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岸上的溫度沒有想象中的低,但渾身濕透的身子在零下氣候裏也凍得夠嗆。
洛栗緊了緊身上的鬥篷,眼睫毛上都挂了霜,跟着前面的人踩在碎冰上往前走。
這座凹字型的冰山中間有條勉強能過兩人的羊腸小道,成功上岸的選手都哆哆嗦嗦走在小道上,路上有些人僵硬宛如機械,露出的一小節皮膚上泛着青色,這是凍僵了。
洛栗下意識擡頭,和姜潮的目光撞了正着,他掃視了一番,見她不像有事的模樣,于是眨眨眼又扭過頭。
兩人對嚴寒都有一定抗性,不多時便把開始落下的距離補上去,只是走着走着,沿途就看到幾個被扒光衣服的少年歪在冰上暈了過去。
姜潮眉頭微皺,不是因為半/裸的少年,而是發現比賽初段進程就有人出手,那接下來的路上不會平靜。
然後他額角一跳,揪住蹲下圍觀的洛栗後頸肉,咬牙切齒:“你是個女孩!”
這是她能看的嗎?!
只是想看看人有沒有呼吸的洛栗:“??”
她仰起頭:“他們躺在這會死的。”
姜潮沉默,半晌冷漠的說:“那是他們的命。一開始規則便說了,生死不論。”
他的眼裏是清潔區人對生命慣常的漠然,或許在福克斯、洛栗面前,姜潮是一個不善言辭偶爾嘴毒的普通少年,但見過他做任務的人,只會稱呼他的代號——毒鲛。
行動迅速,渾身是毒,擅長一擊斃命,是完美隐藏在黑夜幕布下的殺手。
他以為洛栗會生氣,結果少女只是怔了怔,昂了一聲說,“也是哈。”
一副很乖的樣子。
姜潮不知何時提起的心聽完這話終于放下,他不好意思的輕咳道。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你在幹什麽?!”
只見洛栗哼哧哼哧把繃帶綁到那幾個人腰上,拽了拽還滿意的點點頭。
她聽到姜潮的問話,乖乖回答:“帶他們一程嘛,萬一有救呢。”
姜潮沉着臉,他是關心這群陌生人嗎?
洛栗明白他的意思,摸摸腦袋,乖覺道:“放心,我多聰明啊,一有事我就把他們扔了。”
回答她的是姜潮抿着唇徑直離開。
哎,生氣了。
洛栗老成的嘆了口氣,站起身試着拉了拉手裏三四根繃帶,這還是福克斯老頭特制的,柔韌性極佳。她也沒有其他方式,只能拖着這群人走。
對洛栗來說,這點重量不算什麽,但是走了不到一百米——
她觀察了一下被拉着的人,感覺不等他們被凍死,身上就會先被磨掉一層皮。
洛栗:阿巴阿巴。
她抹了抹頭上不存在的虛汗,考慮起總歸是死,不如還是凍死這個方式更加溫柔。
正當洛栗開始解繩子時,身體突然響起一道嫩生生的童音。
“你在做什麽?”
洛栗耳尖一豎迅速扭頭,是誰?
迎面是一個一人高的半透明球體,裏面一個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來歲的男孩正好奇地看着她,又問了一遍。
“你在做什麽?”
這個男孩長得圓嘟嘟,黑發黑眼,奶裏奶氣,一點都不像清潔區出身的孩子。
見洛栗不回,他歪了歪腦袋,自問自答:“你想救人。”
男孩笑起來,帶着孩童聲音特有的尖銳。
“居然真的這樣的傻子啊。”
被當面叫傻子的洛栗感覺拳頭硬了,果然是清潔區出身的孩子。
“你再罵?!”
聽見那個鬥篷傻子底下發出的女聲,男孩嘴巴張成o型:“欸~是女孩子呢,怪不得那麽傻。”
嘿呀,怎麽年紀輕輕就學會性別歧視了。
洛栗準備撩起袖子給他來一頓來自女孩子的愛的教育。
結果包裹住男孩的透明球體突然分裂,形成兩個半人高的球體,一個依舊包裹着他,另一個則飄向洛栗,被她敏捷的避開。
但它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地上那幾個橫七豎八的人,輕盈的包裹住他們,裝進自己的球體內。
洛栗警惕的望着男孩,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一有不對就會出手。
男孩得意洋洋握了握拳,肉肉的手上陷出幾個窩窩:“我可是尊貴的法則者大人,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程果。本大人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洛栗無語,她剛要開口,就被對方打斷。
“先給你看看我法則的厲害。”
說完,兩個透明球體就慢慢漂浮起來,又落到地上一颠一颠,頂着寒風往前行。
洛栗眼尖的發現那球體外殼凝結了冰晶,撞到粒狀的冰粒還會彈一彈。随着外層冰霜凝固,它也變得堅硬沉重,似乎需要花費精力也越大。
洛栗瞥了眼旁邊運球運地氣喘籲籲的程果,把花費精力的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看似遙遠的雪山盡頭,走起來卻不遠,再加上兩人速度都不慢,不過五六分鐘,便快走完了雪山小徑。
越往裏走,氣候越溫暖。
“啪。”
随着裝着人的球體破掉,附在表面的冰噼裏啪啦掉下,程果顯而易見的松了口氣。
抹了把汗,他插着腰,挺着寶寶肚,感覺自己帥的鴨匹。
“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帥,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見黑兜帽妹子不出聲,他秉着不反駁就是同意的理念,把人劃拉到自己地盤,語重心長道。
“在這裏可不能這麽善良,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農夫與蛇的故——”
話還沒說完,程果瞪大雙眼看到原本癱在地上昏迷的一個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清醒,握着一把刀對着洛栗當頭劈下。
他一急猛地一揮手,迅速分裂出一個泡泡,擋在這刀前。
“啪”一聲,泡泡破了,刀也擋住了。
沒等程果松口氣,突然感覺眼前一暗,身後傳來幾個人的呼吸聲,刀鋒在地上殘留的冰雪上反射出幾道白光。
卧槽!全都醒了?!搞偷襲不要臉!
程果吓得一個激靈,就聽到泡泡上傳來沉重的“砰砰”聲。
糟糕,他沒太多力氣了,這個泡泡抵擋不了那麽多刀。
程果含着淚,沒想到自己要栽在這,稱王稱霸左擁右抱的夢想還沒開始,就要破滅了嗎。
如果還有下輩子,他一定不聽媽媽的話,去他的女朋友,去他的選拔賽!在一條街當小霸王不好嗎?
聽到耳邊“啪”的破裂聲,在程果忍不住要嚎啕大哭時,只見眼前黑影一閃而過,砰砰兩聲密集的刀聲停了。
他戰戰兢兢扭過頭,原本以為是弱雞的黑鬥篷女像提溜小雞仔似的,把兩個人抓在手裏,又因為不夠高,他們的腿都拖在地上,頭垂下似乎被打暈了。
程果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也有法則?”
黑鬥篷女不置可否,拎着人想要走。
程果急了:“你還管他們啊?你是不是——”
“傻”字還沒說出口,程果就見鬥篷女毫不留情的把人從回頭路上一腳踹了回去。
程果卡殼,見人把昏着的人接二連三踹了回去,踢的力氣重,又剛好這路有下坡度,只聽咕嚕咕嚕夾雜着碰撞的聲音,他懷疑那些人能一路滾回最開始的地方。
洛栗踹完人,沒有負擔拍了拍手,擡頭看時鐘,發現指針已經轉了半圈。
她暗想,要加快速度了,也不知道姜潮走到哪了。
見鬥篷女擡腳就要走,程果急忙趕上去:“你、你你去哪兒……”
他提心吊膽,原以為對方是個聖母,結果看那報複回去的模樣,不是個好欺負的。
救人随性,報複也随性,這種反複無常的脾氣老媽說才是最要小心,但是——
程果捏了捏肉手,沒有力氣再凝結一個泡泡出來了,現在的他在其他人眼裏和肥羊無異。
那不如——碰瓷!橫豎是一死,死前也要和女孩子貼貼!
程果心一橫,瞄準鬥篷女的方向,像顆小炮彈似的沖了上去。
“嗚哇哇哇哇——嗷!”
小胖子一頭栽進雪堆裏,掙紮半天才滿臉是雪的擡起頭。
“人呢??!”
·
洛栗速度提上,輕盈點地腳程極快。
只是感覺氣溫升高的有些快,一向耐熱此時也有些口幹舌燥。
再往裏,徹底離開了冰山的籠罩,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片連綿的沙漠,熱氣仿佛能凝成實質,鞋踩在沙漠上都燙到腳底。
難怪熱的人心焦。
但洛栗很快高興起來,因為她看到不遠處有個和她相似的黑鬥篷,正默默看着這邊。
洛栗挪到姜潮旁邊,故意不和他對視:“不是說好了裝不認識嗎?”
然後便感覺臉頰一涼,她下意識一接,發現是一個水壺,裏面裝着幾塊冰塊,已經融化了一點。
洛栗把涼絲絲的水壺往額頭上貼了貼,問他:“哪來的?”
姜潮輕描淡寫:“搶的。”
洛栗哦了聲,又敷了兩下降了溫,把水壺還給他:“趕緊走吧,太熱了。”
于是兩人沉默着走在路上。
還是姜潮率先開口,他別扭地問:“那些人呢?”
洛栗明知故問:“誰?”
少年不說話了,用沉默表達情緒。
怕真把人逗生氣了,洛栗實話實說:“他們偷襲我,我就把人全踹回去了。”
等了半晌,等來姜潮輕輕一聲哼。
他低聲說:“下次還犯傻嗎?”
洛栗聳聳肩:“就一時想到拉一把,左右不求什麽回報,再說我一只手就能打趴他們。”
她驕傲的揮了揮胳膊。
姜潮沉默不語,洛栗也安靜下來,兩個人在熱氣騰騰的沙漠裏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前進。
突然,姜潮極輕地問道。
“洛栗,你是不是……不想進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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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栽在雪地裏的小胖嗷嗷大哭:“哇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