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找到了

淩晨五點,我和于青山一路上徒步穿過七彎八扭的小巷,這小鎮是真小,大概半個小時也就走到了。

一路上還有幾個零星幾個同行的人,也背着旅行包,估計是和于青山一樣的攝影愛好者。

到那片荷塘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大半。有微風從塘上吹過,非常舒服。荷塘的荷花沒有全開,一片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确很美。

我幫着于青山架好支架後,他開始調整角度,這些我完全不懂,只好在旁邊看着。

我用手機拍了張風景照發給陳诤,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睡覺,我想了想,又發了張自拍,并留言:

【诤哥,你有想我嗎?】

塘間阡陌交錯,我沿着小路到處走了走,心裏挂念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等于青山拍好素材,已經是将近七點了。路上談起旅館老板娘可愛的小孫子,我感嘆道:“我也想養個小孩,可惜陳诤不太願意。”

于青山笑道:“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他肯定是覺得養你一個就夠心累了,經不住第二個了。”

我認真問他:“你摸着良心說,我真的很像幼稚的人嗎?”

于青山回我:“也不算很幼稚,就是你的脾氣、氣質,有時流露出很天真很孩子氣的一面。幼稚也分很多種,有的人是自私的幼稚,而你是善良的幼稚,傷害性不大。”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我好奇地問:“那什麽是自私的幼稚?”

于青山看了我一眼,從兜裏掏出一盒煙,“來一根嗎?”

我抽出一根,他笑了笑,“還以為你不會抽。”随後拿出打火機給我點上了,他自己也叼了一根。

“我曾經認識一個姑娘,笑容很甜,性格有點小任性,但任性得很讨人喜歡,大多數人都願意包容她。她追求我,但我有妻子了。我一再拒絕了她,她還很委屈,最後她找上了我的妻子。”

“這就是自私的幼稚,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覺得別人都應該圍着她轉。”

話裏的信息量很足,我驚訝道:“于哥,你都結婚了?”于青山看起來散漫随心,還整天東走西逛,實在不像是一個有穩定家庭的人啊。

于青山“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我看出他情緒不太對,疑心自己踩到雷區了,也跟着沉默。

過了一會兒,于青山說:“她已經去世了。”

“走了有兩年吧,生病走的,我跟她其實不算是夫妻了,我們離婚了。她知道自己活不長了,騙我……孩子也不要,就要跟我離婚。”

“離婚後我一直恨她,我看她每天在朋友圈發些旅游打卡的圖片,就把她拉黑了。她走前想跟我打最後一個電話,我也沒接到。”

“她走的時候我們女兒才四歲,每天問我媽媽去哪了,我把她送回了她外婆家。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女兒,我誰也對不起,如果當初我再拒絕得堅決一點,不讓她誤會,也許,我還能陪她走完最後一段路。”

“我真是個爛人啊。”

于青山眼眶紅透了,有淚水從他臉側劃過,很隐晦,是一條細細的水痕,劃過就不見了。他這樣開心坦蕩的人連哭也不太能察覺。我手足無措,想安慰他,又不知從何安慰。

我沒想到他有這樣一段過往,那些吊兒郎當,那些滿不在乎,是不是也是一種掩飾呢?

世上的事大多這樣,總有遺憾,總有不甘,總有後悔。

兩個靈魂之間,從戀愛到結婚不容易,結婚之後的經營就更難了。

我和陳诤經歷的波折也很多,只是,我們兜兜轉轉還有彌補和磨合的機會,而于青山卻再沒有了。

回到旅館,我們一起吃了早飯,于青山看上去還是很低落,他說他要回去補覺,我送他上樓後,直接去了菜場。

鎮上的菜場不大,一個一個攤位排得整整齊齊,我從頭到尾溜了一圈,試圖找到一個可能是芳芳的女人。

芳芳今年應該是三十三歲,有孩子。我腦中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影子,目光投向菜攤上帶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們,最後被一個面容白潤、身形窈窕的女人吸引了。

那女人正叉着腰吆喝:“又白又胖又水靈的白菜咧!早上剛摘的!馬上賣完啦!”

她腳邊坐着一個圓嘟嘟的小女孩,正拿着手機玩游戲。

我走過去,問那女人:“你這白菜怎麽賣啊?”

那女人遞給我一顆,熱情地說:“一塊六毛,你要是買,我給你算一塊五,我看你面善得很咧。”

旁邊的大嬸立馬招呼我:“小夥子,你到我這來,我也給你算一塊五毛,你莫信她的話,她給誰都這麽說。”

女人橫起胸脯,哼了一聲,“說好的不能搶生意的,你幹嘛咧?”

大嬸毫不客氣地回她:“美芳,話不能這麽說,你莫騙人家我就不說什麽啦,你這白菜分明是老的,灑點水就新鮮了?”

大嬸又說:“小夥子,你是外地人吧?看着就白淨俊俏,不像我們這兒的小子,個個可黑可黑了,你來我這買吧,莫被騙咧。”

我心裏感謝大嬸好意,嘴上卻說:“沒事,我就愛吃老白菜,剛剛好。”

大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說什麽。

我在女人攤子上挑了兩棵大白菜,女人給我稱好,用塑料袋子裝了遞給我。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姐,你日子過得怎麽樣啊?”

她一頭霧水,回了一句:“過得還行,一共十五塊錢。”

我拎着白菜,幾乎是逃走了,看都不敢回頭看一眼。

雖然我不知道芳芳現在長什麽模樣,但我看她第一眼,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想要親近的感覺。

這種感覺告訴我——她就是芳芳。

而且,如果我沒有聽錯,旁邊的大嬸喊她“美芳”……

她看上去精神充沛,女兒也很健康,不像是在吃苦的樣子,我懸起的心落下大半,開始悄悄盤算着回A市了。

……

陳诤七點多的時候給我回了消息。

【去哪兒玩了?事情順利嗎?】

【我想你了,元元寶貝兒。】

後一條是語音消息。

這個略顯甜膩的稱呼讓我心裏美滋滋的,陳诤最近越來越會說話了,我懷疑他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上了課。

我回他:

【這邊有個荷塘,挺美的。】

【今天見到她了,她看上去過得不錯,我可能明天就回來了。】

【诤哥,中午我們視頻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陳诤那邊這個時候應該在吃早飯,他很快就回了:

【好,你回來前把航班號發我,我看看能不能抽時間去接你,你要好好吃飯,自己照顧自己,最好別太麻煩于青山,有事第一時間跟我說。】

作者有話說:

于哥也是有故事的人。 “有些事情想做而不去做,會困在裏面一輩子的。” 這句話是說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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