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祝卿卿的聲音太大,還說得不清不楚的,被虞念輕輕掐了一下。

她倏地閉上嘴,偷偷朝盛昔微吐了個舌頭,她這不是因為心裏太着急所以嘴快了嘛。

好在盛昔微的內院下人并不多,而且都是些精挑細選的家生子,倒是不會出去亂嚼舌根。

祝卿卿和虞念進了屋,盛昔微朝巧珍和巧珠看了一眼,兩人會意,退出了屋子,還把門輕掩上了。

這下盛昔微才将針線細心收好,朝兩個小姐妹望過去,奇怪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麽?讓卿卿咋咋呼呼的。」

祝卿卿覺得以自己這口才可能講不清楚,於是求助的看向虞念,虞念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呀就是容易着急上火,太子殿下怎會是那般人?」

盛昔微聽的一頭霧水,啥呀?哪般人啊?

虞念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将今日她與祝卿卿偶然間撞見的人和前段時間得知的一些事情與盛昔微說了。

原來早晨的時候兩人約着要去慶華閣用早茶,沒想到在慶華閣門口竟遇到了七公主蕭沁沁,她的身邊還跟着陳秋琅。

慶華閣的早茶在元京城裏非常出名,早晨的時候經常是人聲鼎沸的,因着往來的人多,所以這兩人好像并未注意到她們,但虞念卻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蕭沁沁的聲音壓的有些低:「阿秋,我們現在就去恒安寺,太子皇兄與五皇兄應該剛到沒多久。」

陳秋琅聽後柔柔的應了一聲:「好,沁沁,謝謝你願意幫我。」

蕭沁沁擺手:「你上次給我來信我便開始留意皇兄了,要我說你就是時候沒趕好,這幾年不在京裏,才叫我皇兄将你給忘了,這次你一定要抓住機會,跟太子皇兄多聊一會,畢竟盛家那位小姐若是真沖喜沖成了,日後我皇兄總得再納側妃呢。」

話音落下,兩人也出了慶華閣坐上了馬車。

虞念神色一凜,将剛剛聽到的話也告訴了祝卿卿,兩人一合計,連早茶都沒吃就往瑞國公府趕。

路上祝卿卿還不明白盛昔微怎麽就突然多了一個情敵,這個陳秋琅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與太子殿下的過去?完全沒聽說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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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直體弱多病,常年在宮裏待着,她們這些京中的貴女們平日裏其實是很少有機會見到的。

虞念知道祝卿卿不明就裏,在馬車上給她解釋了一番:「陳秋琅八歲那年被選為七公主的伴讀,在那之後日日出入宮中,直到十二歲才跟着外祖母去了南淮養身子,大抵是那時候在宮裏遇着過太子殿下幾次。」

祝卿卿聽後撇撇嘴,嘀嘀咕咕:「那她還真是開竅的挺早挺長情啊,殿下跟笙笙成婚的日子剛定下來,她們就開始琢磨起納側妃的事了,就離譜……」

於是這才有了祝卿卿一進院後火急火燎的嚷嚷。

盛昔微聽了前因後果,微微眯起了眼睛喃喃:「難怪啊……」

她就說這個清遠侯府的小姐對她的态度總有點怪怪的,果然是有問題!

祝卿卿瞧見她這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真是覺得皇上不急太監急,她在原地來回打轉:「什麽難不難怪的,笙笙你倒是快收拾收拾出門啊!」

盛昔微點點頭,站起身:「出門出門,我當然要出門的!」

她其實也真的有點好奇,這位陳小姐到底跟太子殿下有個什麽故事?可是殿下前幾次碰見她明明與見着旁人并無不同。

盛昔微很快讓丫鬟給她收拾好了,與娘親打過一聲招呼後便與兩個小姐妹一道兒出了門。

一路上她心裏倒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也不太緊張,可能是前幾次太子殿下對陳小姐的态度她看在眼裏,所以覺得好像沒什麽。

但是很快盛昔微就覺得來的路上那些「沒什麽」都是空話。

真的看到兩人站在一處,她也不知為何心裏竟是會有些悶悶的難受。

此時三個姑娘真避在恒安寺的一處回廊的拐角,探着頭往外頭的院子裏看。

這處是恒安寺的後院,人煙稀少,很是幽靜。

蕭熠看着面前的這位小姐,面上神情禮貌文雅,是他一貫的神色,但他站的稍微遠了一些,與對面的人保持了一些距離。

他不知道這位陳小姐何故要在這裏攔住他,這有點不合時宜。

陳秋琅看着蕭熠,忍不住想再上前一步:「殿下……」

蕭熠卻又後退半步制止了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聲音裏卻透着拒人千裏之外的意思:「陳小姐,我已有婚約在身,你且尚未婚配,這處又無他人,實在有些不合時宜。」

陳秋琅聞言,有些神傷的低聲道:「殿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蕭熠看着對面的這位小姐望着他的眼睛裏好像有幾分情愫,微微蹙了蹙眉頭,想起前兩次遇見這位小姐,她似乎也是這般,蕭熠總覺得她好像對他有什麽誤會?

他有意避嫌,不想在此處多留,遂連面上的一點笑意都斂了:「陳小姐慎言,你曾作為七妹的伴讀進宮,若細講我們确實可以算是早年相識,但我記得,即使在宮中,我與陳小姐也并無太多交集?」

陳秋琅聽出了蕭熠話裏話外想要與她避嫌的意思,也看出了蕭熠這份在溫和外表下的疏離,她有些急了,揪着帕子,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一些:

「殿下忘了麽?那時我體弱,公主功課不好時夫子會連伴讀的手心也一起打,我進宮第一次要被打手心時殿下便幫過我的,我在宮裏伴讀時從未被夫子打過手心,都是因為殿下幫我。」

蕭熠聽後微微皺着眉頭回憶了一下,而後想起一些那時沒在父皇身邊便會去宮中皇子公主們私塾聽課的事。

他看向陳秋琅,解釋了一番:「陳小姐,我不太記得你說的第一次是哪次了,因為七妹很怕夫子,我但凡在私塾便都會幫着她打打掩護,至於你從未被夫子打過手心的事,大抵是因為我幫了七妹,所以間接也幫了你。」

陳秋琅見蕭熠竟然撇清的這麽乾淨,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身子都晃了晃,不甘道:「那,那我從小體弱,被五皇子欺負,殿下幫我訓斥他……」

蕭熠:「五弟那時少年心性,有些頑皮,他欺負了誰我都會訓斥。」

陳秋琅咬唇:「可殿下還畫了自己的小像偷偷送與我,我一直收着,珍藏至今。」

聽到這,蕭熠眉頭皺的更狠了一些,他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於是又費勁回想了一番,終於在某個角落裏找到一段記憶,那段記憶還伴随着他五弟的咋咋呼呼,蕭熠問了一句:「陳小姐是說一副我站在樹下背影的小畫?」

「是,殿下想起來了麽!」陳秋琅有些期待的看向他。

蕭熠頓了頓,雖然真相對這位小姐來說有些殘忍,但有些不合時宜的誤會還是盡早解開為好。

「陳小姐,那副小畫其實是我畫給五弟的,那時他總纏着我畫一幅自己的背影給他,也不知為何,我磨不過他便答應了,幾筆寥寥的小畫而已,只是還未等給他,就在某一次私塾裏不見了,我記得那日起了些風,大抵是湊巧被刮到了陳小姐的桌上吧。」

末了,蕭熠面上的神色很淡的禮貌一笑:「若是這些讓陳小姐誤會了,我很抱歉,好在今日你我将事情說清了,也還不算晚。」

而陳秋琅聽了蕭熠的這番解釋,只覺得整個人都如墜冰窟。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的呢……

那副小像她留了這麽久,當初看到它出現在自己的桌上時心裏有多欣喜,現在知道真相後就有多崩潰。

這不是說,不是說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麽?

不是,肯定不是這樣的!

只見陳秋琅眼裏都蓄起了淚,身子搖搖晃晃的朝蕭熠走過去,喃喃道:「殿下,你在騙我對不對,因為你已經與盛昔微有了婚約,所以你才避嫌的對不對?」

蕭熠看着她的模樣,只覺得有些頭疼。

這位小姐身邊沒帶丫鬟,而他來後院是要見明悟主持的,是以也将福全留在了前頭,但若讓他去扶,卻屬實有些不合适。

「陳小姐。」蕭熠又往後退了退,想讓這位小姐稍稍平複一下心情。

誰知突然從身後大步流星竄過兩個身影,很快一左一右扶住了還想往他跟前來的陳秋琅。

蕭熠定睛一看,竟然是盛昔微的兩個丫鬟,之前在宮外與她遇見,他見過幾次。

下意識的回頭,果然看見了嬌嬌小小的少女跟她的兩個小姐妹從回廊那處走過來,看腳步,還有些匆匆?

蕭熠斂眸,不禁挑了一下眉梢,這姑娘……是剛剛躲在那偷聽了?

這麽想着,他又朝盛昔微看了一眼。

盛昔微迎着蕭熠的目光,努力保持鎮定,實際上心裏是頗有些心虛的。

總覺得太子殿下已經一眼将剛剛偷聽的她看穿了。

可是她也沒辦法呀!

再不讓兩個丫鬟出來扶住陳小姐,她就要撲到殿下身上去啦!

盛昔微也知道偷聽他人說話是不好的,但偏偏剛剛打聽到太子殿下和陳小姐在一處,等她們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說上了,於是她下意識就跟着兩個小姐妹躲在了回廊後面。

陳秋琅原本一心想讓蕭熠扶她一下,沒想到這下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兩個丫鬟将她給架住,生生止了她的腳步。

再一看盛昔微一行人過來,她倏地暗暗咬了咬牙。

又是盛昔微……

她心裏升起一股惱羞成怒,當下便輕掙開盛昔微的兩個丫鬟,盯着盛昔微便想斥責她不顧禮數偷聽他人說話,卻被蕭熠先打斷了。

他側身一步微微擋住了陳秋琅的視線,禮貌的點點頭笑了一下:「陳小姐,話已說清,我與盛小姐幾人還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

「殿下,可是……」

陳秋琅心有不甘,總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在蕭熠看過來的一個眼神裏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那個眼神有些涼,帶着幾分銳利,是很少會出現在蕭熠身上的眼神。

這一眼轉瞬即逝,等她再想看清,蕭熠已經看向了盛昔微,盛昔微會意,趕緊拉上小姐妹跟着他離開了。

剛剛站了五六個人的院子一下子又安靜下來,只剩下了陳秋琅一個人在夏日灼人的陽光裏緩緩攥緊了手。

她剛剛看到了盛昔微和蕭熠兩人月要間佩戴的玉佩,似乎是同一塊分成了兩半,在陽光下叫她覺得刺眼。

陳秋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平複好了心情,才轉身離開。

她到了一處小亭子裏,蕭沁沁正在亭中等她,一見她回來,便擡眼看過去,問:「怎麽樣?太子皇兄想起來了麽?」

陳秋琅輕輕抿唇,看起來好像比來時更加柔弱無辜了幾分,她神情有些難過,笑容也很勉強:「殿下沒有忘記,只是,只是殿下大概對我無意吧。」

頓了頓她又道一句:「不過我與殿下說話時恰好碰到了盛小姐,現在她跟殿下一起走了。」

「碰到盛昔微了?這麽不湊巧?」蕭沁沁搖着團扇,又看陳秋琅一副難受神傷的樣子,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兄對你無意,他跟這位盛小姐成親的日子剛定下,就算對你有意也不好說,且看看之後吧,日後我多招你進宮,你總有機會再見着皇兄的。」

陳秋琅聞言,收在袖裏的手攥了攥帕子,面上溫溫柔柔的笑了一下,然後拉住了蕭沁沁的手:「謝謝你沁沁,我自幼身子不好,無人與我做玩伴,只有你非但不嫌棄還時常帶着我,我心裏真是很感激。」

蕭沁沁這個人耳根子極軟,聽見陳秋琅這番話心裏正義感爆棚,小扇子一揮:「這有什麽的,你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與我說就是了!」

一番話過後,兩人沒再多待,很快就離開了恒安寺,而在寺院的另一角,離着剛剛後院不遠的地方,盛昔微正低頭站在蕭熠面前磨腳尖。

祝卿卿和虞念兩人早就一副「不關我的事,我什麽也不知道」的躲到了八百米元的地方,巧珍和巧珠不能離那麽遠,也是盡可能是往外站,最後剩下了剛剛才從前院被召回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福全。

福全小心的往周圍看了看,不是很懂他們為什麽要站這麽遠?這樣顯得他離得近就很不合适啊!

而且總感覺殿下似乎是希望他也站遠點……

於是福全猶豫了一瞬,走過去跟巧珍和巧珠站到了一塊兒。

盛昔微和蕭熠憑借一己之力讓周圍莫名其妙清了場,蕭熠看着面前的姑娘低着頭好像正在想怎麽開場才比較好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

「盛小姐,當心鞋尖不要磨破了。」

盛昔微頓住,殿下是不是在取笑她……

她擡眼,十分憂愁的看了蕭熠一眼,忍不住小聲抱怨:「殿下明知我窘迫,還取笑我。」

蕭熠眼裏的笑更深了些,一只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低低道:「嗯,不該取笑盛小姐,盛小姐的鞋尖磨不破的。」

盛昔微:……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看着這姑娘可憐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蕭熠忍着笑沒有再逗她,聲音溫和的主動開了口:「剛剛的話聽到了也沒關系。」

盛昔微:救命,太子殿下怎麽會這麽溫柔好說話啊……

但她還是擡頭看向他,認認真真軟聲道:「對不起殿下,下次不會了。」

畢竟剛剛那般還是有些不禮貌的。

誰知蕭熠卻只是淺淺的笑了一下,擡手扌莫了扌莫她的頭:「嗯,下次可以直接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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