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下獄 我憋不住了!

吳夫子了解張卿卿的行文風格, 很自然的就懷疑到了張卿卿身上。不過話本畢竟是從方燦那裏收到的,他倒不好直接向張卿卿發難。

他扶着自己的西洋眼鏡又仔細翻了幾頁,試圖從那本書上找到其他的蛛絲馬跡。

按道理單憑筆跡這種東西就可以确定文章的創作者是誰, 可是這本書是書館裏的印刷書, 都是統一的雕版字,還真沒有辦法通過這些來找出作者。

吳夫子研究半晌一無所獲, 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 拿起戒尺敲在了方燦的書案上:“方耀然!你堂堂國子監監生, 你父親又是有封爵的人,怎麽能在課堂上看這種污穢之書……老夫說它是書都侮辱了書的名聲。這些筆墨沾染了宣紙簡直就是這紙的罪業!”

吳夫子将那書一把拍到了方燦的腦袋上,喊聲震耳欲聾。

放學後吳夫子就拖着方燦去找方熠告狀, 張卿卿和顧怿見這架勢有些害怕,也特地回去商議了一下對策。

張卿卿想起日間吳夫子的話自覺罪孽深重, 對她和顧怿兩人的情況很是擔憂。

“撷歡, 咱們怎麽辦啊, 不會被逮到吧?你這書都是在什麽館子裏印的,确定不會出事嗎?”

“館子是鬼市裏的小書館沒錯,但是我們應該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兒就折了。你寫的這本雖略有豔處, 但是根據我多年以來的經驗,這都在正常範圍內,遠達不到要被封禁的程度。”

“可是這是鬼市裏的小館子印出來的, 你沒有繳稅啊!”

“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們确實存在着出事的可能性。”顧怿皺着眉表情也很糾結。

但是應該不會這麽倒黴吧?

市面上這樣的話本小說何其多,吳夫子總不至于學生上課看了一個話本, 就從源頭查起,連書館帶作者帶銷售全都一網打盡吧?

顧怿強作鎮定,拍了拍張卿卿的肩膀勸慰道:“舜樂, 你不要這麽杞人憂天,我們肯定沒事的。”

張卿卿長嘆一口氣:“希望如此。”

她的運氣向來不好,但是顧怿學霸出身,一輩子順風順水,應該不至于倒這種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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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向來天不遂人願。隔了幾日果然有異動,顧怿相熟的那幾家書館連番被查封,似乎就是他們嫉惡如仇的吳夫子舉報的。顧怿沒有了販書的渠道,一時間沒有了任何收入來源。

這些都是次要的,只要人沒事就行。

張卿卿和顧怿怕出事,連夜翻閱了《大錦律》中關于此類事情的條款,一條條爛熟于心,萬一真的出事自己不至于抓瞎,當然,如果能用不着還是用不着的好。

可是老天在這方面總是會幫忙,唯恐他們新學的知識用不上,非要給他們一展身手的機會。很快官府就派了人,把張卿卿和顧怿都捉了去。

據聽說這一次涉事的人之中,且不說書館老板和書販子,光作者就有七十餘個。

張卿卿和顧怿待在同一個監倉裏面,迎面望去,蹲了一排面容呆滞的小書呆子。其中還有一個也穿着國子監的監生襕衫,竟然跟張卿卿他們倆是同學。

因為監倉能容納的人數有限,還有很多人被分到了旁邊的幾個監倉裏面。大家似乎都沒有見過這場面,一個個被吓得瑟瑟縮縮不敢說話。

又隔了半日,才有膽子大的人開始引個話題講話。

不過一個時辰功夫,監倉裏的幾個人已經都熟悉了對方的家世籍貫,也有一些寫同類型文的小作者開始交流起了創作感想和入獄細節。到了傍晚的時候,這幫人唾沫橫飛,從老祖宗傳下來的經史子集,再到最近最熱的話本小說,已經聊了一個來回。

到了最後,竟然還有人聊起了西洋文學和最近很熱的一些相關同人作品。聊到這裏,最近書賣得火熱的張卿卿就被點了名。

“青先生就是您吧?您的書最近可真是火。晚生本以為您會是個老學究,沒想到您竟然還這麽年輕,竟然還在書院讀書呢!”

張卿卿尴尬的笑了笑:“您客氣,您的書也很火呢!”

對方微微一笑,又開始了對張卿卿的采訪。

“青兄,不知道您平日裏都看什麽書啊?”

“青兄,看您的衣服,您現在是在國子監讀書沒錯吧?晚生國子監也有熟人,不知道您讀的是哪個學堂?”

“青兄,您……”

張卿卿敷衍了好一番,而今已經頭疼欲裂。

他們是早上過來的,而今太陽已經下山。他們不能出倉,大小便都必須在倉內解決。倉中都是腼腆的書生,也都不好意思當衆解衣。好在他們都一天沒有進食,也都沒有什麽想要如廁的意願。即便是有些人有,也都忍下了。

顧怿平常大大咧咧的話很多,可是自打進了這裏之後就一直很緘默。一直以來都蹲在角落裏默不作聲,一張臉慘白,似乎是吓壞了。

“撷歡,你還好吧?”張卿卿晃了晃顧怿的胳膊。

顧怿擡眸看了張卿卿一眼,半晌才開了口:“舜樂,你說我們會不會被國子監開除啊?我們是不是明年就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了?我們都被下了大獄,是不是以後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擡起頭做人了?”

“你不要想這麽多!誡之他之前不是也下過獄麽?他現在不是也好端端的回到國子監了麽?”

“他是被冤枉的,現在已經洗清冤屈了。可是你知道,我們不是的。我很害怕。我家裏的情況你也了解。倘若我沒有辦法參加科舉,我這輩子就完了。我娘也永遠都不能在我嫡母面前擡起頭來!”

“撷歡你別慌,真的不至于!咱們之前不是翻過《大錦律》了麽?咱們的情節不算嚴重,真說起來我的情節也比你嚴重。只要賠了錢,最多也就挨頓打,肯定就沒事了。”

顧怿本來有點想哭,硬掐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才克制住。

又隔了好一會兒,顧怿帶着哭腔又扯了扯張卿卿的衣袖:“舜樂,我們今天晚上真的要在這裏過夜了麽?我有點害怕。”

張卿卿撫了撫額。

他一個大男人都害怕,她當然也害怕啊!

可是害怕又能怎麽辦?這監倉裏蹲成一排的這些人,沒有哪個不是飽讀詩書的。倘若是窮的揭不開鍋的家庭,也根本不可能給孩子讀什麽書。一幫嬌生慣養的儒生們被囚在這種地方,哪個能全然不懼?

張卿卿摸着顧怿的腦袋試圖給他一些安慰。

她長嘆一聲,勸道:“撷歡啊,沒必要害怕,頭掉了也就碗大個疤,咱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事的……”

“你閉嘴,能不能說點好的?”

她倒是想死,可他還沒有活夠呢!

顧怿甩開張卿卿的手,扭過頭挪到了一邊。

平白被罵的張卿卿也有些委屈,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顧怿這監倉裏只認識張卿卿一個人,他安靜了一小會兒,又湊到張卿卿的身邊。

“舜樂,我想上廁所,我憋了一天了,有點憋不住了。”

“……”這個問題問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張卿卿在監倉裏環視一圈,發現了一個恭桶。

她戳了下顧怿:“監倉裏有馬桶。大家都是男人,你也沒有什麽可害臊的,去吧!”

顧怿面露難色:“舜樂,我不想……”

他是在國子監的時候連公共浴室都未曾去過,此時又怎麽肯被一群人圍着如廁?

顧怿正跟張卿叽叽歪歪,表示自己抵死不從的決心,沒想到旁邊的一個哥們已經開始解衣如廁了,水流的聲音一響,正在聊天的幾個人突然止住了聲。大家似乎都有點尴尬,但是都不說。

張卿卿捂着眼躲在角落,等水聲停了才戳了戳顧怿:“撷歡,你也去吧!”

顧怿原本也捂着眼躲着,但是憋了半日的膀胱委實有些難受。他扭過去看了一眼那馬桶,眼神躍躍欲試。

沒想到他正準備去如廁,監倉外突然來了幾個獄卒。

“哪個是張韶和顧怿?”

一個獄卒看了下手中的冊子,點他們倆的名字。

“我!我是張韶!”張卿卿主動舉手,還順便指了一下身側正打算起身的顧怿,“他就是顧怿!”

獄卒點點頭:“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顧怿在話本子上見多了大牢裏給犯人動刑的場景,一時吓得魂飛魄散。

張卿卿倒是沒有想那麽多,她還以為是有人要救他們出去,興沖沖的爬起來就要跟那獄卒離開。

顧怿也顧不得尿急,一把扯住了張卿卿:“舜樂,他們要對我們動刑,你怎麽那麽積極,趕着投胎啊?”

張卿卿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

不是吧,他們被提出去是要挨打啊?

她看了眼顧怿,又小心翼翼的瞅了瞅那幾個獄卒。

一個獄卒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了監倉的門,指了指張卿卿和顧怿:“你倆磨蹭什麽呢?叫你們呢,還不趕快出來?”

張卿卿的腿有些發抖,但還是強支着身子挪到了門邊。

顧怿泫然欲泣:“差大人,能不能等我一小會兒,我先上個廁所再出去可以嗎?”

“懶驢上磨屎尿多怎麽回事?先憋着,叫你出來你就趕快出來!”

“是。”顧怿小聲應道。

他覺得有點委屈,不争氣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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