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坐完旋轉木馬下來後，路意致的信息也到了。
景時一看，餐廳就在游樂場裏，而且離着他們的位置一點都不遠，就嘟嘟這兩條小短腿邁過去都來得及。
他擡腳準備去餐廳赴約，可恰在這時，隔壁的碰碰車區傳來了一聲又一聲的尖叫，裏面還夾雜着大量的笑聲和歡呼聲。
嘟嘟本來就喜歡湊熱鬧，這下更是走不動了，自動自覺地邁着小短腿換了個方向。
景時看他那急切的樣子，也不準備阻止他，但那邊人多，嘟嘟這麽一小點，他擔心他被人踩了。
“嘟嘟，爸爸抱你去看。”
本來只打算在門口看一眼就走，可嘟嘟一眼就被吸引，大眼睛亮得好像會發光似的，不管景時怎麽哄就是不走，嘴裏啊啊地叫了好幾聲。
景時沒辦法，嘟嘟太小了，他不敢一個人帶他上場。
和路意致的約定時間到了，嘟嘟還是不肯走，景時只能發信息過去。
【路先生，嘟嘟看碰碰車不肯走，麻煩您稍等會兒。】
發完也就過了兩分鐘，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嘟嘟想坐？”
景時立刻側頭看過去，然後愣住。
大概是因為周圍太吵，所以路意致離他很近，剛才那一瞬間，他的鼻尖差點蹭上對方的側臉。
而嘟嘟已經朝對方張開了小手臂。
等景時回過神來，人家一大一小已經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了。
景時：“……”
嘟嘟鼓着一張小臉，朝後一指，再看看爸爸。
路意致眼裏含着笑意，“爸爸不讓你坐？”
嘟嘟毫不猶豫：“嗯。”
景時氣得掐他屁、股，小叛徒，還學會告狀了！
路意致捏捏他的臉，“叔叔帶你坐好不好？”
這下小胖子高興了，小肉巴掌用力拍了兩下，小肚皮緊緊地貼在路意致懷裏，看那架勢怕是撕都撕不下來了。
景時看得無語。
碰碰車也有那種三個人坐的，就是兩個大人帶着一個孩子，但像嘟嘟這麽大的一般人家也不給坐，生怕出問題。
但路意致抱着嘟嘟走過去，也不知道跟人家說了什麽，結果人就同意了，景時看得目瞪口呆。
等人回來，他一臉不可思議道：“你跟他說什麽了？”
路意致挑眉，“去開車？”
景時指了指自己，“我去開？”
路意致晃了晃嘟嘟的小胖爪，“不然呢？”
景時不信邪，他伸出手，刻意放柔了嗓音哄道：“嘟嘟小寶貝，到爸爸這裏來好不好？”
嘟嘟沒聽過爸爸這種聲音，一時間竟有些愣住，就在景時覺得有希望的時候，他扭了扭小身子，把屁、股對着爸爸。
景時：“……”
被小胖子無情抛棄，景時只能認命地去選了車，開的時候，他特意往邊緣開，哪怕跟人撞也是盡量輕輕地擦過，車身只有一點點細微的波動。
多來幾次，場上也沒人願意搭理他們了。
三人悠哉悠哉在邊上開了幾圈，時間就到了。
嘟嘟什麽也不懂，他看着別人撞也樂得哈哈笑，完全沒意識到爸爸全程在劃水。
出來後，嘟嘟就把剛才的事情忘了，又張着小手臂讓爸爸抱。
景時捏了捏他的小胖爪，故意道：“嘟嘟剛才不是嫌棄爸爸嗎？”
嘟嘟嘿嘿一笑，腆着小胖臉往爸爸懷裏鑽。
路意致選的餐廳是一家專門的家庭餐廳，裏面每一張座位都有隔板，還配了寶寶椅。
景時一進去就先把嘟嘟綁在了寶寶椅上，正好他也玩累了，爸爸綁他也沒反抗。
綁好後，景時又從嘟嘟的包裏拿出一塊口水兜兜，給嘟嘟戴好。
路意致則在一邊點菜，一邊點一邊問景時的意見。
服務員進來倒水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兩個男人一問一答似乎還挺默契，原先的怔愣感就消失了。
關鍵是這兩個人都長得特別好看，寶寶也可愛得不行。
看着只讓人覺得喜歡。
路意致迅速點好了菜，景時也把奶沖好了，遞給嘟嘟。
嘟嘟二話不說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喝，逛了這麽久他也餓了。
景時想了想，道：“路先生，謝謝你對嘟嘟的照顧。”
路意致抽了張紙巾給嘟嘟擦嘴，聞言漫不經心道：“不客氣。”
景時頓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麽。
恰好服務員進來上菜，他也就沒再開口。
最後一位服務員盡職地把菜品介紹了一下，說到某道菜時，他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面向路意致。
“這道菜很适合孩子，爸爸可以給寶寶試一下。”
景時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其實我才是孩子的爸爸。”
最後，服務員一臉迷惑地出去了。
嘟嘟一無所知，他把奶喝完，很自然地喊：“爸爸。”
小手臂舉着奶瓶遞出去，路意致離他更近，順手就給他拿走了，動作十分自然，像是根本沒聽見服務員的話。
但景時突然有些緊張，生怕路意致起了疑心，要去查個究竟。
親子鑒定什麽的，結果一出來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他故作鎮定地接過奶瓶，笑道：“路先生真細心，服務員都把你誤認成嘟嘟的爸爸了。”
路意致笑笑，沒說什麽。
景時拿了個寶寶碗，開始喂嘟嘟吃飯。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但卻一點都不顯得尴尬，畢竟有小胖子嘟在中間充當話題，他又一刻停不下來，高興得不得了。
吃完飯後，景時抱着嘟嘟準備先去兒童房睡一覺，等太陽落山了再下來逛一逛，然後回家。
但路意致把他們送到兒童房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景時奇怪道：“路先生，你不回去麽？”
路意致一個大總裁應該很忙吧。
路意致神态自然，“有點累，可以在這裏睡一覺麽？”
景時：“……”
他自然是不能說不的，畢竟這是路意致給安排的，他過來休息是天經地義。
嘟嘟見路意致也跟着進來，就去小櫃子裏拖出了一盒積木，費勁吧啦地打開盒子一倒，積木嘩啦啦散落一地。
路意致蹲下身幫他撿。
屋裏只有一張嬰兒床，本來景時的打算是直接在地毯上躺一會兒，反正五月的天氣也不會冷。
現在路意致也在，他就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畢竟路總裁出身豪門，應該是沒睡過地板的。
而且這裏空間實在有限，他和路意致兩人都高，睡在一起估計免不得碰上。
他想了想，索性把難題丢給路意致。
“路先生，你睡哪裏？”
路意致眼皮輕擡，朝四周随意看了一圈，随後指着沙發道：“沙發吧。”
那是張單人沙發，嘟嘟橫躺都躺不過來，路意致怕是只能坐着睡。
景時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讓他選本來就是想把地毯讓給他的。
“路先生……”
“你睡吧，我陪嘟嘟玩會兒。”
嘟嘟一屁、股坐在地上，正高興地擺弄他的積木呢，難得有人願意陪他玩，看樣子暫時是不會睡了。
景時在地毯上坐了幾分鐘，覺得有點累，躺下去沒過幾分鐘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嘟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嬰兒床上，小拳頭舉在頭頂，睡得呼呼的。
景時剛想笑，就發現不太對勁。
他換了個方向去看。
就見路意致正仰靠在小沙發上，原本整齊的額發有一絲淩亂，修長的兩條腿委委屈屈地彎着。
他似乎睡得不太舒服，眉心微微皺着。
景時坐在那裏看了兩分鐘，路意致沒有動過，應該是睡熟了。
他突然想起嘟嘟耳後有顆紅痣，他自己沒有，當時他媽就随口說可能是遺傳自另一個父親。
要不要趁着路意致睡着過去看看呢？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
然後屏住呼吸悄悄探身，湊近，小心翼翼伸出一根食指撥開路意致的鬓發。
因為耳後的皮膚被頭發遮擋，不太容易看清，景時不知不覺緩緩靠近，隐約瞧見暗影裏似乎的确有一顆小點。
再近一點點，就能看清顏色了。
“想做什麽？”
一道低啞的男音陡然響起，語速緩慢，還帶着一絲慵懶。
景時本就心虛，這一吓微微探出的上半身直接垮塌，支在沙發上的那只手也在一瞬間卸了力。
導致的結果就是——
他直接整個人趴在了路意致懷裏。
一上一下，四目相對，一雙眼沉靜，而另一雙眼，滿是驚慌。
景時：“！”
路意致：“？”
大約過了兩秒，路意致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這是你安排好的？”
景時：“？”
還沒等他反應，路意致就擡起被他壓住的那只手，順勢攬在他的腰，輕輕一翻，然後景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再回神時人已經坐在了對方腿上。
景時：“！”
他的反應似乎逗笑了路意致，他輕笑一聲。
“剛才在看什麽，我耳朵後面有蚊子？”
景時頓了頓，瓷白的膚色緩緩爬上一抹紅，他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然後艱難地站起身。
“是啊，不知道哪裏飛來一只蚊子，嗡嗡嗡的，你睡着了沒聽見。”
路意致笑笑，并不打算跟他說自己剛才壓根就沒睡着的事。
他坐久了有點不舒服，便跟着站起身，這屋裏本就小，兩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站在一起便顯得更加擁擠，尤其路意致還格外的高。
景時不斷地朝四周看，就是不敢去看路意致，但不管看哪個方向，餘光裏都有路意致的身影。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他幹脆轉過身去看嘟嘟。
嘟嘟小寶貝可不知他爸爸的疾苦，兀自捏着小拳頭睡得呼呼的，睡之前給他蓋好的小毯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踢到了一邊，白嫩嫩的小肚皮露出一截，正在有規律地鼓動。
景時洩憤似的輕輕戳了一下，當然那力道跟碰一碰也沒什麽差別。
路意致看着他的背影，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
離開兒童房後，他直接回了公司，林向文一見老板就趕緊跟上來。
“老板，結果如何？”
“挺好的。”
“太好了，看來您真的一點都不排斥景先生和嘟嘟。”
林向文語氣太過興奮，和他以往的穩重絲毫不搭邊，路意致瞥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麽。
彙報完工作後，林向文在原地站了一秒，還是沒忍住，好奇道：“老板，您是怎麽驗證的？”
他也有猜測，但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按老板的性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直接提議和人家睡一起。
更何況，還有嘟嘟在呢。
路意致眼皮輕擡，投來涼涼的一瞥，林向文迅速閉嘴，飛快地退出了總裁辦公室。
路意致盯着閉緊的大門，腦海裏飛快地劃過一幕。
驚慌失措的青年，因為剛睡醒，眼尾還帶着紅，領口也稍顯淩亂，就這麽坐在他懷裏，仿佛……剛剛被他欺負過一樣。
路意致失笑。
本來只是想跟一大一小在一個空間裏待一會兒，沒想到有人自動送上門。
他無意守株，卻驚喜地等到了一只笨兔子。
大門突然又被推開。
林向文探進一顆腦袋，小心翼翼道：“老板，老爺子打過電話來，向我打聽景先生和嘟嘟的消息。”
路意致眼神微冷，“你看着辦。”
“好的老板。”
林向文迅速把腦袋收回，大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恰好秘書室有人出來，奇怪道：“林助，什麽事這麽高興？”
林向文挑眉，“老板的事。”
那人立刻吓得逃走了。
嘟嘟一直睡了三個小時，景時也沒叫他。
昨天晚上聽說要帶他來游樂場玩兒，一直興奮地爬來爬去，各種折騰，就是不肯睡覺。
景時一個人坐在地毯上整理散落的積木，然後摸出手機看看時間，發現新收到一條消息。
是林向文。
【景先生，這是老板的手機號，您可以加一下他的微信。】
景時覺得稀奇，回複：【路先生還有微信？】
林向文幾乎秒回：【有的，他平時都會看的。】
其實不怎麽看，但林向文覺得如果景時發的話，老板肯定會看的。
景時：【好的。】
林向文想了想，多加了一句：【景先生，您有空的時候加一下吧。】
一定要加啊！
景時又回了句好的。
他也沒多想，只覺得林助理還挺熱情的，路氏企業文化不錯。
退出短信框，林向文裝模作樣地給老板發了條短信，先斬後奏。
【老板，我把您的手機留給景先生了，他應該會加您的微信，您留意一下。】
過了許久，路意致才回了一條：【不要自作主張。】
林向文：……？難道他意會錯了？
不過老板沒生氣，他自然也沒太放在心上，繼續工作去了。
發完信息後，路意致把手機随手丢到一邊，但緊接着他又頓了一下，把手機撿了回來。
打開他萬年不看一次的微信。
新消息很多，好友申請也很多，但沒有景時的。
路意致嗤笑一聲，又把手機丢了。
景時又整理了一會兒嘟嘟的玩具，嬰兒床那邊就開始有動靜了。
景時起身走過去，小聲叫他，“嘟嘟，你要噓噓嗎？”
嘟嘟扭了扭小身子，朝天伸出一只小胖爪，景時伸手抓住，捏捏。
“嘟嘟小寶貝，起來喝奶嗎？”
被景時捏了幾下，嘟嘟終于睜開了眼睛，迷迷蒙蒙的，景時笑着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嘟嘟立刻咯咯笑起來，小奶音軟綿綿的，“爸爸。”
“嘟嘟快起來，爸爸帶你去大峽谷了。”
大峽谷是游樂場裏某個項目的別稱，其實就是個小型的兒童樂園。
一聽大峽谷，都不用他爸爸來抱，嘟嘟自己就蹬蹬小胖腿，翻了個身。
景時等他坐起來後，才把他抱起來。
父子二人洗白白後出門，走到門口，嘟嘟突然朝後一指，“爸爸。”
“叔叔上班去了。”
“啊……”
“爸爸給你買冰淇淋好不好？”
嘟嘟立刻忘了路意致，小手十分順暢地換了個方向。
“啊。”
景時作勢欲掐他的小肥屁、股，“嘟嘟，你變得真快！”
嘟嘟反正聽不懂，這種話他一律當誇他，而且只要有冰淇淋吃，爸爸怎麽說都行。
父子兩個說說笑笑下了樓，景時早就把微信的事扔到腦後去了。
而路氏這邊。
林向文一頭紮入工作中，一直忙到了晚上，直到他再次進入老板辦公室。
林向文把文件一一遞給路意致，路意致随手翻翻，然後簽字。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了十分鐘才把所有的文件處理好。
時間已經挺晚了，但林向文絲毫沒有下班的意思，收起文件就準備出門繼續忙。
以前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的。
只是關門時，他隐約聽見了“叮”的一聲，像是微信的提示音。
他頓了一下，然後晃晃頭，以為是自己忙到出現幻覺了。
畢竟老板早就把微信的通知給關了，還要求總裁辦所有人的手機一律靜音。
路意致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掃了一眼又丢了回去，想想又拿起來，把微信的通知再次關閉。
吵。
他閉着眼睛靜了一會兒，随手拿起電話。
“向文，進來。”
林向文以為老板有什麽事忘了交代，屁颠屁颠地進來了，結果一進門就聽路意致冷冷道：“你明天跟工程部一起出差。”
林向文：“……？”
好端端的怎麽讓他去出差，工程部那邊也不需要他去啊？
而且還是去非洲。
“老板，怎麽突然讓我去出差？”
路意致面無表情，“出差是正經工作，你不喜歡？”
林向文：“……”
怎麽感覺老板話裏有話呢？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老板，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你以為出差是發配？”
林向文吓得趕緊擺手，“不敢不敢，老板，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
一直到坐上去非洲的飛機，他都沒想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想了一路終于想出了點端倪，莫非是老板覺得他不該把微信給景先生？
難道自己真是會錯了意？
說回路意致這邊。
林向文出去後，他也離開了辦公室，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景時家樓下。
等了一會兒，才見父子倆吵吵鬧鬧地從小區門口進來，嘟嘟清脆的笑聲老遠就傳過來。
路意致推開門下車。
嘟嘟眼尖，立刻就看見了，兩只大眼睛亮得吓人，小手臂遠遠地就張開了。
“啊啊。”
景時愣了一下，但也沒什麽猶豫地朝路意致那邊走去。
“手機關機了？”
景時照顧嘟嘟的時候，幾乎沒什麽時間看手機，這會兒被他提醒才摸出來看了一眼。
“沒有啊，電量百分之78。”
路意致似笑非笑，“這麽多。”
景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