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岚透過車窗, 看向這一對年輕的男女。

這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 小時候還會打架, 十幾年過去,倒是越看越登對。

其實她對季宴還算滿意。

家世好,相貌出衆, 又知根知底,就算性格不夠安定,但季家長輩都喜歡談馨, 把她當親女兒, 親孫女疼,肯定不會虧待了她。

這年頭, 找個好婆家,比找個好男人更難。

不過, 到底還得看孩子們自己怎麽想。

她不是季老太太那種舊思想,覺得長輩可以擅自決定小輩的婚姻,強求的婚姻, 往往不會幸福。

到了這個年紀, 她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她搖下車窗,喚道:“小馨,上車吧。”

談馨應了一聲,朝這邊走來。

季宴跟在她身後,乖巧道:“葉阿姨好。”

他忽然變得有禮貌, 葉岚真有點吃不消,在她印象裏, 季宴這孩子雖然不壞,但一直很叛逆,像還沒懂事一樣。

葉岚今天心情好,便問道:“季宴啊,我跟小馨訂了餐廳,慶祝她考試通過,要一起嗎?”

談馨一愣,“媽……”

季宴已經點頭,道:“我沒問題,就怕打擾到你們。”

嘴裏說着怕打擾,但手已經握上了後座的門把手,還笑得格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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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好看,在很多時候會比較占優勢,比如現在,他這樣一笑,比外面的陽光還耀眼。

葉岚這個年紀的阿姨,竟都有一瞬間的怔忪。

她不自覺也彎起眉眼,道:“有什麽打擾的,以前你爸媽忙的時候,你還在我們家吃年夜飯呢,一起吃個飯怎麽了,快上車吧。”

“謝謝葉阿姨。”

季宴上了車,壞笑着朝談馨眨了下眼。

談馨:“……”

可以,很皮。

***

葉岚讓李秘書訂的餐廳不算遠,從凰林苑開車過去,二十分鐘不到。

他們三個走在一起實在打眼。

葉岚年輕時是個美人,這些年保養得好,氣質也好,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談馨跟季宴兩個更不必說,十七、八歲的年紀,朝陽一樣燦爛,出色的相貌,比當紅的明星還驚豔,耐看。

一路走過去,餐廳裏的客人,都忍不住往這邊看。

誰都有一點虛榮心,葉岚心情甚好,打趣道:“我這樣,倒像是帶一雙兒女過來用餐。”

季宴當即就沒臉沒皮地喚了一聲:“媽。”

葉岚竟也應道:“哎!”

談馨有一絲懊惱,道:“媽,您怎麽也陪他一起胡鬧。”

葉岚笑道:“怎麽,小馨不是一直想要哥哥嗎,季宴做你哥哥不好嗎?”

談馨還沒回答,季宴卻在一旁小聲道:“我不想當談馨的哥哥。”

這下換成葉岚說不出話了。

季宴管她叫媽,還不想當談馨的哥哥,意思是什麽,想當她女婿呗。

她一直覺得季宴是小孩脾氣,還沒開竅,心也不安定。

難道看走眼了?

葉岚看過去,季宴正朝談馨微笑,那笑裏帶着半分讨好,半分撒嬌,跟平時不可一世的模樣相去甚遠。

談馨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問:“這麽說來,你是想當我弟弟?”

季宴不服氣,但又不敢挑明了說,那委屈的小眼神,葉岚在旁邊看着都有點不忍心了。

她打圓場道:“這裏的牛排很好,你們待會試試。”

這家餐廳很有名氣,只能提前預定,臨時加座也不允許。不過葉岚是常客,跟餐廳老板也有點交情,很快安排妥當。

因為先前只訂了兩份主食,現在多了一個人,自然要追加餐點。季宴也不客氣,點了一份牛排和濃湯,外加一份甜點布丁。

西餐廳,牛排往往是和紅酒搭配食用的,葉岚就問季宴,要不要喝紅酒。

季宴和談馨同時道:“不喝。”

葉岚失笑,道:“好好,不喝不喝。”

用餐過半,季宴去洗手間一趟。

葉岚趁機問道:“小馨,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因為我和你爸要離婚的事,影響到你跟季宴的關系……”

談馨笑道:“媽,您別想太多,我跟季宴的事與別人無關,我自己心裏有數的。”

她一向有主見,葉岚也不好插手她的事,只好拍拍她的手,道:“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媽都會支持你。”

談馨知道她媽說的都是真心話。

前世為了她,葉岚再膈應,也硬是忍了一年多,等她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才提出離婚。

為了讓女兒在談家不被欺負,以後進公司有話語權,不用看人臉色,葉岚甚至把所有的股份轉讓給了她。

葉岚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她過得快樂,幸福,談馨也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過好自己人生的每一天。

只是那時,她還不知道,從一開始,她的人生就注定是個悲劇。

遠離劇情,真的就能過得幸福嗎。

季宴又到底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就好像,有什麽已經嚴重脫軌。

***

此時,餐廳男士洗手間。

季宴煩躁地啧了一下,帥氣的面龐再找不到一絲乖巧的痕跡,已然原形畢露。

他雙手插在兜裏,冷冷地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對面的男人推了一下鏡片,淡道:“對談馨來說,陰魂不散的是你,不是我。”

季宴驀地沉下臉,道:“你說什麽。”

方立新道:“談馨不是拒絕你了麽,你又何必裝傻。那次生日派對,我回酒店取落下的東西,在一樓大廳看到你們倆,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早點說清楚,對我們倆都好,而且我們真的不适合。

這是談馨親口說的話。

方立新輕抿薄唇,形成一個不悅的弧度。

“因為是青梅竹馬,就可以黏着她不放嗎,季少是不是有點任性過頭了。”

季宴沉着臉,一言不發。

良久,他問:“你究竟是恰好遺落了東西,還是刻意等在那裏的,又或者,你根本就沒有回去,一整晚都在酒店。”

方立新似乎笑了一下,不過他的臉一向看不出情緒,也只是顯得更陰鹜了一些。

“誰知道呢,這重要嗎。”

季宴輕嗤:“你說得對,我是死纏爛打,而你,只敢躲在角落裏窺伺,連我都不如。”

方立新不以為然。

一個成功者,必然是謀定而後動,沒頭沒腦地往前沖,只有碰壁的份。

季宴就是一個例子。

“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方立新取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鏡片,緩緩說道:“我下學期就會去S大。”

這句話無疑是挑釁。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季宴眸色暗了暗,要是談馨答應了他,跟他在一起,他現在已經把方立新揍倒在地了。

可他們還不是戀人,他沒有資格阻止別人追她。

方立新其實已經做好被揍的打算,沒想到,季宴比他想象的,更沉得住氣,也更棘手。

他戴上眼鏡,仍是正經,刻板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走出了洗手間。

他離開後,季宴一拳垂在一旁的大理石牆壁上。

這對甥舅,一個比一個煩人。

***

用過餐,葉岚駕車去了公司。

季宴跟談馨等小吳過來接,兩人在餐廳休息區等待。

談馨看了眼他稍顯紅腫的手,問:“手怎麽了?”

“……”季宴朝她笑了笑,渾不在意地說:“剛在洗手間滑了一跤,一點擦傷,不礙事。”

談馨沉默下來。

她忽然記起,初中的時候,她因為性格冷淡,不愛搭理人,在不經意間得罪了一些人。

有一次,被人堵在學校附近的巷口裏,季宴當時跟她一起。那會他還沒跟人打過架,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她讓他走。

季宴沒說話,把肩上的書包塞給她,轉身跟那群人扭打在一起,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腔往外直冒血水,可他就是不肯認輸,不管有多疼,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站起身,揮拳。

最後,那群人給他這股不要命的勁頭吓到,自己跑了。

談馨當時給吓哭了,蹲在男孩身旁,問他疼不疼。

季宴就是用現在這樣的表情,咧着嘴說:“你別哭,一點都不疼,男人才不怕疼。”

也是從那以後,他開始“變壞”,經常跟人打架。

同時,再也沒有人敢惹談馨。

眼前這張臉,好似跟記憶中的一樣,帶着壞壞的,痞氣的,也純真的氣息。

她沒辦法置之不理,站起身,跟前臺的工作人員要了一張創可貼。

“手伸出來。”

季宴望着那張粉色的,印着kitty貓的卡通創可貼,眼裏有一絲抗拒,不過還是乖乖伸出手。

談馨撕開包裝,給他貼在傷處,道:“以後小心一點。”

她垂着眸,黑密的睫毛長而密,一汪秋水似的瞳倒映着他的身影,白皙的,精致的側頰還保留着一絲嬰兒肥。

季宴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自覺伸出指尖,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頰。

果然,好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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