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男人的嗓音喑啞晦澀, 聽得并不清晰, 但是那雙眼睛, 談馨是認識的。

許久不見,他又出現了。

耳邊的音樂不知何時切換,下一輪的舞曲即将開始。

陶靜靠在的樓梯扶手邊, 在兩人之間掃了一眼,道:“我在那邊的吧臺等你。”

談馨點頭。

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和他求證。

男人将那個銀色面具遞到她手邊, 談馨接過, 金屬的冰涼觸感,沾染了一絲男人的溫度。

她問:“這次又是怎麽出來的。”

戴着面具的男人唇角一彎, 道:“你猜。”

談馨微微擰起眉,沒說話。

男人沉默幾秒, 老實回答:“有人往果汁裏摻了酒。”

其實是一種新式飲料,用雞尾酒調配的,季宴不清楚配方, 稀裏糊塗就給喝了。

“那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男人抿起薄唇, 生硬道:“只有這個我不能說。”

談馨輕笑一聲,點點頭,把那個跳舞的面具塞回他手裏,轉身就要走。

“等等。”

談馨止住腳步,回眸問:“還有事?”

面具下的帥氣的面龐, 有一瞬間的僵硬,男人低聲坦白:“他往你手機裏安裝了一個小程序, 可以實時追蹤你手機的位置,發現你出海,有點擔心,就乘快艇追來了。”

談馨皺起眉,看向他,問:“這算什麽?跟蹤狂?”

男人立刻撇清關系,說:“這件事是他做的,與我無關。”

談馨道:“可是,你似乎很享受這個成果,并且如果我沒有追問,你并沒有打算告訴我。”

“這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不得已為之。”

談馨想起前世的那場車禍,終究沒有反駁。

男人擡起手,将那個銀色面具戴在她臉上,遮住那張讓人着迷的,漂亮的臉蛋,只露出一雙沁着星光的明眸,還有兩瓣淡粉色的,柔軟的櫻唇。

男人道:“你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那麽,這支舞的時間是屬于我的。”

牽起女孩的手,一道走進舞池中央。

談馨皺眉跟上。

雖說是同一個人的身體,可那雙黑眸裏折射出的光芒,截然不同。

他們兩人是結過婚的關系,但那一年的時間裏,真正的肢體接觸很少,一個逃避,一個漠然。

大約也不算真正的婚姻。

男人垂首望着她,一貫冷厲的黑眸變得溫柔,“再見到你,真好。”

談馨默默與他拉開距離。

男人步步緊逼,低聲道:“你和他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進展?談馨想,什麽進展都沒有,那傻子受挫後,一直躲着她。

但不知為什麽,唯有在這個人面前,她不想說實話。

“還不錯。”她說。

因為戴着面具,男人臉上的表情并不清楚,但大約是不高興的,唇角的弧度,透出一些嚴厲的意味。

男人嗤笑道:“有趣,那個膽小鬼,到底有長進了。”

談馨眯起眼,道:“什麽意思。”

“過去的他,不是個連表白都不敢的膽小鬼嗎,當然談馨你也是一樣,你和他,但凡有人先踏出那一步,就不會是這個結局了。”

“我知道你怪我,并且把上一次的錯過,全歸咎于我的存在,可事實上,如果沒有我,你們就能幸福嗎?不會的,談馨,如果一個人過早地擁有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對你,對他都是如此。”

談馨明白他的意思。

一個人,如果百分百确定某樣東西屬于他,那麽就不會費心費力,因為太容易得到。

對于她,和那時的季宴而言,走到一起太過順理成章,他們都很清楚,總會有那麽一天,兩人會相攜踏入婚姻的殿堂。

餘生太長,所以不必着急,心安理得地讓這層關系模糊化,暧.昧化。

直到某一天,他們已經看不清對方的心。

一曲結束。

談馨往後退了一步,道:“即便是這樣,我也還是讨厭你。”

男人低笑一聲,道:“當然。”

他早就知道,坦白一切,就真的沒機會了。

“可是,我手裏還有籌碼,不是嗎。關于‘他’身上發生的事,不想知道嗎。”

談馨皺眉,道:“你真卑鄙。”

男人垂下眸,掩去一閃而過的晦澀,輕笑道:“是,我一直都是卑鄙的竊賊。”

他竊取季宴的人生,妄圖将他取而代之,沒想到在她這裏,丢了唯一屬于他的,和季宴不同的真心。

他上前一步,握住女孩的手臂,在她耳邊輕聲道:“下次再見。”

***

頂樓豪華套間。

季宴捂着泛紅的額頭,一臉不高興,嘟囔道:“馨馨,你怎麽越來越暴力了。”

“你往我手機裏裝定位?”

季宴沉默了好一會,狠狠踢了一腳茶幾,低罵道:“那家夥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我那是擔心你,你別生氣。”

談馨道:“我不生氣。”

季宴顯然不信,道:“不生氣幹嘛打我。”

談馨歪頭一笑,“先前是生氣的,看你疼成這樣就不生氣了。”

“……”

季宴撇撇嘴,靠近她,道:“你看,都被你拍紅了,快幫我吹吹。”

談馨又往他腦門上輕拍了一下,男孩立刻裝模作樣,嗷嗷叫喚起來。

“我就要高考了,腦袋打笨了怎麽辦,考不上好大學,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讨不到漂亮媳婦,你要怎麽賠償。”

談馨睨他一眼。

這句話,是他們班主任陳老師常挂在嘴邊的一段話。

“你說怎麽賠?”

季宴似假似真地道:“你給我當媳婦,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談馨失笑,道:“那你還是跟我計較吧。”

“這可是你說的。”

男孩握住女孩的手,往自己腦門上貼,鬧個不停,嘀咕道:“給我揉揉,真的拍疼了。”

“你皮糙肉厚的,我手還疼呢。”

“真的嗎?那我給你吹吹。”

兩人正鬧着,裏面的房門開了,陶靜打了個哈欠走出來,倒了杯水,然後往回走。

“你們繼續,我回房睡覺。”

“……”

季宴皺眉,道:“她誰啊,為什麽你要跟她兩個人出海玩。”

“不是我和她兩個人,還有我媽媽,她爸爸。”

季宴不裝傻的時候,腦袋是極其靈光的,聞言一愣,然後眼神裏就盛滿了心疼。

談馨彎起唇,道:“雖然原本是不開心的,但是我很喜歡靜子,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相互抵消了。”

她這麽說,不開心的人就換成季宴了。

他不喜歡談馨把別人的名字,和“喜歡”這個詞放在一起使用。

“有多喜歡?”他斤斤計較地問。

談馨故意激他,說:“特別,特別喜歡。”

季宴眉頭皺得死緊,她還從沒說過,特別,特別喜歡他,一時間更不喜歡那個女孩了。

“我們逃回去吧。我家的快艇就在附近,我們一起逃回陸地。”

談馨搖頭,道:“我媽會擔心的。”

“就應該讓葉阿姨擔心一下,這地方不像看上去的簡單,樓下就有賭場,黑幫,她就這麽把你扔下不管,只顧着自己浪漫,出事了怎麽辦。适當表達不滿,是這個年紀專有的特權,馨馨,你懂事過頭了。”

“她特地交代,讓我跟靜子待在一起,不會有事。”

季宴皺眉,道:“你們兩個小姑娘一起,要是遇到壞人,這叫買一送一。”

談馨被他逗笑,抿着唇不說話了。

季宴橫躺在沙發上,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耍無賴道:“你不跟我回去,那我也不走。”

“別鬧,待會我媽回來,怎麽跟她解釋,還有靜子爸爸,會覺得我不懂禮數的。”

季宴皺眉,道:“你只在意別人的想法,我難過不難過,你就完全不在乎。”

談馨愣了愣,竟然一時間沒說上話。

季宴見她不說話,只當她默認了,越發生氣,往上挪了挪,腦袋枕在她腿上。

談馨伸手揉了揉那一頭棕黑色的發絲,微涼的,柔軟的碎發隐約有一些刺手,她眼裏劃過一抹淡笑。

怎麽會不在乎。這世上,除了媽媽,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他。

他以為她有危險,這麽晚,大老遠出海來找她,她心裏怎麽會沒感覺,可惜她先見到的是“他”,不是他。

高興的情緒,都被沖淡了。

季宴被她順毛順得舒服,也不計較了,剛想說待會就走,卻聽到談馨輕輕說了一句:“好,留下吧。”

他一下子坐起身,轉過臉看她。

談馨笑了起來,問:“你來找我的事,伯母知道嗎?”

季宴點頭。

“我媽幫我調的快艇,不過沒敢跟我爸說,他要是知道的話……”

談馨接口道:“會把你腿打斷,對吧。”

她笑得實在是甜,白皙的臉蛋,亮晶晶的眼眸,好看的不得了,季宴只覺得胸腔裏那個不争氣的玩意兒,好像要掙脫胸膛,跳出來一樣。

他魔怔似的,小心翼翼靠近她的臉,談馨一愣,竟也沒有躲開。

就在唇與唇即将觸碰的瞬間,房門再一次被打開。

陶靜目不斜視走出來,又接了一杯水。

“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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