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翻車第三十二天
姜明枝聽到這句話後懵了兩秒。
雖然從路謙這次第一次來這裏開始,她在心裏給他下的定義就是“一個男人回家還用得着提前打招呼麽”,但此時此刻,聽路謙自己說出來這樣的話,感覺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姜明枝聽見自己胸口咚咚的心跳聲,異常清晰。
她看着路謙。
她當初就這麽沖動地跟眼前的這個人結了婚。
用老一點的話來說,結婚又叫做成家。
兩個人既然結婚了,那麽只有兩個人在一起的地方才叫做家。
從那之後只有路謙和她在一起的地方,才叫家。
姜明枝清楚自己結婚是事業受挫跑去國外散心結果腦子一熱,但路謙跟她結婚,她并不知道他的緣由。
她沒有自戀到覺得上一秒還在提醒她眼線暈了的資本家下一秒就對她愛到死去活來要把她綁在戶口本上,向來城府深沉锱铢必較的人這次戀愛腦到連婚前協議都忘了簽,但姜明枝依舊記得路謙跟她結婚的時候,路謙的狀态,似乎并不那麽好。
她頹喪在表面,難過就是難過煩就是煩,但路謙情緒狀态裏的那種壓抑感,一直潛藏得極深,如果不是她跟他肌膚相親那麽多天,幾乎很難察覺。
所以姜明枝想路謙跟她結婚的時候,其實應該也是不太清醒,甚至也是沖動到極點。
這便是他們的開始。
現在,姜明枝得到一個意外卻又莫名讓她開心的答案,她埋頭揪住路謙胸前睡衣扣子,一時開始難為情自己因為路謙要回港城一段時間就在這裏悲秋傷懷怨天尤人,明明她也是即将要進組的人。
既然家在這裏,那麽去再遠的地方,再長的時間,惦記的也是這裏,想要留在的地方也是這裏。
“你回就回嘛。”姜明枝這次是真心通情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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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要進組了。”她還不忘補充一句,有一種咱倆扯平誰也不吃虧的幼稚感。
路謙悶聲笑了兩聲,托着姜明枝的腰把她放平。
姜明枝被放平在床,一看路謙的眼睛就知道他現在想做什麽。既然要暫時小別一下,那麽有的事情趁還在一起可以多做點。
她吞了口口水,直覺有種今晚夫妻生活的量可以超過從前一年總和的預感。
姜明枝突然往被子裏縮了縮,臉頰開始熱起來。
路謙的吻落在她唇上。
姜明枝嘤咛一聲。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淺,很低,像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可以叫的這麽嗲。但好像不受控制,從第一次開始就是,細細碎碎的,聽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
姜明枝耳廓緋紅,看到路謙逐漸變深的眼睛,一直沒料到資本家在這方面可以欲成這個樣子。
....................
路謙比姜明枝先走三天,路謙走完三天後,姜明枝打包行李進組了。
楊樹華坐鎮的劇組要求果然比從前嚴格的多,光劇本圍讀會就開了一個多星期。姜明枝作為絕對女主角,每天瘋狂輸入各種劇本角色知識還要跟大家分析自己的理解與見解,劇本翻到爛熟于心,雖然累是累了點,但一直都很認真。
劇組同事跟姜明枝關系都不錯,只是主角之一的老戲骨章群跟她交流不多,章群走的是黃金配角路線,手握多個最佳男配獎,演了大半輩子戲,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不太待見像姜明枝這種粉絲多的流量藝人,老一輩認知裏總覺得流量就是不認真演技差的代名詞。
姜明枝自認并不算演技差的那一類演員,她出道這麽多年,外界對她的争議點也都在于似乎只會演偶像劇,作品同質化換湯不換藥,這麽長時間倒還沒有人罵過她演技差。
結果姜明枝的自信止于開機兩天後。
《墜落黎明》投資很大,很多景都是劇組自己搭的,道具有很多甚至是從私人藏家那裏借來的,每多拍一天便是流水的錢花出去,組裏工作人員各個嚴謹各司其職,沒有一個人想掉鏈子拖後腿。
“咔。”
此時,片場,楊樹華坐在監視器後叫了停。
這次叫停原因依舊出在女主姜明枝。
楊樹華看着再次被叫停後顯得慌張無措的姜明枝,幹脆對全組說:“大家休息二十分鐘再來吧。”
衆人接到可以暫時休息二十分鐘的指令後皆答了聲“好”,紛紛放松下來,唯有姜明枝披上毛毛遞過來的外套,一步步走到楊樹華面前。
“對不起導演,我……”
楊樹華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場景,搖搖頭說:“沒事,剛開拍,慢慢來。”
姜明枝聽見導演說沒事,內心愧疚更重了。
她終于清楚自己的缺點在哪裏。她自以為的演技好,其實拍戲這麽多年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演戲套路,哭該怎麽哭笑該怎麽笑都有固定的模式,可能看起來不會出戲,在電視劇裏顯得十分夠用,但演來演去其實演的都是她姜明枝自己。
這也就是很多大導演寧願去發掘從來沒有演過戲的新人演員也不願意用出道多年演員的原因,沒有演過戲的新人就像一塊璞玉,導演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盡情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演過戲的演員就像已經打磨成型的玉石,如果已經形成套路的話,在原有的基礎上很難有大改。
楊樹華清楚姜明枝的毛病在哪裏。
她拿起劇本對姜明枝說:“要學會忘掉你自己是誰。”
姜明枝低頭答應:“好。”
楊樹華:“一開拍你就只是程靜嫣,你想的不應該是這段戲我應該怎麽笑怎麽演,而是程靜嫣在這樣的場景下會怎麽笑。”
“劇本裏現在寫的只有一個‘笑’字,所以你演出一個笑,如果只用評價這個‘笑’,說實話你把這個字演的不差,但是聯系具體場景呢?程靜嫣此時對山本的情緒應該是很複雜的,她已經開始逐漸厭惡山本讓她做的那些事情,卻又因為山本是養育她的父親不得不聽從,在這樣一種矛盾的心态下,她只是簡簡單單的笑嗎?”
楊樹華:“你認真想想。”
姜明枝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慢慢揣摩導演跟她說的內容。
劇組大家依舊在休息,姜明枝默默站着,閉了閉眼,想忘記她是姜明枝,忘記從前那些習慣性的演戲套路,把自己當成一個新人來看待,用程靜嫣的視角去觀摩問題。
二十分鐘休整完成後,姜明枝再一次站在鏡頭前跟搭檔對戲。
剛才還純粹标準的笑容裏開始有了別的情緒,尤其是當父親山本背過身時,程靜嫣一直上揚的唇角終于緩緩落了下來,眼中是一抹不易察覺的掙紮與疲累。
楊樹華坐在監視器後微笑點頭。
有時候比演技更為關鍵的其實是悟性,悟性和天賦決定上限,有靈氣的人往往一點就透。
這一條過得流暢無比。
姜明枝今天收工時依舊在回味楊樹華的話,突然有一種自己的任督二脈逐漸開始通了的感覺。
她坐在回酒店的車上,翻了會兒劇本覺得頭暈,于是拿出手機點開跟路謙的聊天界面。
從前兩人分開的時候一般都是不聯系的,姜明枝一般都會選擇忘記自己有個老公這個事情。只是這一次,姜明枝發現忘記自己有個老公于她而言已經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正琢磨着要給路謙發個什麽,先收到路謙給她發來的消息。
兩張照片。
兩張照片分別是同一款包的不同顏色,路謙還沒編輯文字,姜明枝已經猜出來按照常理,他下一步應該是要問她喜歡哪個顏色。
這個牌子是姜明枝除了自己代言的ES外最喜歡的牌子,路謙給她發的款是品牌最新款,這個系列剛剛開始在港城洛杉矶還有巴黎三地的門店發售,要明年才能登陸內地的專賣店。
姜明枝知道路謙是在問她要什麽包之後先是忍不住笑,只不過下一秒就開始對着一黑一白兩個顏色開始犯愁。
選那個呢?
黑色的現在這個季節背真的好合适哦,配她那件駝色大衣肯定很好看,可是白色的奶乎乎那麽軟萌,今年最流行這種奶乎乎的白色了。
啊啊啊她都舍不得放棄怎麽辦!
姜明枝來回在兩張圖片裏不停跳轉,內心十二萬分掙紮後,最後終于艱難選定黑色。
先要黑的,白色的等明年春夏再買好了。
姜明枝“我要黑色的”五個字還沒發出去,路謙的下一條消息就是:【都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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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港城,海運大廈。
Otus餐廳坐擁此處最佳地理位置,二百七十度弧形落地窗将維多利亞港紙醉金迷的夜景盡收眼底。
服務生緊張領着面容熟悉的男人往裏走,陳中跟在身後,路謙低頭,手機上全是消息提示,是姜明枝不停發過來消息。
【啊啊啊啊啊你怎麽知道我兩個都喜歡】
【暗中偷笑觀察.jpg】
【書桓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jpg】
【今晚月亮好圓在幹什麽有沒有想我.jpg】
【色誘.jpg】
路謙知道姜明枝的表情包庫很豐富,現在發現實際情況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豐富些。尤其是這個奶香味十足的色誘.jpg。
剛路過中環,他偶然看到櫥窗裏的包,莫名想起這個牌子在姜明枝的衣帽間裏出現頻率很高。他本來想問他喜歡哪個顏色,最後又覺得兩個顏色都很适合她。
路謙看着姜明枝不斷扔過來的表情包,嘴角向上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服務生推開門,包間裏已然有人在耐心等待。
路謙收起手機,在進門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的人似乎比原計劃的多了一個。
何家跟路家是世交,盡管從路謙現在這一輩開始已經沒多少來往,但路恒榮今晚跟何家定的局,說是關于何家作為新葡酒店供應商的事,這個酒店從前一直是路謙在管,并不好推辭。
路謙目光落在房間裏那個穿米色職業套裙的人身上。
老何董跟路恒榮是平輩人,此時見到路謙後主動伸出手,握過之後,把身旁的賀語珊推到兩人身邊,微笑介紹:“我女語珊,今年倫敦大學金融系畢業,我現在帶在身邊當助理。”
這種場合,多帶個女兒是別有居心,但多帶個助理,是普通且無可指摘的事情。
路謙淡淡點了頭。
陳中把文件一一詳細從公文包裏拿出來,甜點過後服務生呈上店裏最招牌的魚子醬,半圓的容器,第一層平鋪冰涼的西伯利亞鲟魚魚子醬,中間是常溫的龍蝦啫喱,最底層則是剛出爐的溫熱蟹肉,三種食材三種溫度與口感,搭配出米其林三星曼妙的美食樂章。
可惜何董今晚談興和食欲均并不怎麽高昂,一直把展示的機會給他特意帶過來的助理:“語珊,給路先生敬酒。”
“語珊,這個環節系乜事?”
“語珊,講下你嘅睇法。”
何語珊準備的顯然極為詳盡,倫敦大學高材生名副其實,并且性格沒有這一輩大多數名媛的文靜溫婉,舉手投足甚是活潑,一一鋪陳開來何家在新葡酒店供應鏈上的位置,說完後微笑看向對面的男人,甚至像是在等男人的認同和贊賞。
路謙雙手指尖懶懶相對,似乎聽得認真,目光卻一直落在眼前瓷白的餐盤上。
何語珊目光依舊落在男人的臉上,并不忸怩。
現在在她面前坐着的是路謙,這裏大多數人叫他Herbert。在她的生活圈子裏,從開始去上學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路謙跟她讀同一所學校,知道路謙是路家和舒家的兒子,他從出生開始,就站在他們所有人最為中央的位置。
于是從中學開始,學校裏便出現了Herbert hunters (赫伯特獵手),目标都是同一個,俘虜這只高傲的獵物。
可惜多年過去,Herbert hunters的收效微乎甚微,甚至沒有人曾經有幸靠近過這只獵物,但這并不妨礙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為此前赴後繼。
就好像買一張頂額彩票,明知道中獎的概率幾近渺茫,依舊有那麽多人為之瘋狂,只因為一旦擁有,便是站在原來永遠也走不到的最頂峰。
何語珊笑着想,自己大概已經早早就站在herbert hunters的隊伍中。
不過她跟她的同伴們不一樣的是,她要做最後的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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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應酬結束時,維多利亞港的夜色已深,渡船悉數駁岸。
路謙信步往前,陳中跟在身後。
“路先生。”何語珊追上兩步,高跟鞋的聲音被地毯吸走。
路謙微微停步,回望一眼。
何語珊小跑上前:“路先生。”
“今天好高興認識你。”她走到路謙身邊,跟路謙并排往前,“剛才都冇機會說,我也是羅奉中學畢業的,該叫您一聲學長。”
應酬時主要談論工作,現在應酬結束,或許可以聊點別的。
“您的車停在樓下,我跟您一起下去。”
路謙淡淡掃過身邊主動一起跟進電梯的何語珊。
何語珊知道自己這麽追出來在路謙眼裏是個什麽目的,他對這樣的人應該已經見到麻木,于是主動開口:“明年學校一百周年,我負責策劃活動組織校友,您知道校友當然是越有名的越好啦,所以我想請路先生屆時可否賞個臉?”
“如果您的日程目前還沒定好,我們留個聯系方式?”何語珊拿出手機。
“幫幫忙可以嗎?”她甚至歪了歪頭,露出幾分初出茅廬少女的俏皮。
路謙看了看何語珊,沒有言語。
陳中适時上前,表示何小姐可以聯系他。
電梯“叮”一聲到了。
何語珊禮貌微笑跟陳中交換聯系方式:“謝謝~”
這個結果完全在她意料之內,這實在沒有什麽關系。
她并不怯于男人現在正在心裏哂笑自己的故意接近,用的還是校友會這種甚至有點拙劣俗套的方式。
因為那些再精心編織的理由,眼前的人也能一眼洞穿。
她的第一步不需要太複雜,可以簡單到純真。
一個頂級獵物的狩獵過程往往極為漫長,這時候,耐心和恒心就成了一個獵人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現在只是最粗淺的一步,獵人後面還有很多步,一點一點,讓這只獵物毫無察覺地,走進她早已布好的網中。然後做最後的優勝者。
何語珊依舊記得很多年前,那時他的眉眼就已經如現在疏離,她不在乎他現在如何漠然,因為她注定要看到這樣的人如何情動癡迷,要看到這樣的人沉溺如醉,她注定要看這樣的人……眼中為她一點一點染上欲色,低下他高貴的頭顱。
何語珊微笑記着陳中的聯系號碼,直到身旁的男人走出電梯。
“我已經結婚了。”她突然聽見有人說。
“嗯?”何語珊猛然擡起頭。
然後她看到電梯外,那個高貴的獵物站在那裏,光影中微微側頭,冷聲對她重複:“何小姐,我已婚。”
那一刻,原本笑意純真的人終于愕然地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無論她再怎麽精心僞裝,他依舊洞悉她現在所有布置的陷阱。
他甚至不屑去拆穿,只用親口告訴她,自己早已是另一個人的囊中之物,裙下之臣。
所以不用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