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擄 他還是那個白切黑的他

夜涼如水,更深露重。顧九州是個喜好附庸風雅的文人,在自家府邸中種了許多花,晚間降了露水,花骨朵俱是羞答答地帶着淚珠,柳素摸着廊柱,悄悄溜了出來。

這宅子不比家裏的大,卻也着實繁複得很,柳素險些被迷得暈頭轉向。

難怪阿爹以前要說她,什麽都好,就是識路的本事太差。

“梁大說廚房就在這兒的。”顧九州沒有說要帶客人回府,因此府上的廚子準備得不多,市集早已閉了,顧九州這人喜歡吃新鮮菜,是以家中廚房用菜除了一些可以貯藏的,從來也不多買。

晚間上菜時,府裏的管家還過來致歉,說是準備不周,怠慢了客人。

當然這話主要是沖着景歡說的。

刺史家宅中的老管家,哪能一點識人的本領都沒有,瞧着主家對待的态度,便也能揣摩出一二,眼前這人身份非富即貴。

不過具體怎麽個貴法,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柳素瞧着桌上的六菜一湯,見景歡吃得津津有味,就連梁大也捧着飯碗扒個不停,盤子很快就被那兩人給扒拉空了。

她從早上出來就沒有用過飯了,下午又走了那麽長的一段路,當然餓得不行了,可是景歡出賣她在前,下午又那樣說她,柳素在家又一向是個頗有氣性的女子,自然不肯與他服軟。

用了這些看在景歡面子上才得來的飯菜就是服軟。

柳素憤然不肯就位。

老管家撫着胡子笑眯眯道:“看來姑娘不是很餓,不過若是姑娘餓了,廚房還有些包子,姑娘可自行去廚房用些。”

梁大嘴裏還包着飯,就對柳素道:“柳小姐真的不吃嗎?這飯菜可太好吃了,我可餓一日了,還走了那麽些路,你們姑娘家就是吃得少,真奇怪!”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傻子?

顧九州裝作一幅不知情的樣子,敲了敲梁大的腦袋:“柳小姐是淑女,有句話怎麽說的,窈窕淑女,自然得事事婉約,怎能同我們這些粗鄙大男人同桌呢。”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景歡。

梁大懵懂般點點頭,又低下頭去與自己碗裏的飯奮鬥了。

他這是明擺着的調笑,柳素更氣了。

景歡搖了搖頭,嘴角微翹。

月上中天,柳素被餓得輾轉不得入眠,薔薇兒同茉莉兒自然睡了,且睡得憨熟,柳素心裏想起老管家晚間說的,廚房還有些包子,頓覺心癢難耐。

這麽餓着自己,是便宜誰呢?

立時起床披衣,走出房門時還被春寒的露水給凍了一哆嗦。

然而大約是被餓得狠了,柳素只覺頭暈眼花,天旋地轉的,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被什麽倒挂着抗在了肩上。

柳素急得眼淚直掉:“救命啊!你是什麽人!快放我下來!”眼前這狀況,她可從來沒遇上過,誰能想到,離了阿爹,離了長安,這外頭的壞人這麽多呢。

這二更天,正是好眠的時候,她只叫了一聲便被賊人捂住了口鼻,柳素心裏一咯噔,想着,我不會就這麽倒黴催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然後便不勝藥力昏了過去,腦袋直直垂向下頭,砸了賊人的腰背一下,他痛得“嘶”了一聲。

那賊人嘴角略擴了一下,能聽見些微的哂笑,是少年人獨有的清朗嗓音。

“何方小賊!膽敢夜闖刺史家!”梁大素來是個警醒的,聽見院子裏有些響動,便立時起了,抄起家夥便往院子裏去。

只可惜那賊人輕功甚好,蹭蹭兩下便扛着柳素蹿上房梁。

梁大也是急得抹了一把汗,然而卻也無可奈何,他能招進這府衛,憑的是一把子窮力氣,可并不會什麽武功。

賊人還頗為嚣張地回頭沖他一笑,那戴着半張面具的臉隐隐沖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眼神。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破頂而出,伸手便要去奪賊人肩上抗的柳素。

那小賊輕功不錯,扛着個人也是來去自如,頗為輕松。

景歡輕嗤:“我竟不知滄夷城,這般的藏龍卧虎,還有你這等輕功高強的賊人。”

來人嘻嘻一笑,蓄意挑釁:“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果然這丫頭是個寶貝,奪了她,看把你們給急的。”

景歡卻笑道:“你大約是弄錯了。”他身量颀長,踩在屋頂上卻有一種飄逸之感,與那賊人對打時亦是翩若驚鴻般的身手,梁大這等沒見過世面的武夫看得那叫一個嘆為觀止,一時之間将景歡視為天人:“天爺,這世上當真還有這樣的功夫,蹭得一下就能上房?”

暗衛隐在樹蔭裏,不得主人令不得出手。

景歡如今的身份不過是二殿下手下一個處理事情的小官,若是暗衛暴露,豈不是平白惹人疑心。

柳素迷迷瞪瞪的,曉得自己是被捂了迷藥。

只是再厲害的迷藥,也經不住這樣颠來倒去的折騰,柳素只覺得胃中翻騰,一個沒忍住,就吐了。

因為肚裏空空,只吐了些酸水出來,全吐在那賊人的背上了。

吐完之後,倒是清醒了許多,只是腦袋依然昏沉。

那賊人登時氣得眉眼倒豎,将柳素丢了出去:“你這小娘皮,還算個女人嗎?”

他平日裏接觸的女子都是溫柔又可愛,男人說一,她們不敢說二,唯唯諾諾,似羊羔一般的溫順,只有今日這小娘皮,膽子甚大,如此潑辣,被擒住時還不停捶打他,錘得他痛得要死,才不得不給她捂了蒙汗藥。

方才竟然敢......竟然敢将穢物吐在他身上!

瞧着今日這狀況是不能得手了,況且他耳力極佳,已聽見刺史府外大隊人馬正在集結着往這走,應當是提前埋伏好的,感情這刺史府上的人會占蔔,竟能算得出他今日要來?

“你給我等着!我改日再來尋你!”說罷,便仗着輕功踩磚踏瓦地走了。

柳素是從房頂上被扔下去的,雖然房頂并不算太高,摔下去至多也就混個骨折,可是柳素仍被吓個半死。

若是就這麽摔下去,指不定得多疼呢。

她素來畏疼,小時候阿爹都不舍得打她,更是養成了一幅嬌貴的身軀,若是砸在這硬地上,若是再摔個頭朝下......她豈不是要破相了?

危難之時,她目光看向景歡,然而卻又垂下頭,死死把眼閉着。

可是那道貌岸然的桓璟怎麽會救自己呢?

然而想象中的痛意并未如期而至。

她張開眼,發現方才驚惶之下自己的手搭在了景歡的脖子上,他一雙眼睛若無波的古井般看向自己,柳素見他張口說話了,便一心盯着那張淡漠的,無什麽血色的薄唇。

“謝謝你......救我?”恍若置身夢中,她是在做夢吧?她一定是在做夢。

“下去。”他張口說了兩個字。

柳素迷迷瞪瞪的,只一心被他的唇色所迷,卻絲毫未聽清他說的什麽。

夢裏的景歡比平日裏瞧着順眼多了,小白臉果然有小白臉的好處,瞧着怪讓人心癢癢的,難怪阿姐那麽喜歡王實那樣的瘦弱書生。

原來,長得白淨的,不一定是弱雞。

當然王實除外,在柳素心裏,他已委實是百無一用,中看不中用的代表人物了。

涼風入骨,春寒料峭的冷意如期而至,她衣衫穿得單薄,被冷露一侵,渾身的骨頭都凍得厲害,柳素瞬時回了神,見那人一臉不悅地看着自己。

她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景歡,張口便道:“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外頭潛伏着的州府衛聽了好長遠的響動才姍姍來遲,入府便見着景歡抱着姓柳的小娘子,然後......将她摔在了地上。

不愧是你啊。

景歡回過頭,沖她笑了笑:“我一向心善,便是一只貓從房頂上摔下,我也是要救的。”還是.......一如既往的,白面黑心,說出的話,可真紮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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