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穆桐多想，而是這口氣……聽起來實在不像好人會說的話。
所以，穆桐趕緊道：“請問你是誰？”
中年女人道：“我是戚時雨的姑姑，你是她男朋友吧，既然她不怕丢人，那你現在過來吧，我們在市第三人民醫院。”
穆桐到的時候，敲門後給他開門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房間裏有兩張病床，外面那張空着，裏面那張躺着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老人床邊坐着個中年女人，看上去有五十多歲，而戚時雨站在最裏面的牆邊。
兩人四目相對時，雖然戚時雨什麽都沒說，但穆桐看得懂她的歉意。
中年女人很不客氣的問：“你叫什麽名字？跟戚時雨談多久了？”
戚時雨走近穆桐，站他身前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同事，今天恰好過來出差。”随後轉身對穆桐道，“你先回去，不用等我，明天自己先回公司，再幫我請個假。”
戚時雨奶奶一生有一雙兒女，兒子性格溫和，女兒從小潑辣，起名戚傲梅。
戚傲梅用拿手機的那只手指着戚時雨道：“你騙誰呢？不是你男朋友會跟你一起回來？會這麽晚了出來找你？不管是你什麽人，就算是同事也好，讓人家聽聽你都幹了什麽好事！”
穆桐看了眼那只手，低頭問戚時雨：“你的手機怎麽在她那？”
戚時雨還沒說話，戚傲梅先道：“她今兒要是不按我說的做，別想走出這個門兒！”
戚時雨冷聲道：“姑姑，這是我們的家事，跟別人沒關系。”随後又小聲對穆桐道，“穆師兄，拜托你先走。”
穆桐看着戚時雨。
這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而且還在上學，昨天還去參加跟她一樣年紀被寵成公主一般的同學的生日派對，今天淩晨就被親人堵在醫院的角落裏逼迫。
穆桐眨了下眼睛，笑着道：“我既然來了，怎麽能不管你？”
穆桐看了眼似乎已經睡着的老人，然後道：“既然您覺得得跟我說說今天的事，為免打擾老人休息，不如去外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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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傲梅還沒說話，站門口的年輕女孩兒搶先道：“不行，戚時雨趁機跑了怎麽辦？！”
戚傲梅立刻道：“對，就在這兒說！”
穆桐拉着戚時雨坐在另一張空床上：“那就說吧。”
戚傲梅道：“戚時雨從小就沒了爸媽，是她爺爺奶奶還有我們一家把她養大的，可她不但不感恩戴德，竟然還想獨吞她爸媽的死亡賠償金！就連她奶奶病的這麽重，她都不舍得拿一分錢！天底下哪兒有這麽不知好歹的東西！”
戚時雨聲音平靜道：“我父母在時，是我父母養的我，我父母不在了，是我外婆養的我，你什麽時候養我了？”
戚傲梅道：“那是你姥姥她應該，要不是她，我弟弟也不會死！我爸媽也不會沒兒子！我也不會這麽大年紀了還得養活公婆再養活自己爹媽！還有你，你姥姥死後假期裏你回來，難道不是在你爺爺奶奶家還有我家吃的飯？”
戚時雨道：“你應該養活父母。還有，我外婆不在時我已經高三，除了春節回去過七八天，基本都在學校，上大學後更少回去。你說我在你們家吃飯，那你怎麽不說，自從我父母不在，是不是你說的我得代我的父母給你兒子和女兒壓歲錢？那些錢抵不上你家的幾頓飯嗎？”
戚傲梅氣道：“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态度？就是因為你爸媽死的早，沒人好好管你，你才這麽沒大沒小！”
戚時雨咽了口頂到喉嚨口的氣，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我父母是沒能好好教我，但我靠自己的本事賺錢養活自己，不像有些人要靠索要別人父母死亡金給自己兒子辦婚禮！”
穆桐握住戚時雨攥成拳頭也抖的厲害的手。
門口那一男一女正是戚傲梅的兒子和女兒，也是穆桐的表哥和表姐，一見自己媽被氣的快要站不住，表姐先沖過來，指着戚時雨大聲道：“你少胡說八道了，我媽問你要錢是給我姥姥交住院費，你自己想獨吞舅舅的死亡金，竟然還敢誣賴我媽！”
戚時雨道：“住院費我已經答應替你們交，為什麽還不讓我走？”
“砰”一聲，戚傲梅把戚時雨的手機摔了：“你今天不把錢交出來就是不能走！”
戚時雨剛要說什麽，卻被穆桐晃了下手攔住，然後他道：“好，我差不多也聽懂了。”
房間裏剛才似乎沒他這個人，現在都被他這話引過去。
穆桐接着道：“看來這錢暫時不急着用，這樣吧，我讓我的律師明天過來，該怎麽解決就怎麽解決。”
戚傲梅聲音更高：“你以為你請律師我就怕你了？”
穆桐道：“你也可以請律師，你有什麽想說的明天當着律師的面說，或者去起訴戚時雨，到時候在法庭上說也可以。”
戚傲梅大吼一聲：“兒子！”
門口又高又胖的表哥立馬過來，堵住兩張病床之間的窄路。
穆桐挑眉，站起來，一手牽着戚時雨，将她擋在半個身體後，一步步走到表哥面前時，他擡手一推，表哥圓胖的身子“蹬蹬蹬蹬”後退好幾步撞在了牆上。
戚傲梅和表姐尖叫道：“你竟然敢打人！”
穆桐回頭，指指房間兩個角落的攝像頭：“這裏有監控，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起訴我。”
從病房到醫院門口，戚時雨跟着穆桐走了好一陣，直到夜風吹拂，她才漸漸冷靜下來，也才注意到穆桐一直握着她的手。
戚時雨輕輕掙了下，穆桐先回頭看了下她，随後松手。
戚時雨道：“今天多謝師兄了，還有……讓師兄見笑了。”
穆桐盯着戚時雨，戚時雨說完将臉扭到一邊，可眼睛裏的那一層晶瑩在路燈下是藏不住的，忽然，她一低頭，眼淚掉在了地上。
戚時雨沒擡頭，轉身就走：“走吧，天都快亮了。”
穆桐原地站了會兒，随後幾步走到了戚時雨前面，戚時雨低頭走路，沒防備一頭撞進一個懷抱，她吓得邊道歉邊後退，卻沒能退走。
穆桐将人抱在胸口，輕拍她的背，道：“沒關系。”
戚時雨到酒店時，眼睛都是腫的，而穆桐的襯衣也不能看了。
到前臺時，穆桐又要了間房，兩人相鄰。
戚時雨先去房間洗了把臉，随後去敲隔壁的房門，穆桐應該也才洗完臉，發梢都是濕的。
戚時雨道：“師兄，我能再耽誤你五分鐘時間嗎？”
穆桐道：“進來說。”
戚時雨給穆桐定的大床房，房間不僅床大，而且床尾還有兩張單人沙發和一個玻璃茶幾。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戚時雨道：“穆師兄，明天你先回去吧，這裏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穆桐道：“除了這個，還想說什麽？”
戚時雨道：“還有一個解釋。”
穆桐道：“解釋？”
戚時雨道：“你來找我，我猜是老師叫你來的，而老師知道我在這兒，應該是我爺爺給她打了電話。
“我爸爸媽媽是在大學時自由戀愛，到了畢業的時候，我爸爸想跟我媽媽結婚，但因為我外公去世的早，我媽媽很早就是和我外婆相依為命，所以舍不下我外婆遠嫁，我爸爸就在當地找了工作，然後和我媽媽結了婚。
“我爺爺奶奶一直想讓我爸爸畢業後回老家，所以我媽媽對爺爺一家一直很歉疚，所以只要有時間，就和爸爸一起回老家陪爺爺奶奶。我高一暑假的第二個周末，我爸爸媽媽剛到老家不久，我外婆突然生病了，他倆立即開車往回趕，但在高速上出了車禍……
“事故的責任在對方，所以賠了不少錢，我姑姑一直想要賠償金，我不願意給她，才有了今天的事。對不起，連累你了。”
穆桐道：“我知道了，還有嗎？”
戚時雨道：“師兄，我已經給你添不少麻煩了，真的很感謝你……明天的事我自己可以，你就先回去，行嗎？”
穆桐看着戚時雨道：“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對你了，對嗎？”
戚時雨沉默。
穆桐道：“我答應了老師把你安全帶回去，就得和你一起回去，你的事也得管。”
第二天穆桐剛醒，就發現半個多小時前收到條消息：師兄，對不起，昨晚把你的襯衣弄髒了，門口有條新的，你先将就穿一下。
穆桐開門，門口果然有一個紙袋，他探頭看隔壁，房門緊閉。
等穆桐梳洗好再去敲隔壁的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開，戚時雨神色不太好，眼睛很紅而且有點腫。
穆桐皺眉道：“沒睡好？”
戚時雨搖了下頭：“律師過來了嗎？”
穆桐點頭。
戚時雨微微笑了下道：“那走吧。”
只是沒想到，到醫院的時候，戚傲梅一家态度忽然大轉，半點沒有昨晚咄咄逼人的架勢，反倒對戚時雨和穆桐熱情的很。
戚傲梅笑道：“十五，不管怎麽說，現在在這世上你最親的親人就是我們了，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沒點兒矛盾的，你說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