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季然确實是又重生了一次,本來一切都很好,他回到了八年前,有驚無險地擺脫掉了陳霭,抓穩了以前一度錯過的郭小斐,并且在郭小斐的幫助下給父母離了婚,準備帶着媽媽跟郭小斐出國。

但郭小斐畢竟還在青澀年少,解決一些事的時候得罪了人。一開始季然和郭小斐也沒太重視,畢竟郭小斐家裏有點背景,想着也不太至于——對方卻就是要“至于”。

總之後來就出了一些意外,對方找不到機會對郭小斐下手,就綁了季然。季然倒也沒死,但折騰了一頓之後,醒來發現回到陸闊出獄那一天。

陸闊沒具體說過到底是怎麽重生的,但因為陸闊是先重生的,所以季然下意識地就認為陸闊是重生的根源。季然想再穿越回去,再來一次,他不但能擺脫陳霭,還能避免郭小斐的失誤。

然而陸闊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知道,難道陸闊當時器官衰竭死就真的死了?

季然有那麽一點不太相信,畢竟重生的源頭是陸闊,不應該自己還能活,陸闊卻真的死了。關鍵是,季然不知道重生的具體方法,他只能依靠陸闊。

兩個人各懷心思,都沉默下來。

發小洗完碗出來,見這情景也不奇怪,反正陸闊跟季然一直都不太熟。他就過去準備插科打诨炒熱氣氛,剛張嘴就聽到有人按門鈴。

他過去從貓眼看了看,一怔,回頭對陸闊說:“是唐棠。”

陸闊:“……”

他很不想往最壞的方向想——最壞的方向是,既然高嶺花還是之前那個穿越過的高嶺花,自己也是那個穿越過的陸闊,那麽唐棠……大概也是那個穿越過的唐棠。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三個人集體又回來了。

陸闊想罵娘。

門外的人見沒人開門,快速地按了幾下門鈴,擡腳狠狠地踹門,罵道:“陸闊你他媽開門!”

發小就更不敢随便開門了,回頭緊張地看陸闊:“開不開啊?”

陸闊想了想,沉聲說:“不開,讓他鬧,你打電話給物業讓保安來,但我說開之前不能開。”

發小點頭:“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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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闊還記得發小家工具箱放哪裏,過去拿了錘子就往洗手間走。

發小更懵逼了:“你幹什麽?你別沖動啊!”

陸闊:“放心吧我不打人,我有點事,你那邊穩住。”

高嶺花坐在沙發上面,有點疑惑地看着陸闊。

陸闊去了洗手間,把唐棠的手機掏出來擱地上,猛地一錘子砸了下去。還好唐棠的手機質量一般,一錘子下去屏幕就裂開好幾條縫,給了陸闊徹底弄死它的希望。

陸闊又掄了一錘子下去。

他得把這個手機給毀了,因為唐棠并不知道他穿越的手機是發小給的,唐棠只會知道自己的手機沒了。

陸闊把手機砸得粉碎,挑了點重要的零件扔馬桶裏面沖,謝天謝地沖下去了。

做完這一些,他才略微松了口氣,出去聽見唐棠還在門外鬧,發小正跟電話裏的物業保安唠嗑:“去你媽的,不是感情糾紛,老子像那種人嗎,是我哥們兒的感情糾紛……不管誰的感情糾紛,我都交了物業費啊,你到底上來不上來?”

陸闊:“……”

他都不好意思看高嶺花的臉色了。

陸闊拍了拍發小的肩:“行了,別讓保安過來了,我去開門。”

發小挂了電話,急着問:“你到底跟唐棠說什麽了他這麽大火?”

陸闊邊開門邊說:“沒什麽。”

他一打開門,就被唐棠用力揍一拳過來,很輕松就躲開了,反過來架着唐棠的胳膊,看了眼鹿鳴那小子并不在,心知唐棠還是有點顧忌的,至少不願意把穿越的事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這樣事情就好辦一些了。

陸闊架着唐棠,說:“咱倆私下裏談談。”

唐棠惡狠狠地瞪着他,沒說話。

陸闊就當是默認了,朝發小說:“不好意思,我想跟唐棠談談他哥的事,你跟季然能給我倆點空間嗎?”

發小看了眼高嶺花:“季然……”

高嶺花一直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麽,這時候回過神來,說:“哦,行。”他說着,又看了陸闊和唐棠一眼,去卧室裏拿了錢包手機,跟發小出去了。

那兩個人出去之後,陸闊松開唐棠。

唐棠問他:“我手機呢?”

陸闊說:“砸了,沖馬桶了。”

唐棠随手拿起杯子就朝他頭上砸。

陸闊拽住他的胳膊,搶過杯子,皺着眉頭說:“這是別人家裏,別人的東西。”

“別裝蒜了!”唐棠惱羞成怒地罵他,“陸闊我操你祖宗!”

陸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唐棠冷笑:“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你就偷我手機?”

陸闊笑了笑:“因為我神經病啊。”

唐棠盯着他看,又問了一遍:“我手機呢?”

陸闊舉起手:“你搜吧,我說了已經砸了沖馬桶。”

唐棠真的在他身上摸了半天,看一眼旁邊地上的行李袋,又過去從裏面翻東西,翻出了那個月餅盒子,匆匆地看了幾眼,沒太大興趣,只是冷笑。陸闊做什麽他都覺得沒意義,把人害死了再來裝情聖有什麽意義,一開始不要招惹唐越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陸闊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抽,一邊看着唐棠挫敗地低聲罵着。

搜完了,唐棠看着他,氣焰小了一點:“你什麽意思?”

陸闊笑了笑:“沒什麽意思。”

唐棠忍了再忍,居然真的忍住了,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有商有量似的說:“你不會不想救我哥了吧?”

陸闊其實也沒打算非得跟他扛到底,知道他也不會信,就直說了:“你想我死我知道,我砸了你的手機,但我自己有辦法回去,這你也知道,所以沒必要互相試探,你也別裝了。”

唐棠看着他:“我沒裝,我真的在問你什麽意思。”

陸闊說:“我自己回去救你哥。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能幹掉吳鐘仁了,按部就班做就好,你不用去幫忙,就留在這邊跟鹿鳴好好過日子。”

唐棠冷笑:“那是我哥。”

陸闊平靜地說:“那是我愛人。”

唐棠又冷笑了一聲:“你配嗎?”

陸闊非常平靜地說:“配不配是你哥說了算,實際上跟你沒太大關系,你只是他弟弟,而且已經成年成家,他不用管你了。我害死過唐越,我知道,所以你恨我,我能理解,還很支持你繼續恨我,這是我該你欠你的。

但你別忘了一件事,我本來就不是搞慈善的,甚至根本不是好人,我對你的這一切愧疚都不是出于我害死了一個人的哥哥,只是出于我害死的人是唐越。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只要唐越。吳鐘仁要攔着我達成這個目的,我就會想方設法弄死他。你如果還要繼續這麽做,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唐棠并不害怕陸闊,以前是因為知道陸闊不敢真動自己,後來是自己巴不得跟陸闊決一死戰。這時候他也只是愣了一小會兒,很快就回過神來:“你以為我怕你?你要弄死我你試試看!”

陸闊反倒笑了笑,挺溫和的:“我沒想弄死你,你畢竟還是唐越他弟。我只是在求你,你別鬧了。”

唐棠還要說點什麽,卻聽到陸闊又說:“你應該往前走,你們都該往前走,留在過去出不來的人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唐棠一怔。

陸闊看着他,很認真地說:“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不定真的只是一場夢,你不應該在一場夢裏面糾纏不清,你的人生還很長,你哥想讓你好好工作好好過日子,好好地做個法官或者律師,随便你愛做哪個都行,反正去幫更多的人,你哥說這是你小時候的願望,他希望你能實現願望。”

唐棠的眼睛不太争氣地酸起來。

陸闊也哽咽起來:“唐棠,我賠不了你哥的命,你殺了我,我也賠不起,所以你不如放過我,讓我去陪你哥。”

唐棠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說:“再讓我去見一見他,我再見一次。”

陸闊搖了搖頭:“有一次你就想見第二次,唐棠,你就當他死了,他本來就死六年了。”

唐棠猛地一拳揍了過去,摁着陸闊又打又罵,撒了好一陣的氣才停下來,靠着牆,紅着眼,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陸闊吃痛地皺了皺眉頭,把打歪的眼鏡摘下來,捏了捏眉心,又戴回去眼鏡,說:“上次你也看到了,我因為穿越太多次直接死了,你自己說的有個類似生命力的東西會因為穿越次數而消耗掉,我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再次活過來,但這是冒險。”

陸闊經過那些事情,莫名地想到了一句話:上天要給你點什麽,就得拿走別的東西去換。

他不知道會被拿走什麽,只要是能把唐越還給他,拿走什麽都行,哪怕那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他樂意這一輩子都待在那個夢裏面。但他得對唐棠負責,他已經害死了唐棠的哥哥,不能再害死唐棠。

唐棠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陸闊擡眼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和窗外的天色,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不确定流星雨和穿越有沒有什麽關系,但還是想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唐棠——”陸闊不到萬不得已,不想用蠻的将唐棠打暈。

唐棠擡眼看着他,已經平靜了下來,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陸闊的想法,就說:“除了我哥的事情之外,你不要再做任何其他事,不要改變其他人的人生,包括季然和陳霭,尤其是陳霭。”

陸闊聽他這樣說,松了一口氣,笑了笑:“我知道了。”

唐棠仍然有些懷疑他似的,不放心地叮囑:“你改變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會引起蝴蝶效應,哪怕你覺得你是為了陳霭好,但你上次也知道了,只是在幫倒忙。”

陸闊點點頭:“其實你不說,我也不會再亂來了,除了唐越,我不會改變任何人的人生。”

唐棠又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确定和流星雨有沒有關系,但保險一點好。”

陸闊點點頭。

唐棠轉身朝外走,開門,關門。

陸闊吐出一口長氣。可算是把人給弄走了,接下來趕緊去翻箱倒櫃找發小那部神奇的手機。然而他找到手機後也并沒松口氣,坐在床沿上想了想,将手機藏進兜裏,起身去玄關換了鞋出門。

發小跟高嶺花正坐在樓下花壇邊頭挨着頭看小視頻,但誰也沒認真看,發小特別受寵若驚,一臉喜氣洋洋地時不時盯高嶺花看,高嶺花更心不在焉,時不時盯着電梯看。

陸闊朝他倆打了個招呼,說:“我想在周圍逛逛,剛一路回來看到變化太大了。”

畢竟陸闊坐了六年牢,發小想想也心疼,趕緊說:“一起啊一起啊。”

陸闊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高嶺花:“沒事,季然應該還有別的事吧?”

高嶺花淡淡地說:“我沒事。”

發小都很驚訝了,但也還是很高興,畢竟難得。他趕緊說:“那走吧,想去哪逛?”

陸闊:“商場看看吧,我也順便買點東西。”

三個人便當飯後散步似的去了小區附近的商場,陸闊卻知道,唐棠很可能在身後偷偷跟着。唐棠到底打算怎麽做,他不清楚,但他同樣不信唐棠會善罷甘休,至少唐棠不會願意一直待在被動裏。所以陸闊想誤導唐棠。

高嶺花不知道穿越的契機是手機自拍,唐棠卻知道,所以陸闊藏起了發小那臺手機,并打算買臺新的迷惑唐棠。就算唐棠趁他昏睡的時候偷手機,也只會偷走沒意義的新手機。

商場一樓就有幾個手機櫃臺,陸闊很感興趣的樣子,盯着看了半天。

上一次出獄後是因為陸闊對啥都沒興趣,待在公寓沒出門,所以發小随便找了臺不用的手機給他湊合着。這一次已經來了商場,發小想都沒想起來家裏一堆不用的舊手機,比櫃臺推銷員還熱情:“你出來也得弄臺手機了,正好看看,這邊還能辦個號碼,你帶身份證了嗎?現在辦號碼還要身份證。”

陸闊訝異地問:“這樣嗎?哦,我帶了。不過我沒帶錢。”

發小揮揮手:“你他媽跟我講這話就沒意思了吧?”

陸闊笑了笑:“逗你玩的,我跟你客氣個屁。”

發小這就高興了:“對對對就是這樣。”

他每次去探監,陸闊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真的很怕坐完牢出來還那樣。結果今天見陸闊心情不錯,就也松了口氣,想着可能是坐牢這件事本身導致了陸闊蔫蔫的樣子吧,出來了就沒事了。畢竟,也已經過去六年了。

陸闊很像是直接就有目标似的挑了一臺,買完辦了新號碼,随便地逛了逛,就看看時間要回去。

按照上一次的走向,發小和高嶺花應該拉拉扯扯地出門去看流星雨,但這一次高嶺花沒出門,說有點工作要留在家裏加班。

陸闊心知高嶺花的加班是幌子,恐怕只是為了盯着自己。他仍然不動聲色,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等到入夜後拿了衣服掩護着那臺能穿越的手機去了浴室洗澡。洗澡自然是借口,他開着蓮蓬頭放水,眼睛卻盯着窗外看。

終于,外頭傳來許多人的歡呼聲,流星雨來了。

陸闊照着上一次的流程,看了會兒流星雨,想了會兒唐越,許了願,給自己自拍了好幾張。幹完這一整套流程,他後知後覺似的砰砰心跳起來,趕緊換了睡衣,作出剛洗完澡的架勢出去。

發小在外頭已經叫了好幾聲,見他出來忙道:“快點!讓你先別洗了!”

陸闊也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把洗漱用品放回小書房,把那臺手機藏好,然後跑去陽臺上面認真看流星雨,認真又許了一遍願望。他想,這樣做完之後,高嶺花可能只會對這場流星雨産生誤解。這就是他要的目的。

看完流星雨,陸闊跟發小瞎聊了會兒天就回小書房裏面,躺在床上等着睡着。

他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陸闊居然有那麽一點不敢睜開眼睛,他反複地呼吸了幾下,閉着眼睛摸索身旁,真的摸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不由得笑了笑,睜眼,轉頭:“寶——”

闊哥的笑容再次凍結在了他英俊的臉龐上面。

他眼睜睜地看着發小翻身将腿搭在自己腰上,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還在砸吧砸吧嘴,嘻嘻嘻地笑。

這就算了。

令陸闊心涼的是他面前這個是高中年代的發小,因為他記得發小跟豐獻一起去打當時在非主流裏面很主流的鼻釘,結果發小打的過程中哭爹喊娘把豐獻給吓到了,于是豐獻沒打就跑了,兩個人為這事掐了半年。後來是發小他媽聯合班主任掐着發小把鼻釘給扔了,把洞給長回去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時候是高一。

陸闊和唐越告白是高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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