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62別怕,還有我呢……

第62章 Chapter 62 別怕,還有我呢……

林霜霜“哇”了一聲, 小聲說:“凡哥,你奶奶好年輕哦。”

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

時潛小聲叭叭:“可是她好…好吓人。”

傅雲給人的感覺和她的眼睛一樣,冷冽強勢, 很容易給人帶來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氣息。

瑜路凡仔細端詳一陣女人, 發現瑜舟的五官确實帶着許多她的影子。

只不過瑜舟的眼睛和她并不像, 若不仔細分辨, 幾乎沒人能把兩人聯系在一起。

瑜路凡沉默片刻,決定禮貌一點:“那您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

傅雲平靜道:“只是剛好順路, 來看看,順便接你回家吃一頓晚飯。”

“當然, 你可以選擇要不要去, 我不強迫。”

瑜路凡面無表情問:“您兒子知道這事嗎?”

傅雲一愣, 認真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形狀也像極了瑜舟, 眼神比同齡的孩子更為理智清明, 帶着不加掩飾的警惕。

傅雲果斷放棄修飾,開門見山道:“如果你不去,那我大概率叫不回瑜舟, 所以我還沒和他聯系。”

瑜路凡看着傅雲的眼睛問:“為什麽。”

傅雲直接道:“因為我們是一對失敗的父母, 瑜舟并不喜歡和我們待在一起。”

Advertisement

瑜舟願意在工作上聽取她的意見,卻不會透露絲毫關于日常生活的事情給她, 也不會在工作時間外主動和家裏聯系。

更不論……傅雲又看了眼女孩。

瑜舟唯一一次信任,也被辜負了。

“聽起來……”瑜路凡皺了皺鼻子,直接道:“他并不想見你。”

“是,”傅雲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不了你哦,”瑜路凡搖搖頭,重複道:“他不想回去。”

“……”傅雲靜靜看了小姑娘一會兒, 嘆道:“你和你爸爸很像。”

瑜路凡不說話了。

“不去就不去吧,我不會勉強你的,”傅雲無奈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

怕小孩不願意,她又補充道:“只是送你回你現在的住所,我不會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的。”

窺見傅雲眼底埋藏極深的疲倦,瑜路凡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車內。

傅雲主動坐在副駕駛位上,将整個後排都留給了瑜路凡。

傅雲似乎有些不太方便被人知道的話想對她說,所以将林霜霜和時潛安排到了另外一輛車內。

至于為什麽會有第二輛車……瑜路凡覺得這或許是傅雲早就計劃好的plan B.

像是為了印證瑜路凡的猜測,傅雲忽然輕笑一聲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一個還不到六歲的孩子說這些,因為我是個不合格的母親,幾乎缺席了瑜舟整個童年,沒什麽經驗。”

“但你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

瑜路凡聞言,擡起頭看向車內後視鏡。

鏡子裏清晰倒映着傅雲的身影。

傅雲坐姿挺拔,兩只胳臂輕輕抱在胸前,眼裏浮起追憶之色。

她道:“我和你爺爺,瑜昌淮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情,只是因為雙方家族一拍即合,可以為彼此創造足夠利益。”

“我們從交往到結婚只用了半年,”傅雲說:“然後備孕、生下瑜舟,完成任務後,我和瑜昌淮就各自投入工作中去了。”

說到這,傅雲有些自嘲地笑道:“瑜舟小時候真的很乖,從來不哭鬧,規矩、懂事、成績優異,就是對誰都有些冷淡。”

瑜路凡意味不明道:“你們應該對這樣的孩子很滿意吧。”

傅雲一愣,通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坐在後面的瑜路凡,有些驚訝于小孩的敏銳。

這孩子比她想象中得還要早慧。

片刻後,她偏頭看向窗外。

車子轉了個彎,窗外的斜陽正好打入副駕,在傅雲的臉上形成光與影的交界線,漆黑的瞳孔裏氲起一層不真實的暖,又似有粼粼水光缱绻,沖淡揮之不去的冷意。

“……是。”

傅雲閉了閉眼,嘆道:“我們很滿意。”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軟弱而普通的孩子,瑜舟的個性,簡直就是照着他們心裏繼承人的完美模樣生成的。

再者,瑜舟的個性讓他們在應付工作之餘,可以盡情“忽略”他們還有一個孩子的事實,擁有自己的休息時間。

傅雲接着道:“并且,我以為這個家會一直這樣下去。”

相敬如賓,親近不足,各過各的,卻也沒什麽争吵與矛盾。

“但是瑜舟升了初中後……變了很多,”傅雲說到這,像是忽然感到疲倦似的,一直挺拔的肩背松了下來,手臂抱得更緊了些。

“他做了很多在我們看來很…不能理解的事情,學校和輔導班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到家裏,”傅雲說:“瑜昌淮基本每個星期都會氣得揍他一頓,但是沒什麽效果,這種日子大概持續了…兩三年。”

“直到有一天,”傅雲頓了一下,繼續道:“瑜舟回來和我們說,他想去打電競。”

那天,瑜昌淮氣得高血壓都犯了,差點把瑜舟腿給打斷。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傅雲搖頭道:“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當初那個懂事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

在他們這種身份的家庭裏,打電競與下九流毫無區別,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積攢多年的矛盾頃刻間爆發出來,瑜舟和他們鬧得很難看。

“其實現在想來,”傅雲抿了抿唇道:“那是這孩子第一次低聲下氣求我們一件事。”

那時的瑜舟想要逃脫家庭的勢力範圍去打電競無疑是癡人說夢。

他的父親用實際行動掐斷了瑜舟心裏還未燃起的星火。

正因如此,本就缺乏紐帶的家庭關系裂開了一道道無法閉合的縫隙,将瑜舟和他們徹底分隔開來。

“說實話,”傅雲:“我到現在也沒辦法理解他執着奉行的原則,可能因為它們和我的準則相悖。”

瑜路凡沒有附和,只是淡淡道:“他從來都不是你們想象中的樣子,又或者說,你們從來沒有想要去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因為你們不在乎。”

如果瑜舟真是一個冷淡的人,他不會在她的身上傾注這麽多精力,也不會擁有一群永遠等他回來的兄弟。

更不會成為MOS玩家心中的奇跡。

若是能在最好的年紀參賽,他一定能創造更輝煌的成績。

可惜一切都是假設。

傅雲嘆了口氣承認道:“是,你說的沒錯。其實我有過可以和他平等交流的機會,但我做了懦夫,我逃避了。生意人都是自私的,我當時确實不願意将寶貴的視角浪費在一個孩子身上。”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您現在和我說有什麽用。”瑜路凡緩緩呼出一口氣,悶悶道:

“我不想成為您做無用忏悔的垃圾桶,也無法代替爸爸做出任何答複。”

大多數成年人在面對比自己幼小的孩童時是絕對自負的。

他們或許知道應該去了解孩子的心靈,卻傲氣地認為沒有必要。

因為孩子從不是能和他們平等交流的對象,只是他們人生裏的一件附屬品。

所以瑜舟低聲下氣的請求絕不會被允許——附屬品怎麽能做出有辱主人形象的自主活動呢。

一種粘稠的情緒充斥在瑜路凡的胸腔內,有些酸脹,又有些躁悶,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摁進水裏,無法呼吸。

她非常、非常讨厭遲來的傾訴和忏悔。

他們當年輕描淡寫的決定,直接影響了瑜舟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生走向。

現在坐在這,用忏悔般的語氣訴說以往,卻依舊讓人感覺高高在上。

更像勝利者虛僞的炫耀。

傅雲:“我知道,所以我不需要你給我任何答複。”

瑜路凡盯着自己的手掌,悶悶道:“那我們就來聊點別的。”

傅雲:“什麽?”

“幼童是天生依賴父母的,在能夠獨立之前,為了讨父母的歡心,他們會努力變成你們喜歡的模樣。”

瑜路凡垂着眼道:“但是這并不一定有效,因為父母對孩子的喜愛是需要後天培養的……家長既是裁判員,也是運動員,本來就是不對等的關系。”

顯然,幼童時期的瑜舟,也做了所有孩子都會做的蠢事,但沒得到回應。

傅雲移開視線,沉默不語。

瑜路凡沒有理會她的反應,繼續道:“當他的自我意識逐漸完善,意識到自己并不是需要依賴你們才能具有價值的存在後——

他會用盡一切手段在這個世界找到屬于他的一席之地,于是他拼命反抗、叛逆,樂此不疲。”

“然後他找到了,便迫不及待想要奔赴過去,”瑜路凡掀起眼皮,嘲弄地看了女人一眼:“結果被從未将注意力施舍給他的親生父母幾乎斬斷了去路。”

瑜路凡杵起下巴道:“不過他沒有放棄,所以在20歲的時候到達了彼岸,獲得了遲來的榮耀,又在24歲幾乎失去一切,而現在,他26了……”

“您找到我這個您或許根本不想承認的存在,看似想要彌補,實則向我傾訴着您的兒子當年不可理喻的叛逆。”

瑜路凡直截了當道:“您将自己懷胎十月孕育的生命當做商品的行為,讓我生理性惡心。”

傅雲終于皺起眉,反駁道:“我并沒有——”

“真的嗎?”

瑜路凡嘆了口氣,張開雙臂比劃道:“我猜測瑜舟大學以後應該就和你們斷開聯系了,您看奧,十年啦,爸爸已經一個人完成了升官發財死老婆單親帶娃全家桶套餐了,甚至還按照你們父母的标準,成為了優秀的繼承人,對吧。”

傅雲:“……”

她眼底浮起一層晦暗不明的霧氣。

“在這條十年時間軸裏,二位手眼通天的企業家但凡給予他一點關注,或許事情結局就會變得不一樣。”

瑜路凡說:“或者說,在事情發生後,屈尊降貴動用您手裏的資源稍微一調查,幫他一把,您也不至于擔心把握不住自己的繼承人,轉頭來找我一個六歲小孩了。”

傅雲恢複平靜,淡淡道:“我只是尊重他的個人隐私,他如果不親口說,我是不會去查的,你生病的時候我也幫忙……”

“小光球可不認得你。”

瑜路凡提高音量道:“你們潛意識裏巴不得抹去他的婚史和電競履歷,讓他從此收心做一個完美的繼任者,好好走你們安排好的道路——”

“你們妄圖用一點小恩小惠去換他的永遠忠誠,現在又試圖用你們從未重視過的血緣關系綁架他,這本身就是不對等的交易,你們卻為這種行為自我感動、沾沾自喜。”

“我和您永遠不會統一戰線,也不會成為您的幫兇,”瑜路凡冷着臉問:“傅女士,我回家的路沒那麽長,您已經繞了至少八公裏路了,有什麽事能直說嗎?您名義上的孫女肚子餓了。”

今天瑜舟和她說好的要鹵雞腿呢。

“……”

傅雲嘆了口氣,擡手摁了摁眉心,似乎很是疲倦。

片刻後,朝司機打了個手勢後說:“我是不認為我和瑜昌淮之前的行為有錯,我們只是做了任何處于我們這個階層的父母都會做的事情而已。我的語氣可能讓你感到不适,我在這裏給你道歉。”

“我對于他的婚姻和事業是不贊成,但我也是瑜舟的親生母親……我自認為沒你想得那麽不堪。”

瑜路凡低頭玩手,不置可否。

傅雲沉默片刻,又道:“兩年前的事……不是我不想查,只是當我着手調查的時候,事情的線索已經被瑜舟自己截斷了,他不願意我來插手。”

“事情剛發生的那年,瑜舟的精神狀态很差,我也不敢刺激他。”

“瑜舟是回來了,他不再碰最心愛的游戲,克己守禮,主動接手工作,卻在我面前永遠戴上了微笑面具,”傅雲說:“我知道,我已經永遠失去了了解自己的孩子的機會,說實話,我不後悔。”

傅雲:“但是我也希望,世上他最親近的女兒,能夠多了解他一點,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

瑜路凡撇了撇嘴道:“不用你來找我,我也能了解他。”

傅雲無所謂一笑:“你就當這是一位虛僞的母親最後的良知吧。”

瑜路凡掃了她一眼,沒吭聲。

傅雲說的或許是真話,但這種“真”卻是帶有引導性和不完整性的真。

林霜霜說過,像她爸這類銅臭味十足的商人,都狡兔三窟,不會只有一套計劃的。

傅雲一直在根據瑜路凡的态度不斷調整計劃和說出口的話,最後決定到此為止。

如果在學校門口自己選擇跟傅雲回去,那麽說不定她就會成為傅雲威脅瑜舟的籌碼。

畢竟她爸這幾個月……不大務“正業”。

不過好在,察覺瑜路凡的态度後,這位女士也并不想将事情鬧得很難堪。

轎車緩緩停在了RTG基地所在別墅區的門口。

瑜路凡毫不留念跳下車。

車子很快重新起步,掉了個頭加速離去。

看着逐漸變小的車屁股,瑜路凡往秘密行動的動機裏再加一籌。

不僅要以牙還牙,還要進行戰後心理修複。

瑜路凡走進小區,推開RTG的大門,徑直走到迎過來的年輕爸爸面前,停住。

瑜舟見女兒行為較往日有些怪異,關切地蹲下問:“怎麽了?”

瑜路凡伸出爪子,拍了拍瑜舟的肩膀,嚴肅道:“別怕,還有我呢!”

瑜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