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談馨剛說完,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一接通, 手機那頭懶懶的、略有些痞氣的嗓音, 顯然是季宴。
他勾起唇,露出一個憊懶的笑,道:“我淩晨五點才到家, 剛睡下沒多久,你是在擔心我嗎?”
談馨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擡眼一看, 葉岚在看她, 陶靜也在看她。
她緩緩彎起唇,道:“我知道了, 快遞放在超市就行,麻煩您了。”
季宴問:“什麽快遞?”
談馨道:“您放心, 我會盡快取走的,不會遺失。”
“……”
季宴詫異地看了眼手機號,撲哧一笑, 猜到她旁邊有人, 喚道:“馨馨。”
談馨道:“是,還有什麽事您請說。”
男孩在那頭輕輕地、極溫柔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
談馨驀地攥緊手機,心跳一時間有些失頻,她深吸一口氣,應道:“嗯, 好,我知道了。”
快速挂斷。
她真是怕了他了。
葉岚道:“現在送快遞, 事情也這麽多。”
談馨笑道:“以前有快遞丢失的案例,他怕我的也弄丢了,所以打電話提醒一下。”
葉岚點點頭,說:“挺敬業的。”
陶靜離她稍近一些,雖然聽不見內容,但是嗓音是能聽到的。
她道:“這個快遞小哥,聲音有點耳熟。”
談馨給她夾了一片火腿,淋上湯汁醬料,道:“可能,他也給你送過快遞。”
“……”
陶靜低下頭默默吃早餐。
用過早餐,船也靠岸了,葉岚交代司機送兩個女孩回學校,自己先去了公司。
路上,陶靜說:“為什麽撒謊。”
談馨道:“我媽媽對我的事情,總是容易反應過度,我不希望她想太多。”
陶靜點點頭,又問:“昨晚那個人,你喜歡他嗎。”
談馨望着窗外,天上正飄着小雪,她忍不住一笑,道:“他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陶靜撕開一包肉幹,一邊專心致志地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可你讓他親你了。”
談馨簡直不知道怎麽解釋。
她從陶靜手裏搶來一片肉幹,扔進嘴裏,嘆氣道:“那是因為,他每次一撒嬌,我就完全沒有抵抗力了。”
大約是心理年齡大了的後遺症。
陶靜問:“會撒嬌就行了嗎?”
談馨想了想,道:“而且會偶爾示弱,讓人想保護他,寵愛他,還會用小狗一樣的眼神看着你,讓人不自覺就心軟了。”
“這樣啊……”
陶靜一臉若有所思。
***
咖啡廳。
陶靜兩手托着腮,板着一張呆萌的臉,望着對面的男人。
謝桓抿了一口咖啡,問:“怎麽?”
“沒想到會在S市遇到你。”
謝桓道:“我也是。”
陶靜問:“你不在龍焱特戰隊訓練,是被革職了?”
男人輕笑一聲,道:“不是,我自己申請外調的,明年開春回去。”
“不耽誤訓練就好。那裏,可是我做夢都想進的地方。”
謝桓實事求是道:“以你的實力,其實未必不能通過考試,只是身高不達标,可惜了。”
陶靜道:“小時候,你跟我說,多喝牛奶就會長高,我信了。”
謝桓愣了愣,顯然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他一直在外執行公務,一年也未必回家一次,雖然住在同一個大院,但也只是勉強熟悉。
他道:“那是在基因優秀的基礎上,聽說伯母身材也很嬌小。”
陶靜道:“我一直以你為偶像,從小到大,只要有人跟我說,喝牛奶對身高沒有幫助,我全都用拳頭回敬了。”
“……”
謝桓輕咳一聲,有些尴尬。
陶靜道:“不過前段時間,我把牛奶戒了。”
“嗯?”
“因為我最喜歡的人跟我說,她喜歡我現在的樣子,所以我以後不會再喝牛奶了。”
謝桓想告訴她,即便喝牛奶,也不會改變身高,所以沒關系。
但想到這丫頭一貫聽不得逆言,便把話咽下去了。
陶靜道:“談馨,是我大學室友,而且很快會成為我的妹妹,你喜歡她對吧。”
謝桓終于正色,問:“你是因為這個才來S市的?”
“嗯,我家老頭喜歡葉阿姨,私自把我的志願調到了S大。”
謝桓無語片刻,道:“這麽說,如果你爸和談馨的母親結婚,她也會跟去京城。”
陶靜輕嗤了一聲。
她一直是面無表情的臉,忽然露出一絲嘲諷,讓謝桓忍不住愣了一下。
陶靜道:“我家老頭,被葉阿姨吃得死死的,指望不上的,所以我才來找你。”
“什麽意思。”
“我家的情況你應該聽說過,畢業之後,爺爺不會讓我跟老頭一起住,等回到京城,就很難見到談馨了,我希望有人把她帶去京城。”
謝桓失笑,道:“所以你要幫我?”
“追女孩要投其所好。”
“誰告訴你的。”
陶靜說:“百度。”
“……”
謝桓問:“這麽說來,你知道她喜歡什麽。”
陶靜點頭,把談馨所說的,會讓她無法拒絕的特點告訴了謝桓。
謝桓聽完之後,沉默良久。
甚至忍不住懷疑,陶靜其實是談馨派來的,為了讓他知難而退。
他問:“你能想象,我和人撒嬌的樣子嗎。”
陶靜:“……”
不能。
***
次日,談馨收到一個禮盒,打開來看,是一只可愛的小狗。
巧克力色貴賓犬,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身上系着一個粉色蝴蝶結。
談馨把它抱出來,檢查了一下紙盒,沒有署名。
她有些為難。
學生公寓是不讓養狗的,如果知道是誰送的,還可以退回去。
陶靜問:“你不喜歡它嗎。”
談馨揉着狗狗的小腦袋,發愁道:“我暫時沒有養狗的打算。”
陶靜在一旁提醒道:“它會撒嬌,會示弱,讓人想保護,寵愛它,而且它還會用小狗一樣的眼神看着你。”
談馨嘴角一抽。
可不是麽,因為它就是一只狗啊。
小家夥餓了,吮着她的手指,談馨對這種小生物沒什麽抵抗力,用奶粉泡了一杯牛奶,一勺一勺地喂它喝。
下午,江姿和許可雨回到宿舍,見到她正在逗小狗玩耍,想一起玩,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許可雨便道:“咱們公寓是禁止養狗的。”
談馨點頭,冷淡道:“我會盡快處理。”
她剛才在學校論壇發了帖子,請失主盡快領回狗狗,這會應該有回複了。
登上論壇,發現那個帖子仍然飄在首頁,回帖一百多層樓,其中失主認領的就有二十多層。
談馨一一詢問,發現全都在胡編亂造。
這時候,季宴打電話過來。
她一只手接電話,一只手給小奶狗喂牛奶,問:“什麽事?”
電話那頭,季宴道:“我知道怎麽找到失主。”
談馨一愣,連忙問:“怎麽找。”
“禮物盒上應該有單號,發給我。”
談馨照做。
季宴根據訂單號追蹤到一個寵物店,在市區內,猶豫了一下,沒發給談馨,自己撥通了那間寵物店的號碼。
指尖在桌上有節奏的輕點,發出篤篤的聲響,他勾起唇,道:“好的,麻煩你了。”
姓謝。
他所知道的,和談馨有牽扯,并且姓謝的男人,只有謝桓。
竟然妄圖用一只狗和他争寵,卑鄙。
他撥通談馨的號碼:“查到一家寵物店,但他們不能透露客人信息,我已經請他們把狗接回去了,晚一點就到。”
談馨和他道謝。
他道:“只有口頭答謝嗎?”
談馨問:“那你想怎麽樣。”
“和我一起過平安夜,還有聖誕節。”
今年的平安夜,是談馨的十八歲生日。
談馨眼裏顯出一絲笑意,把小狗輕輕放在盒子裏,道:“這筆買賣,好像是我虧了。”
季宴道:“我給你買生日禮物,還請你吃飯,應該是我虧了才對。”
盒子裏的小狗不安分地往外鑽,談馨用手攔住,它就用小爪子撥弄她的手,毛絨絨的腦袋在她掌心磨蹭。
實在是像極了他。
談馨撲哧一笑,道:“季宴,我好像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兄弟了。”
季宴聽得一頭霧水,直到談馨發了一張照片給她。
照片裏,一直巧克力色的小狗趴在紙盒裏,粉色的小肉墊搭在女孩白皙的掌心上,一雙濕漉漉的漆黑的眼睛,瞧得人心軟。
季宴想,哪是什麽兄弟,分明是謝桓請來撬他牆角的。
談馨道:“怎麽辦,我忽然不想退回去了。”
季宴一言不發。
那頭傳來女孩調侃的聲音:“你不會連狗狗的醋都要吃吧。”
“那要看是誰送的。”
談馨把小狗抱在膝上,聞言挑起眉,問:“誰送的?”
季宴噎住,輕咳一聲,說:“當然是你的追求者,反正不是我。”
談馨道:“為什麽不署名呢,真奇怪。”
一旁,陶靜板着臉想,因為她忘了。
她走到陽臺上,給謝桓發了一條短信:“我忘了宿舍不能養狗,她要把狗退回寵物店。”
關于自己忘記寫名字這件事,只字不提。
謝桓回複道:“那就算了,我也不喜歡這種脆弱的生物。”
陶靜補充道:“而且……”
“而且?”
陶靜回頭看了一眼宿舍裏,談馨正在和人打電話,眼睛裏好似盛着璀璨星光。
她道:“好像起了反作用,網上說,這種情況叫——助攻。”
“……”
***
期末考在一月,十二月下旬的時候,學校已經基本停課。
談馨選擇了回家複習,陶先生在新苑購買了一套房産,跟葉岚母女做鄰居。
眼看到了聖誕節前夕。
按照葉岚的意思是,十八歲成人禮最好是隆重一些。
但談馨答應了季宴,生日這天和他一起度過,葉岚只好退而求其次,改成家庭聚餐,只邀請一些關系好的朋友,一起用一頓豐盛的晚餐。
霍芳更是為她特別定制了一套旗袍,純白色的真絲錦緞,裙擺綴着幾朵紅梅,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傲人的身材,無一處不美。
談馨拍了一張相對滿意的照片,發上微博,給霍芳的“千金”打了個廣告。
在完全無營銷的前提下,這條微博轉發量竟然破了五千,在當時,微博還只在一些小平臺試行的情況下,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廣告宣傳了。
當然,很大一部分群衆關注點是人,而不是衣服。
甚至有星探聯系談馨,問她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
她直接拒絕了。
說起娛樂圈,談馨想起來,前世談曉珊應該是混這個圈子的,而且最後還拿了什麽影後。
她不希望再看那個女人一眼,即便是在同一個圈子裏,都讓她覺得厭煩。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零點,談馨已經睡了一會,同時收到好幾封祝福短信,把她從睡夢中吵醒。
談馨打開手機,正好一通電話打來。
她接通,問:“喂?哪位。”
女孩的嗓音不似平時的溫婉,輕柔,反而含着一絲迷糊,顯然剛剛睡醒。
“談馨。”
是方立新。
談馨漸漸清醒,問:“這麽晚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生日快樂。”
談馨笑道:“謝謝。”
電話那頭,方立新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缥缈,不太真切。
他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談馨問:“什麽事。”
方立新低笑一聲,談馨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電流聲,忠實地傳達信號。
方立新緩緩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我愛你。
不是喜歡你,而是,我愛你。
談馨驟然僵住,眼裏流瀉出一絲複雜,她道:“我可以當做沒有聽到。”
方立新從鼻息裏發出一聲輕笑,道:“為什麽?因為注定不能回應我的感情?還是說,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談馨皺眉,一字一頓強調:“我和誰在一起,和你沒有關系。”
“有關系的,談馨,你讓我愛上你,那你的一切都和我有關系。”
談馨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方立新沉默許久,道:“喝酒又怎麽樣,我還是方立新,說的話,也都是我一直想說的話。不能喝酒的不是我,是季宴。”
方立新擡起手中的酒杯,水晶高腳杯映着客廳的吊燈,流光溢彩。
他玩味道:“季宴喝了酒,會變成別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