題她并沒有回答完,又道:“阿韶也好得很。一年以前,聖上降旨讓阿韶去國子監讀書,國子監有同學過年不回家,阿韶擔心他們自己在國子監待着無聊,今天晚上就回了國子監,陪着他們一起逛燈會呢……”
這次話還沒有說完,張卿卿就被方熠強行拖走離開了宴席。
方熠将張卿卿帶回房間之後,就再次出門給她端借酒藥去了。臨走前還囑咐她在房間裏乖乖等他。
她今日如此頂撞方熠,他那麽好面子的一個人肯定要生氣。
她本以為他會跟她大吵一架。沒想到他竟然什麽都沒有說,還擔心她宿醉之後會頭疼,去給她找解酒藥去了。
張卿卿歪在外間自己的那張大床上,伸手推開了床邊的窗子,她半躺在丸子床上望着月色又想起了前年這個時候。那時候她的阿韶還在,還陪着她跟她一起商議共同逃出方府的事情,誰能想到轉眼間竟已鬥轉星移物是人非。
方熠給張卿卿拿來解酒藥:“你醉的厲害,得把這藥喝了,喝了之後會舒服點的。”
“嗯。”張卿卿沒有拒絕,接過那藥碗一飲而盡。
可是喝了之後效果也不甚明顯,張卿卿腦袋暈暈的還一直想吐。
方熠要她躺下來好好休息,她也就乖乖躺下。可是沒想到越躺越不舒服,又隔了一會兒,她直接跑出去抱着樹吐。
方熠這才剛閑下來,又被張卿卿弄的手忙腳亂的。
他倒了一杯清茶跟着張卿卿走了出去,一邊幫她拍脊背一邊伺候她漱口,又過了好久張卿卿才緩過來。
吐完之後張卿卿的腦子是真的清醒很多,身上也沒有那麽難受了。
此時天色并沒有太晚,天空上煙花爆竹聲一直在響,院牆外也是人聲鼎沸。
月色皎潔,屋檐下還懸着燈籠,整個院子都亮堂堂的。張卿卿扶着樹起身擡頭望向天空,眸子裏都是煙火的倒影,分外璀璨。
她回轉過頭沖方熠笑了笑:“我想要去外面看花燈!”
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方熠覺得有些窒息。
見他猶疑,張卿卿還以為他是不想跟她去:“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先睡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誰說我不去的,我去!”
但凡她開口的事情,他又怎麽會回絕?
再者說她這醉醺醺路都走不直的樣子,他又怎麽會放心她自己出去?
張卿卿說要出來看花燈,可是出來之後注意力也沒有在那燈上,反而是拉着方熠漫無目的的閑逛。
方熠知道她喝醉了腦子不清晰,對她也頗多忍讓,處處遷就她,陪着他發瘋。
張卿卿牽着方熠的手在她熟悉的地方走了一遍。往年她都是跟着父母和弟弟一起出來逛燈會,今年他們都不在,可是她身邊有仍舊人同行,倒也不至于讓人過分傷情。
“二哥,大表哥說阿韶死了,是真的麽?”張卿卿捏了下方熠的手,突然擡頭望着他問道。
方熠本來臉上帶着笑,聽到這個問題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一時之間他也沒有想好說辭,只好支支吾吾的解釋:“阿韶他……”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我也沒那麽想知道。”張卿卿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呃……”方熠本來想好的幾句搪塞的說辭又全都咽到了肚子裏。
張卿卿皺了皺眉又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跟阿韶是雙胞胎,別人都說雙胞胎之間會有心靈感應,我有直覺,他一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他逃離了這個牢籠,是不是替她過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方熠也點點頭長嘆一聲:“或許吧!”
二人又在街上走了很久,張卿卿鬼使神差,竟然帶着方熠到了去年來過的那個水潭邊買了幾盞河燈。
“老板,備紙筆,我要許願!”張卿卿望向賣河燈的小販,拿出一錠銀子擱到攤子上。
小販收起銀子,興高采烈的去備筆墨:“好嘞,夫人!”
聽到這個稱呼張卿卿還愣了一下。可是她确實早已經嫁給了方熠,平素也都梳上發髻一副已婚婦人打扮。人家叫她夫人也屬正常。
按道理人家還叫高了她呢,她一個小妾,哪裏是什麽夫人?
旁人叫她夫人這種事情要是方熠不開口否認,按說她也沒有主動解釋的道理。所以張卿卿也就應下了。
“那夫人您是要您家相公寫呢,還是要小的替您寫?”
小販擔心張卿卿不會寫字,還特地問了一下她,沒想到張卿卿卻搖了搖頭。
“不用別人,我自己寫!”
“那也行!”小販拿來紙筆跟裁切好的紙條遞給張卿卿。
他們買了好幾盞花燈,每個花燈都配了一個紙條。張卿卿每一張紙上都寫着同樣的話:“希望方熠與壽陽公主正式退婚!”
方熠在一邊看着,覺得十分好笑,但是也一直忍着不說話。
賣花燈的小販是個落魄書生,趁着上元節過來兼職做個小買賣。他讀書很多,平素也一直都很關注城中的時事熱點。
見張卿卿紙條上的字,他就馬上想到了茶館裏說書先生一直在講的那個安定侯府的大公子的故事,并且馬上成功匹配對號入座。
小販咧咧嘴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是基于自己的職業素養,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好奇的心,并且贊揚了一下張卿卿的字體:“夫人這一手館閣體貴重不失飄逸,真是很俊俏啊!”
“謝您誇獎!”
張卿卿與小販告了別,抱起那些花燈與紙條就到了水潭邊。
她将那些小紙條分別塞到了河燈的蓮瓣夾層裏,這樣水泡不到火燒不到。等到火滅了的時候,紙條會跟河燈一樣消失在水裏。
放完河燈之後,張卿卿就跟方熠一起離開了。走的時候方熠還笑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有什麽願望呢,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張卿卿點點頭:“目前我最大的願望只有這個。”
要是方熠跟壽陽公主正式退婚了,她就可以離開方府甚至是離開京城,去過她想過的日子了。
她其實也想過要寫一些希望阿韶還活着的願望,但是她既然篤定阿韶沒有死,再寫這些倒顯得心虛,所以最後也就放棄了。
她的阿韶一定還在某處,就等着她成功離開京城之後去找他呢!
張卿卿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眶也濕濕的。
方熠看着她不對勁,還特地低下頭問她:“你這是怎麽了?”
張卿卿嘴巴癟癟的:“我想阿韶了。一年多了,他從來沒有離開我這麽久過。我很想他,我很怕他出事!”
喝醉了的人情緒控制也有些不易,張卿卿只是稍微覺得有點難受,只是醞釀了一小會兒情緒就幾乎要爆發。
不争氣的眼淚突然就無法控制的流了下來。
方熠恰好在身邊,又恰好給了她一個懷抱,她就靠上去抱着他哭了很久。
方熠也知道她不過是喝醉了酒情緒不受控制,可是此時她如此依靠在他的懷中,很容易讓他誤以為她需要他。
他擁着張卿卿,鬼使神差的吻上她的嘴唇。
張卿卿并沒有反抗,只是在結束後驚詫的擡頭望着他。
方熠看着她的眼睛,表情無比認真:“卿卿,我知道你不想做妾室,讓你做妾室确實也委屈了你。但是你知道,這其實并非我所願。倘若這次我與壽陽公主可以順利退婚,你願意讓我把你扶正做我的正妻麽?”
張卿卿喝了酒腦子本來就缺乏分析能力,這樣複雜的人際交往問題确實也不是她一時半會能鬧明白的,方熠的問題明顯有些超綱。
她張着嘴巴盯着方熠看了很久,到底也沒能做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