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們親吻了

我第一次産生性覺醒,是因為陳诤。

當時我剛上初二,對情欲好奇又懵懂。有天回家,我碰上陳诤,他溜着滑板與我擦肩而過。

風帶起他的一片衣角,我還沒來得及喊聲诤哥,他已經滑遠了。

我想,他滑滑板的樣子真帥。

當天晚上,我就夢遺了,夢裏是陳诤滑着滑板,對我笑。

然後我就這樣慢慢、慢慢淪陷到了對陳诤的愛裏。

我高一告白失敗後一度精神萎靡,我媽吓壞了,我向她坦白我喜歡男孩子。她傷心了一陣,最後還是接受了。

到我上大學,同性婚姻合法了,我媽比我還高興。接着我向家裏坦言了我一直喜歡陳诤,爸媽都強烈反對。

陳诤大學時為了他的戀人向家裏出櫃,把家鬧得天翻地覆,我家作為鄰居當然知道。

而且我爸是陳诤的老師,知道的還更多一點。

陳诤大四時莫名被指控謀殺,一切的起因是他男朋友游羽招惹上了一個同校的變态。

那個變态想報複游羽,便從陳诤身上下手。當陳诤身陷囹圄危機時,游羽剛好拿到英國學校的offer,而陳诤因為有犯罪嫌疑不得不留在國內——他們本來約好一起赴英留學,最後只有游羽一個人去。

事情水落石出後,校方為了彌補陳诤,重新給他走了一遍保研程序,陳诤就留校讀研了。

陳诤從和游羽分手,到他研究生畢業,一直沒有再談過戀愛。

我中間又向他告白過一次,他也還是拒絕的态度。我總想着,如果陳诤和我試一試呢,他會不會喜歡上我呢?

我還是堅持要和陳诤在一起,爸媽拗不過我,找陳诤爸媽說了這事兒,兩家一拍即合,陳诤就落入了我的魔爪。

今天陳诤終于用正義的寶劍對準我的魔爪了。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麽一下子走到這一步的,我也無力辯解。

我該怎麽和他解釋呢?我害怕他和我離婚,想盡早擁有一個我們共同的小孩?

這話我說不出口,也不打算說。

“對不起,诤哥,我太想有一個小孩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很抱歉,今天這事兒你就當我沒提過吧,到期了申請會自動撤銷的。”

陳诤頭也不回地去了客卧,我原地愣了一會兒,躲到卧室的衣櫃裏偷偷地哭。

當晚,我又夢到了芳芳。

那天後,我和陳诤開始了冷戰。

他還是會照班照點地回家,晚回家也會給我發消息,但就是不跟我說話。我每次走到他身邊,想跟他說些什麽,他就轉過臉去無視我。

但這樣的他我也喜歡,因為現在他太像傲嬌鬧別扭的叛逆中學生了。

我一直很遺憾他的青春沒有我的參與,我見過最多的他,就是成熟、不茍言笑的樣子。

這場冷戰因為過年暫停了。

過年期間我們在爸媽面前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等初五我媽壽宴一辦完,我們回到自己家,他就又不怎麽理我了。

我既心慌又心焦,害怕我們本來就脆弱的感情就此瓦解。一想到陳诤每天還要和情敵朝夕相處,我心裏更加難熬。

實在沒辦法了,我甚至打電話給老鄭讓他幫忙盯着點陳诤。老鄭也沒多問,滿口答應,結果一轉眼就透了口風給陳诤。

陳诤回頭就諷刺我說:“你要不要買個監視器貼我衣領上啊?”

我有些絕望,陳诤現在是不是已經認定了我是個獨斷、任性的人了?

我前兩年付出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元宵節的前一天,于青山說他客戶給了他兩張私人畫展的票,時間在下周日下午,問我要不要去。

我最近常做噩夢,和陳诤之間的不愉快也鬧得我頭痛,正好想放松一下心情,就答應了他。

晚上九點多陳诤敲開了主卧的門,我欣喜地以為他願意跟我和好了,結果他只是來告訴我他有事出去一趟。

“什麽事啊?”

他似乎不太想告訴我,直接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我收到他發的消息,內容是:一個朋友在酒吧喝醉了,酒保電話打到我手機上,我去看看情況。

我高興起來,覺得他還是在乎我的。

十點半鐘,陳诤還沒回家,我有點擔心,就坐到陽臺上去等。

從我們家的陽臺上可以看到車庫的大門,如果他回來了,我一看就知道。

好在我沒等多久,就看到陳诤的車慢慢駛過來,但那輛黑色轎車沒開進車庫,而是轉個彎開到了旁邊那條路上。

我納悶極了,披上羽絨服就往樓下走。

我順着陳诤的車當時的路線一直向前摸索,終于看到了它。

它停在一棟樓下,明亮的路燈映照着兩個擁在一起的人,是陳诤和游羽。

游羽靠在陳诤胸口,陳诤扶着他,他們在說着些什麽。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如果當時看到這裏我就觸痛反彈、直接回家,那該多好啊,但我的腳當時已經在那裏紮了根,我眼睜睜地看着游羽仰起頭。

他們的嘴唇相碰,好像很纏綿。

陳诤沒有推開他。

于是我似乎又是九年前的那個小孩了。

那個小孩當初傻傻地蹲在臺階下面,一邊數他們親了多久,一邊凄慘地掉眼淚。

但這次我不會數數了,也不會掉眼淚了。

我一下子想通了好些事情。

九月份陳诤生日後一天,我在陽臺上見到的那個身影确實是游羽,他可能剛從英國回來,也可能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陳诤難得早歸的那天,說開車幫新同事搬家,新同事就是游羽吧。

平安夜說要加晚班,其實是舍不得游羽。

游羽胃疼,陳诤那麽着急送他去醫院,連多跟我說幾句話都不肯。

游羽和我們住一個小區,他們每天上下班都能順路一起。

游羽喝醉了,陳诤去接他,我怕他不滿,結婚後從來沒有在外面喝醉過,每次喝了點兒酒,回家都叫代駕,陳诤哪裏會想過要來接我呢?

我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假裝自己是個堅強的人。

不能,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

媽說我又傻又倔,我的确是這樣。

為了自己一廂情願的執着,我傷害了我爸,我爸一直對陳诤感到有愧,他本來是陳诤的恩人,現在倒好像反過來了。

我傷害了我媽,我媽把我從壞人手中帶走,給我家,給我溫暖,給我包容,我卻老讓她擔驚受怕。

我傷害了陳诤,陳诤明明心裏有人,卻要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他那麽要強,被我束縛着應該覺得很恥辱吧。

我輕輕笑起來,笑我自己不到黃河心不死。這不,看到人家複合了、接吻了,才受不了要放棄了。

我不得不承認,我這兩年多的時間都是在虛耗。

不是你的,搶也搶不到,我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說:

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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