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倆在圖書館泡了一天,晚上才回去,各自吃了碗泡面。
陸闊沒心思幹別的事,蹲在自己房裏用手機上網查資料問怎麽重生,帖子下面一群人讓他找到辦法了就來告訴大家一聲,大家都想重生。
陸闊煩得想把手機給砸了。
他把手機扔床上,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去客廳倒水喝,就聽到發小跟高嶺花在陽臺上竊竊私語。
媽的,就不能指望他把一件事兒瞞過倆小時。
高嶺花聽完了,斬釘截鐵地說:“你想辦法帶他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陸闊:“……”
看你妹!
發小:“說不定是真的,你幫幫他,你們那單位不是有人研究黑洞嗎。”
高嶺花:“你是不是傻?”
發小:“這也有科學根據的啊,你不是說黑洞還是蟲洞什麽洞,可以穿越的嗎?”
高嶺花:“還有外星人和UFO呢,你信?”
發小:“信啊。”
高嶺花:“你什麽都信。”
發小理直氣壯:“你都跟我好了,我還有什麽不信的啊?”
陸闊一臉冷漠地回自己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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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先睡個覺,這件事可能出在睡覺上面。
可是越想睡覺的時候,他就越睡不着,閉着眼睛躺了大半夜,越躺越精神,越躺越耳聰目明,甚至隐約聽到了隔壁高嶺花在質問他發小還有大半盒沒用的套子去了哪,出軌了連套子都他媽要從家裏拿,怎麽不去死。
高嶺花平時很高嶺,見什麽都一臉風淡雲輕乃至于冷漠,泰山是沒崩在他面前,所以不知道他會不會變色,但想一想大概不會太變。然而,高嶺花特別忌諱出軌這事兒,因為當年他爸就出軌,出軌了還家暴,完了還轉移財産,在那條街鬧得人盡皆知,差點高嶺變海溝,一出門就被人議論。高嶺花就漸漸的不愛跟人說話來往了,從高嶺之花進化到了天山雪蓮。
陸闊覺得,他發小可能就是那時候趁虛而入的,有那麽一點點卑鄙的嫌疑。
陸闊漫無邊際地瞎想着,什麽都想到了,隔壁他發小已經從發誓沒偷套子走到了要用事實證明自己守身如玉。
陸闊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發小要怎麽證明,拿被子蒙了會兒頭,騰地起身,換了套衣服,出門去小區裏跑步。
陸闊從半夜三點跑到了早晨六點,越跑越精神,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他不用急,因為他是肯定要睡覺的,二十四小時可以不睡,但四十八小時肯定會困,一定會睡着的。
這麽一想,他也不那麽着急了,去附近買早飯帶給兩位“房東”。
陸闊也不知道哪家早餐店好吃,但人多的肯定不會難吃,就找了個排隊最長的店子。
他一邊排隊一邊看牆上的招牌,一個饅頭一塊錢,一個包子一塊五,有點可怕。他坐牢之前,饅頭五毛一個,個頭兒一個頂現在的倆。
他胡思亂想着,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Co哥。”
陸闊回頭看到一個非主流小弟,沒非得他那時候那麽誇張,但還是很非,朝他恭恭敬敬地說:“Co哥,大飛哥讓我請您吃早茶。”
大飛是陸闊曾經的小弟,人倒也還好,矮矮胖胖的,不愛打人,因為打不過什麽人,就是特別精明。
陸闊本來不想搭理他們,但又一想,還是一次把話說明白了也省得總被騷擾。
他點點頭:“我還有點事,等下跟你去。”
說完,他繼續排隊,給倆房東買了早飯送回去,放在餐桌上,這才又下樓跟着非主流走了。
非主流倒也挺耐心的,沒有半句催促,只是偶爾偷偷地從後視鏡裏看陸闊。
到了吃早茶的酒店外頭,大飛親自等在了門口,跑過來給他開車門:“Co哥!我前幾天在國外,真的,就是沒碰巧,出了點事兒非得要我跑一趟,這才沒去接你,你千萬別覺得我跟你生分了啊。”
陸闊平靜地說:“不會。”
大飛趕緊把他往裏面請:“走走走,先吃早飯。”
陸闊卻站着沒動,就這麽站在酒店門口,朝他說:“我過來是跟你說一句話就走。我對你們做的生意都沒興趣,以後不要再找我。”
大飛一愣:“這怎麽說的呢?”
陸闊不想重複第二遍,轉身就走。
大飛趕緊拉着他:“不說那個,至少吃個飯啊。我就是專門請你吃飯的,別的不說,吃個飯總沒事啊,大家認識這麽多年了,我可沒對不起你過。”
話是這麽說。
陸闊從褲兜裏掏出從發小家客廳順走的煙,咬了一根,又去摸打火機。
大飛趕緊掏出自己的打火機,打燃了湊過去給他點。
陸闊往後避了避,摸出個小超市裏買的豔綠色打火機,點着了煙,也就和大飛實話直說:“你也不用拿話激我,我也不針對任何人,你們以前都是我兄弟,沒有誰對不起我過,說這個沒意思。我只是真的不想混圈了,我現在就想好好兒做人,不然我對不起唐越那條命。”
大飛張了張嘴,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闊低着頭笑了笑:“你也幫我帶個話,以後都別惦記我,當我六年前就死了。”
說完,陸闊轉身就走。
大飛愣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去幾十米,突然叫出聲:“等等!我就是要跟你說唐越的事!”
陸闊緩緩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看他。其實沒聽清大飛說了什麽,但聽到了唐越的名字。
大飛一路小跑過去,就跑了這幾十米,喘了好幾口氣:“對,我就是跟你說唐越的事,本來是打算上去說的,你這就突然走了。”
陸闊問:“什麽事?”
大飛猶豫了一下:“去樓上說。”
陸闊作勢要走:“那算了。”
“哎!”大飛趕緊去拽他,低聲說,“吳鐘仁有下落了。”
陸闊的腳步定在了那裏。
大飛拿小眼睛去瞧他:“外面說話不方便,去樓上說。”
陸闊坐在包間裏吃包子配小米粥,他吃了六年這樣的搭配,已經成了習慣,還挺養胃的。
大飛挨着他的位子,也沒心思吃,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牛皮文件袋放到桌面上。
陸闊把粥喝完了才去拿文件袋,繞開繩子,翻看着裏面的資料。
大飛給他又盛了一碗。
陸闊把資料放回去,把繩子繞好,看着大飛:“什麽條件?”
大飛笑了笑:“別說得這麽生疏。”
陸闊平淡的:“我說了,我不針對誰。”
“行行行,我記得,你說你要退圈。”大飛嘆了一聲氣,“你退得了嗎?Co哥。”
“叫我陸闊。”陸闊心想,現在聽人這麽叫真還是挺羞恥的。以前唐越就覺得很中二,但說得比較委婉。
大飛改口:“好,闊哥。闊哥,越哥去世的事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不能就不過日子了。我說話直,你是知道的,別跟我計較。其他人不敢說,我就是得說,你就算是擱古時候守孝人家也就守三年,你三年又三年,六年了,沒必要了。”
陸闊低聲笑了笑,又點了根煙:“多讀點書吧,我這不叫守孝,叫守寡。”
大飛哭笑不得:“我讀書可真不算少了,這都什麽年代了,新社會了,更沒守寡這種說法了。”
陸闊又笑了笑,沒說話。
大飛繼續勸他:“而且現在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現在也沒人敢跟我們那時候一樣了,我說句實話,現在你讓我去打個架,我連賣菜的大媽都打不過,也不敢,我路上看到他們都繞路走,碰都怕碰到。你別搞得好像我們是什麽不法分子似的。”
陸闊問:“那你們找我幹什麽?”
大飛說:“我們是你帶出來的,你那時候對我們那叫掏心挖肺,出來混講個義氣——好,我說實話,也有人不是為了這個義氣,他就只是為了讓其他人看到這個義氣。不管怎麽着,你是塊招牌。說真的,你要現在發句話,誰不給面子,那就誰沒有面子。”
陸闊又笑了起來:“聽起來像貞節牌坊。”
大飛莫名其妙的:“你這聯想也挺豐富的……”
陸闊:“你說話也沒直過。別繞了,到底想找我幹什麽。”
大飛沉默了一陣子:“闊哥,你變了挺多的,但又感覺沒變什麽。”
陸闊:“你都胖了這麽多,我不能變?”
大飛笑了起來:“我這是按比例成長。”笑意漸漸地淡了,“到我公司來,公司我跟你分。”
陸闊抽完了一根煙,又去抽下一根:“我進去這麽多年了,外頭人都換了幾代,我應該沒什麽用了,為什麽還要找我?別跟我扯義氣那套。”
大飛被這麽說也絲毫沒覺得難堪:“行吧,我說實話。剛才就說了,現在只有你叫得動我們坐一起。有些事兒你在裏面的時候可能也不知道,我們都散了,散得也不是很愉快。”
陸闊抽着煙,靜靜地聽他說。
“現在生意不好做,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裏面的和尚還在搶水喝。”大飛也有點疲憊的樣子,“好幾次自己人跟自己人争,便宜了外面的。最近我有個路子知道了個事兒,過不久才會對外講,是筆特別大的生意,做好了十年吃金山。但我自己的公司幾家加起來也不夠頂用的,标不下來。我想你來扯大旗做這事兒,十有八九的都肯定會賣你這個人情。真的是有錢大家賺,以前都一條褲子,現在沒必要鬧成那樣。”
陸闊問:“有錢賺也不能把你們聚一起?”
大飛苦笑:“闊哥知道的,有錢賺我肯定能不要臉不記仇,但他們就不一定有我這肚量。”說着拍了拍将軍肚,“而且他們特複雜,什麽恩怨情仇都有,得空了我跟你說八卦,去他媽的都一群什麽雜種,這個搞了那個的媽,還有自己被搞了的,還什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