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跟公開處刑有什麽區別?……
盛昔微苦着臉,唉聲嘆氣的在下頭坐着,還不能讓人發現,不然得被治個大不敬。
反正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不管她樂不樂意,這擊鼓傳花也是已成定局了。
很快就有宮人拿了一朵明黃的綢布大花來,皇上拿過來朝下掃了一圈,笑眯眯道:“就從蘭妃這處開始吧。”
蘭妃是太後的侄女,在宮中位份較高,坐在女眷這邊的第一桌。
宮人将綢花送到了她手上,蘭妃笑着接下來,應了聲“是”。
鼓聲輕快的節奏響起,綢花順着在女眷這頭往後傳,皇上蒙着眼什麽都看不見,叫停全憑心意。
盛昔微與娘親坐在第三桌,眼瞧着花傳的越來越近了,她忍不住在心裏默念,別停在我這,別停在我這,千萬別停在我這……
雖然按照過去的經驗來說,通常這也沒什麽用就是了。
綢花到了第三桌,盛昔微目不轉睛的盯着,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她這狀态在一桌人裏實在是過于明顯,蕭熠原本只是看個熱鬧,現在想不注意這個姑娘都不行了。
這些年他久在宮中,不常出去,實在是從未見過給人感覺這般靈動鮮活的姑娘。
她明明處處都很妥帖,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卻又總是在不經意間透出一股不同于其他人的活潑勁兒。
蕭熠就這樣看着盛昔微的眼睛盯着那個綢花移動,等綢花到了她身邊的那位姑娘時,她好像連呼吸都要屏住了,微微抿着唇,臉頰有些泛紅。
下一刻,花到了她手上,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進了旁邊娘親的懷裏,姿勢還算文雅,但實在迅速的不可思議。
在這之後,鼓聲還沒停,她好像很是驚訝,小小的張了張嘴,然後整個人都倏地放松下來,與剛剛的緊張簡直判若兩人,不知為何看起來還有種溢于言表的喜悅。
盛昔微當然喜悅了,這可是她十六年來,玩擊鼓傳花,第一次沒有接着花呢!叫她怎麽能不激動,怎麽能不開心!
實不相瞞,剛剛她連要表演個什麽才藝都已經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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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昔微并沒有去深究這次擊鼓傳花的“意外”究竟是為什麽,反正清輝道長說了,當她搖出上上簽的那一天,好運就會降臨了。
也許這偶然的一次好運說明她離那一天不遠了呢?
綢花到了下一桌,盛昔微一身輕松,毫無心理負擔的做起了一個瞧熱鬧的路人,最終皇上叫停時,花落在了一個姑娘手上。
是兵部李尚書家的千金李妍葶。
她今日穿了一身紅衣,在那桌人裏很是顯眼。
李妍葶站起來,朝上首行了個禮,然後以“月”為題作了首詩,皇上誇贊了兩句,當下便有宮人端着屜走過去,屜上放了三個大荷包。
原來皇上不僅想看擊鼓傳花,連賞賜也不是往常那般直接就賞,而是選了三樣東西放在荷包裏。
小太監高聲将賞賜的物件兒說了一遍,三樣都是好物件兒,只是其中總有一個是最好的,選不選的中就全憑運氣了。
李小姐的運氣不差,選了個中間的,坐下時臉上都隐隐有些得意的神色。
都是京中世家府上的女孩兒,盛昔微知道李妍葶的性子其實是有些驕縱的,她不太喜歡,所以也未與她有什麽交集,只是多少還是有點羨慕,看來這位李小姐運氣不差呢!
不過她這眼神是不是太過熱切了?看誰呢?
哦,看太子呢。
盛昔微這才發現,女眷這邊,有好些姑娘都會時不時的往上首看兩眼,目光的落腳點不用說,都是坐在皇上身邊的太子殿下。
她想起早些時候祝卿卿與她說的那些八卦,據說京中的姑娘人人都傾慕太子殿下,殿下不僅生的清隽俊逸,才識更是不凡,若不是這身子,只怕太子妃的位置都要被人擠破頭。
然而也是因為這身子,這些姑娘也就只是将太子殿下當個谪仙似的仰慕,若是讓她們嫁入東宮,她們是萬萬不願意的。
不知怎麽的,盛昔微這麽一想,感覺太子殿下真是好可憐一男的,可惜了可惜了。
遠在上頭坐着的蕭熠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麽就突然一副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再過一會就該扼腕嘆息了。
大抵是與世人一樣,嘆他的這副身子吧,蕭熠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笑有些苦澀,轉瞬即逝,盛昔微以為自己眼花了,等她在想定睛再看看,第二輪的擊鼓傳花已經開始了。
還好這次是從對面皇子那桌開始傳的。
盛昔微覺着這輪應該是傳不到自己這邊了,畢竟後頭還有那麽多人呢,她繼續毫無壓力一身輕松的往對面瞧着熱鬧。
這時候綢花正傳到第四桌的一位大人手裏,他還沒接穩,突然就見一只肥啾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一把叼起那綢花便跑了。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鳥身上,宮人們反應過來,想要去抓,卻見它小小繞了一圈,朝着盛昔微就去了。
女眷這邊有人發出幾聲低呼,盛昔微人都懵住了,就見那只肥啾朝她飛過來,然後“吧嗒”一下,綢花落在了她的懷裏,與此同時,蒙着眼還不知發生了什麽的皇上叫了停。
一臉懵的盛昔微:……???
這……這樣也行的麽!
蕭熠瞧着這一幕,已經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聲來。
皇上聽見下頭的動靜,有些奇怪的摘下布條,一眼便看見了捧着綢花的盛昔微,她太打眼了,因為幾乎整個千秋苑的人都在往她身上看。
瑞國公和盛夫人已經開始想說辭,等着皇上若是問起來好找補一下,坐在父親身邊的盛之冬和在千秋苑外頭執勤剛巧路過的盛之秋則一臉無奈,小妹可真慘,每天都有新倒黴。
皇上倒沒什麽不愉,還樂呵呵的問一旁的太子和太後這是怎麽了?就這麽一會的功夫這花不能傳的這麽快吧?
蕭熠眉眼含笑,目光從盛昔微身上移開,溫聲道:“剛剛有一只喜鵲從楊大人手上叼走綢花送給了這位小姐。”
他沒有說盛昔微的身份,因為按理說他是沒有見過盛昔微的。
不過皇上看到盛夫人時大概也猜到了盛昔微的身份,他朗笑幾聲:“原來是瑞國公的掌上明珠,喜鵲寓意吉祥,既然如此,這個才藝便讓盛家姑娘來吧。”
衆人聽後自然是連連道好,盛昔微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有扭捏,大方得體的起身應了“是”。
與此同時,她還不忘在心裏自我開導,看來之前就想好才藝也是沒錯的呢,擊鼓傳花這個游戲,還真是少不了她!
盛昔微雖然運氣不大好,但這不妨礙她依然是個千金玉貴的小姐,世家貴女該學的禮藝書樂,琴棋書畫她一樣都沒落下,其中最精通的是琵琶。
樂官很快将琵琶抱了上來,蕭熠和璟帝聽盛昔微說要用琵琶彈奏時眼裏都有一瞬失神。
原因無他,琵琶不是大胤國中原常用的樂器,而是西域胡人傳入中原的,習的人較少,元京城裏就更不用說了。
而蕭熠的母親,已逝的皇後,祖上便有胡人血統,蕭熠遺傳了母親的一雙眼睛,是以瞳色才偏淺淡。
皇後生前最喜歡彈的樂器,也正是琵琶。
這其中的故事盛昔微自是不知道的,她彈了一曲《春江夜》,配着今夜月明星稀,宮中燈火琳琅,格外應景。
一曲罷,皇上帶頭撫掌,連贊三聲“好!”。
旁邊的太後慢了半拍,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感慨的皇上,又越過皇上看向也含笑鼓掌的太子,而後也淡笑着鼓起了掌來。
盛昔微沒想到自己這趟好像發揮的還挺好,要不皇上剛剛怎麽還說要另外再賞她呢?
璟帝聽了琵琶奏,勾起了一些往事,于是對盛昔微多賞了兩匹冰绡絲,之後自然是跟前頭一樣,讓宮人去準備三樣荷包供她挑選。
蕭熠在一旁聽着,想起之前聽聞的那些盛家小小姐的“光榮事跡”,又想起剛剛那位李小姐是當場打開了荷包的,他斂眸想了想,低聲與福全說了幾句,遞給他一樣物件兒。
福全愣了一下,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心裏一陣詫異,但還是很快拿了東西退下,跟在那個去後頭準備荷包的太監身後走了。
沒過多久,太監端着屜出來,走到了盛昔微面前。
前後腳的,福全也出來了,對着自家殿下點了點頭。
盛昔微從剛剛太監到後頭去準備荷包時就開始緊張了,只覺得比之前擊鼓傳花的時候還緊張!
這可是宮宴,整個元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都在這了,她這一手下去除了拿到最末等簡直不做他想。
更要命的是,好像還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将荷包打開……
這跟公開處刑有什麽區別?
盛昔微已經預料到,在今夜之後,元京城裏口口相傳的“瑞國公府小小姐倒黴二三事”将再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哎……好愁哦……
只是再愁也沒用,小太監已經将東西遞到眼前了,盛昔微只能硬着頭皮,面上還很是鎮定,保持微笑,然後,瞎選了一個。
自暴自棄,速戰速決。
不然挑三揀四思慮再三最後選中了一個最次的,豈不是更尴尬!
原本盛小姐還抱了最後一絲僥幸的想法,準備故作不經意間将荷包塞進袖子裏,然後從容謝恩,轉身回到座位,這樣便可當作無事發生。
只是天自然是不會随了她的願的。
“盛家丫頭打開看看吧。”
皇上金口一開,前面想的各種溜之大吉的法子全都作廢。
盛昔微只能斂眸,垂下長長的羽睫,遮住眼裏的欲哭無淚,然後慢條斯理的打開了荷包。
“寶藍吐翠孔雀釵一對!”小太監高聲将荷包裏的物件兒念了出來。
竟然是三樣裏最好的一個!
孔雀釵要墜翠羽,工藝要求十分高,寶藍更是南疆每年進貢都極少的珍惜寶石,只供宮裏的貴人們用,外頭可都是沒有的。
是以就算是元京城裏的貴族,要得一件寶藍的首飾也非常不容易。
衆人皆驚!
怎麽回事,不是說這位小姐運道是一等一的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